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靜靜看着對面握着劍,嘴角依舊殘留着血跡的少年,心內悔恨不已。
他悔恨的不是對林四和慕哲平下手,而是悔恨爲什麼不一開始就動手,以至於被他們制住了短髮青年。
他毫不懷疑對面這名少年的話,他活了大半輩子,見識過無數不同的人,其中就有類似眼前這名少年的人。
這種人在被逼上絕路之前,可能比其他任何人都要通情達理,但一旦讓他們無路可走,他們就會變得比任何人都瘋狂,同歸於盡這種事對這種人來說絲毫不需要猶豫就能做得出。
老者努力平復下了焦慮和憤怒的心情,儘量用平靜的語調問道:“你們想怎麼樣?”
“你說呢?你說我們想怎樣?放人這種廢話就不要說了!”慕哲平輕笑不已,似乎根本就不擔心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和他交換!”對面的長髮青年突然躬身請求道。
“看來我們還真是抓到個大人物啊,你覺得我們會那麼傻嗎?”慕哲平嘲笑道。
放着地位更高而且已經沒什麼抵抗能力的短髮青年不要,換地位稍低全身完好無損的長髮青年,除非林四和慕哲平兩人腦子被砸壞了纔會答應。
“只要你們放了他,我們什麼都能答應你們!”長髮青年懇求道。
慕哲平深深看了他一眼,這名長髮青年看來對短髮青年極其擔心,但他似乎忘了一點,他們越是在乎,就說明短髮青年越重要。
而越重要,自己就越不能放了他,自己現在已經把他傷成了這樣,一旦放了他,自己將會面臨什麼?
難道還指望放人後,對方既往不咎一笑泯恩仇?簡直可笑!
“聽好了,我們有三個要求!”他冷冷道。
“第一,準備一輛馬車四匹快馬,足夠的金幣食物,療傷的藥物!”
“不可能!”慕哲平話音未落,老者就斬釘截鐵地拒絕了。
準備馬車和金幣,那目的不言自明,眼前兩人是打算劫持着這位殿下離開學園之城,至於最後會不會放人,根本沒人能保證。
“呵……是嗎?”慕哲平森冷一笑,刀鋒輕轉,在短髮青年右臂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鮮血再次染紅了短髮青年另一片衣衫,他臉上本已冷卻下來的痛苦表情又加深了一重。
“住手!”老者大驚失色。
“我們答應了!”長髮青年疾呼道。
林四和慕哲平靜靜看着老者,等着他的意見。
老者目中的怒火漸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無奈和不甘。
他自然不甘,他的實力比對面那兩個少年高得多,但自始至終他都沒能順利出手,反而一直被對方牽着鼻子走。
他沒有再放什麼狠話,對面兩個少年軟硬不吃,威脅恐嚇,只會讓殿下受更多苦。
“我答應了!”他一字一頓。
“第二,出城後,沿途不得有人跟蹤。出城五里之後,如果我們的視線內還有其他人,出現一個,我削掉他一根手指,直到他的手指不夠爲止!”慕哲平沒有接話,而是自顧自提起了接下來的要求。
他的語氣平靜,但是話語的內容卻是殘忍無比。
“憑什麼!”老者怒目圓睜失聲驚呼。
這個要求自然極其不可理喻,老者就算能保證自己這方的人不出現,又怎能保證其他路人也不出現?
“憑他在我們手上,我相信你們能做到的,對嗎?”慕哲平一邊說着,一邊作勢又要在短髮青年身上下刀。
他當然知道這個要求對方不可能做得到,出城五里還好說,以聖月學院的勢力,或許可以提前去官道清場,但不可能一直延續到十幾裡數百里。
他同樣知道,自己挾持了這位殿下出城,那對方一定會派人跟蹤營救。
他之所以提這一條,只是爲了嚇對方,雖然不一定有用,但至少能令對方不敢太過明目張膽。
“停!停,我答應了!”生怕慕哲平再次下刀的老者攥緊了拳頭怒道。
“第三,準備好鎖鏈吧,爲他準備的,我們不可能讓他手腳自由。”慕哲平瞥了瞥身邊的短髮青年續道。
“不!不可能!”老者再次怒喝。
這次,就連長髮青年都是一臉無法接受的表情了。
他們無法想象用鎖鏈鎖着這位殿下的畫面,僅僅是想一下都是褻瀆了,更遑論答應。這比他們自己被鎖住更令他們難以接受。
但林四和慕哲平卻不會想那麼多。
“既然如此……那這條免了!”慕哲平輕笑一聲。
就在對方剛鬆下一口氣的時候,他卻補充道:“我們砍下他的手腳好了。”
“放肆!”
“住手!”
眼見慕哲平和林四似乎真的要動手,老者和長髮青年大驚失色。
“答應……他們……”短髮青年努力睜開了眼睛,斷斷續續道。
“殿下!”
“按他們說的做!”短髮青年聲音帶上了嚴厲。
老者和長髮青年互視一眼,艱難地將這一條也答應了下來。
慕哲平看了看旁邊因爲老者那一掌,神色有些渙散的林四,輕聲問道:“你有什麼要補充的沒?”
“讓他們把這整個圖書館裡所有的人都趕出去,方圓一里之內,除了我們在場五人,不得出現第六個人!”林四緩緩說道。
他雖然受了傷,頭腦有些昏沉,但依舊記得華茜茜尚在四層。
沒有自己在,她連下都下不去。而且一旦對方發現自己和她認識,那她身爲聖月學生,父母家人又都健在,可以被抓住的把柄太多了。
他現在提的這一點要求,說起來雖是爲了不讓聖月學生看到自己等人的作爲,但更大的原因還是爲了讓華茜茜被趕出圖書館後不和自己等人照面。
慕哲平雖然沒能想到這一節,但林四的要求確實有必要,一旦自己兩人在衆目睽睽之下刀劍挾持着短髮青年走下圖書館,那馬上就會傳遍整個學園之城。
而現在,雖然自己同樣會在月國寸步難行,但對方至少暫時不會聲張。
這個要求倒是出乎老者和長髮青年意料之外的簡單,兩人思索片刻也點頭答應了下來。
“那就快點安排吧,不然我怕你們的殿下會流血而死。”慕哲平淡淡笑道。
他說的沒錯,儘管短髮青年是一名修行者,體魄遠超普通人,尋常小傷可以不放在眼裡,但之前的一刀一劍並不輕。
一直不聞不問的話,他很可能撐不下去。
長髮青年快步衝下了第五層,老者則是留下來看着林慕二人。
雙方再也沒有言語,而是靜靜等待着。
他們並沒有等多久,長髮青年便匆匆趕了回來。
“已經準備好了,可以下去了。”他一進門就急聲喊道。
“請吧!”慕哲平示意老者和長髮青年走在前面。
而他則架着短髮青年貼在一旁,林四手持緊貼在短髮青年脖頸上的長劍緩緩跟在了最後。
從五層下到一層,整座圖書館內的已經再也看不到一個人,四周除了幾人的腳步和呼吸聲,再無其他聲響。
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了圖書館的門口,拉車的四匹馬高大健壯。林四和慕哲平雖然不會識馬,但從外形看就知道,這種馬且不說耐力,至少瞬間奔襲的能力是遠超一般馬匹的。
但林四和慕哲平的目光卻沒有在馬車停留,因爲馬車旁有人。
一名身着月國將軍服飾留着絡腮鬍的中年人持槍立在車旁。
他身後還站着八名身着黑色侍衛服的侍衛。
看到林四等五人出現在大門,他快步衝了上來,八名侍衛緊隨其後。
“大膽狂徒!還不快放開殿下束手就擒!”
他人未尚未至,聲音就如暴風雨一般撲面而來。
林四和慕哲平面色不變,待他快要闖到身前,慕哲平才冷冷吐出一個字:“滾!”
中年男子沒有滾,卻也沒有繼續前進。
因爲慕哲平放在短髮青年頸邊的刀已經開始被絲絲鮮血染紅。
“住手!你竟敢如此!”中年人提槍遙指慕哲平聲色俱厲。
從他散發出的氣勢來看,這又是一名極境修爲之上的修行者,如果公平對決,林四和慕哲平根本毫無活路。
但此時的兩人根本絲毫不懼。
“我之前就說過,方圓一里內不能有第六個人,如果出現一個,我就削掉他一根手指,看來你們很想他死!”林四冷酷地抓起已經毫無抵抗能力的短髮青年一隻手,毫不猶豫地舉起了劍。
“我走,我這就走!”眼見長劍瞬間就要落下,中年男子連忙高聲叫喊。
林四這一劍並沒有削下去,看着中年男子一行九人迅速消失在眼前,他放下了劍冷冷道:“希望你們的馬車和藥物不要出什麼問題,否則我不敢保證會否提前殺死他。”
“絕對沒有問題!”長髮青年連忙開口。
五人來到馬車邊,長髮青年連忙從車上拿下藥物就要給短髮青年上藥,慕哲平卻伸手阻住了他。
“先戴上這個。”他拿下了一副鐐銬晃了晃。
短髮青年閃過一絲屈辱和怨恨之色,但卻沒有說話,而是任由着慕哲平給他戴上了鐐銬鎖鏈。
“藥我來給他上,我們走了,不送!”林慕二人將短髮青年推上車,對下面的兩人揮揮手笑了笑。
“等一等!”站在原地的長髮青年忽然喊道。
林慕二人微微側目,詫異望去。
“我和你們一起走!”
眼見林慕二人就要出言拒絕,他急急補充道:“我可以也戴上鐐銬,你們若還不放心,可以封住我的氣海經脈!”
林慕二人尚未來得及回答,短髮青年就截口斥道:“愚蠢!不可!”
“殿下!恕我難以從命,這一路我實在不放心……”長髮青年雖然是回答短髮青年的話,身體卻向着慕哲平微微躬了躬身,懇求之意溢於言表。
林四心內有些無語,這名青年就對這個殿下如此忠心麼?寧願被鎖住手腳封住氣海都要跟着他一起,如果自己兩人事後真打算將短髮青年殺掉,他毫無阻止能力。除了陪着他的殿下一起死,他還能做什麼?
“可以!我們正好需要一個駕車的。”慕哲平嘴角浮了浮,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