不光是失望,此時林三心內甚至還有一絲怒火。
原來自己看錯了她麼?不是因爲被逼無奈,而是爲利所誘,所以才決定對付自己的?原來她根本就不是於心不忍,而是暫時無法繼續計劃啊!
自己看錯人了,原來她真是個演戲的天才啊!
自己竟然對一個要害自己的人產生了同情,甚至曾經還險些生出配合她,乾脆放棄這場比試,免得她心內煎熬掙扎的打算。
爲利所誘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有什麼掙扎和煎熬?
自己還真是蠢得突破了天際啊,虧自己一向還自認爲看人很準!
生病了麼?
也就是說,病好了之後,她還會繼續來博取自己信任,以便展開某些計劃了?
哈,真想迫不及待看一看她到時候會帶着怎樣一副面具啊。
次日清晨,他便迫不及待趕去了第一學院的圖書館,他不忿,他會讓這個欺騙了自己的女人付出代價!
就先讓她自以爲得計,以爲自己沉迷得無法自拔,以爲自己對她言聽計從吧。演戲嘛,誰不會呢?
不不不,自己甚至還可以提前收點‘利息’啊……
在自己退出比試之前,她應該不會離開自己的,哪怕自己做出過分的事情,她都只會苦苦忍受。
想想自己現在竟然連她的小手都沒牽到過,小嘴也沒親到,這多虧啊!
捧着書本的他,腦海內轉動着無數報復的念頭和計劃。
然而一直到傍晚時分,他依然沒有等到她的人影。
從沒有哪一刻,他變得如此的焦躁,不是因爲不安,而是因爲迫不及待想要報復。
他猛然站起身來,他有些等不及了,難道那個女人在玩欲擒故縱這一套?
故意幾天不見,勾得自己想念她,然後再出現自己就會愈發珍視,愈發離不開她?行啊,這個女人很會玩嘛!
只可惜,這種套路自己早已看穿了啊!
既然你想玩,那我就配合你好了。我對你望眼欲穿,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來主動找你,這誠意應該讓你滿意了吧,易涵姑娘!
嘴角噙着一縷輕笑的他沿着並不太熟悉的第一學院校園小徑向前漫步着,他知道她住在哪裡,也知道她平日裡上課的教室在哪裡。
此時的他,只是在考慮見面之後的第一句話該說什麼。
啊,你這幾天去哪了?我好想你啊,想得都快瘋了。啊,你竟然生病了,病得重不重,真恨不得以身代之啊!
不不不,這樣太露骨了,不符合當前演戲的情景,以及自己這幾天表現出來的形象特點。
自己應該含蓄一點,她喜歡玩的,不一直都是含蓄的套路吧?
自己應該扮演一個不太擅長表達內心情感的初哥,但卻又要讓她體會到自己對她的刻骨思念,讓她看出自己沒她就會茶飯不思夜不能寐。
這還真是考驗演技啊,哈!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走到了第一學院那龐大的園區深處,距離她的住處已經不過數十丈而已。
然而就在此時,他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看到她了,那是她住處不遠的一片綠蔭旁,駐足而立的易涵遠遠看去顯得有些憔悴,卻無法讓他生出憐惜之情。
或許是因爲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那附近十餘丈內僅有兩人,一個人是她,另一個則是袁曜。此時的兩人,似乎正在談論着什麼。
一切都沒有懸念了,果然是這樣啊!
林三悄悄藏在了一棵大樹下方,隱住身形側耳傾聽。
換作旁人自然是聽不到數十丈外的聲音,也看不清夜色下數十丈外的人,但他卻可以辦到。
他本不是個喜歡窺探別人秘密的人,但此時的他卻彷彿入了魔一般。
“……你的病也好了,如果你還推三阻四,就別怪我耐心不夠!”
當聽到袁曜這句話之後,林三知道他說的機會,應該是指針對自己的計劃。
推三阻四?什麼意思?
旋即他便聽到了她帶着哭腔的苦苦哀求:“不要,不要對付他了,他是好人……”
“呵,你竟然同情起他來了,是不是要告訴我你動情了?那就別怪我不留情了!”
“不要這樣,我沒有啊……”
“敢死隊應該很不錯吧,你大哥年紀輕輕就是千騎長或許真有過人之處呢?說不定他還能再立新功呢,哈哈!爲帝國捨生忘死,多麼崇高的使命啊!”
“求求你,不要那麼做……不要對付他,也不要對付我哥……”她的眼淚已經悄然滑落,就連話語都變得凝噎起來。
林三忽然想狠狠抽自己幾個嘴巴,他一向自詡沒有根據就不會下結論,然而現實卻偏偏給了他一記響亮耳光。
他竟然還是誤會她了,她確實有個在袁皓手下當千騎長的大哥,也確實是因爲這個原因被袁曜找上,然後來接近自己,爲了讓自己退出比試。
但她不是爲了她大哥的晉升,而是袁曜威脅她,如果不從便將他大哥派去‘敢死隊’。確實不是爲利所誘,而是被逼迫。
說實話,袁曜區區一個學生當然無權干涉前線的戰事,更何況是讓人進敢死隊。
但這件事林三卻也不敢打包票保證只是單純的恐嚇,袁曜和袁皓究竟有多親密,袁曜的話袁皓會聽嗎,袁皓那個人私德如何,他一概不知。
不確定這些,就沒辦法保證真的不會有事。因爲有些事情,過程與結果會比編造的故事還離奇,還不可思議。
林三在戰場呆過,他知道戰場確實存在着所謂的‘敢死隊’,只不過不叫那個名字而已。要知道,他初次進入第六兵團的第一戰,其實就是一場間接‘謀殺’。
讓他們那羣什麼都不懂的新人衝在最前面,什麼都不教他們,也不和他們配合,讓他們承受敵人的第一波攻擊。
只不過,當時那批人都是罪犯出身,或許那已經是軍中一個約定俗成的默契了。
以袁曜那位名將大哥袁皓的地位,他要整死一個千騎長是輕而易舉的。隨便指派一個必死任務給他,又或者作戰時動點手腳,戰場上想要陰死一個人,對大人物而言並不難。
而那裡,還是律法根本籠罩不了的地方。有的只是軍規,以及下級對上級的絕對服從……
就連自己都不確定,更何況是易涵?
或許在聽到這個恐嚇的第一刻,她就被嚇得六神無主了。
換作自己,可能還會暗中做點什麼,但她能做什麼呢,又能想多遠呢?
她能找誰主持公道,找誰爲自己撐腰呢?報官?袁曜現在只是說說而已,有證據嗎?誰會信,即便信了又能如何?她能找到比袁皓更大的靠山嗎?
爲了救她他的大哥,她似乎只敢乖乖聽憑對方的擺佈,然後鼓着勇氣來接近自己,同時承受着內心的拷問。
最終她還是想放棄了,因爲不忍害自己。
她終歸,還是一個可憐的好姑娘啊。
而自己,之前卻在內心用惡毒的念頭和話語詆譭她,侮辱她……
兩人的對話依舊在持續,或許那不能稱之爲對話,只能稱爲一方高高在上的威脅呵斥,另一方苦苦哀求。
“你的時間不多了,如果你辦不到,可以放棄。但後果,我也無法保證。”袁曜似是失去了耐心,撂下這句狠話之後便打算離去。
情急之下,絕望的她抓住了袁曜的衣袖。
“我真的做不到啊,我和他還不熟,我勸不了他啊,你放過我們好不好,求求你了……”
根本就沒勸過不是嗎?在自己面前,她從沒說過不要參賽之類的話語,遠處的林三默默道。
“是麼?那要不要我教你一個辦法?”袁曜忽然冷笑了兩聲。
“什……什麼辦法?”她淚眼汪汪的擡起了頭。
“你主動獻身給他,然後誣告他強迫你啊!哈哈,我會安排人手去附近,到時候只要你叫出聲來,他就完了……爲了你大哥的安危,只是獻身一次應該沒什麼吧?那個瘸子其實已經被你迷住了,別以爲我看不出來!”
就連林三也忍不住暗歎這個人的心確實夠狠,這個計劃其實簡陋得很,但如果自己真的中了這招,那確實是怎麼洗都洗不清了。哪怕帝國英雄的身份也毫無作用,更別提什麼比試了。
“不,不要這樣,我做不了啊……嗚嗚……”
“是麼,那就等着給你大哥收屍吧!”袁曜狠狠甩開了她。
“求你了,求求你了……”似乎是失去了渾身的力氣,她軟軟癱坐在地,除了一味地哀求,根本不知該做什麼。
“明天晚上,我希望看到你將他帶到這片林子裡,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她再也沒有迴應什麼,或許是沒有了說話的力氣。
“放心……你其實也不一定需要獻身。”袁曜的聲音忽然變得柔和起來,他甚至蹲下來幫她拭去了臉上的淚水:“如果你機靈點,完全可以撕開衣服後就大叫非禮嘛!乖,認真考慮一下,今晚再好好睡個覺。明天一過,就陽光明媚了,多好,不要和自己過不去嘛……”
一直到袁曜離去,林三依然沒有現身。
他不知該說點什麼,自己出現恐怕會讓她更煎熬和難過吧?
他只能默默藏在角落看着她獨自一人不斷抽泣,許久之後,或許是她的同學路過發現了她,才終於將她扶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向着住處緩緩行去。
這一刻,從欣榆城甦醒到現在已經三年多,一直還算安分守己,更不願招惹是非的林三,終於第一次對一個人起了強烈的憎恨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