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歌將水攪渾的目的，並沒能一直得逞下去。
無論如何班摩就站在他身後，這是個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矛頭遲早還會指向他。
更何況，他們已經不打算給方歌出聲的機會了。
雲真那天境後期的結界籠罩了下來，方歌和連山同時被那結界所覆蓋。於是下一刻，方歌就連呼吸這種簡單的事情都變得艱難，他甚至覺得下一刻自己就會趴倒在地。
他在苦苦撐着，他可不想對這些長老行那種大禮，尤其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子，歌大少的面子往哪裡擱？
下一刻，一隻大手攙住了他，而在這一瞬之間，他便覺得壓力減輕了數倍。
他轉過頭看着班摩，臉上露出了一縷意味不明的笑容：“看來我果然沒有找錯人。”
“你還沒有做到你承諾過的事情。”雖然沒有在戰鬥，但連山已經開始在這結界內外尋找着機會。
他確實沒有靈力，但他卻具備着其他所有修行者都無法比擬的一些能力。
長時間的修煉和感悟，已經讓他對結界以及外部世界的認知越來越深，這是林慕二人都沒有過的體驗。
此時的他，甚至能讓自己身邊出現一片靜止的空白區域。
方歌自然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麼，他只是嘿嘿笑道：“放心，他們不敢殺我。那麼，他們就殺不了你。”
是的，要殺班摩，就要跨過方歌這道障礙。
想要不傷方歌的同時殺死班摩，這種事情或許只有聖境高手纔有機會辦到吧？
畢竟，班摩本身就難纏無比，在和他戰鬥時還束手縛腳畏首畏尾，那完全就是在找死。
不過，局面似乎並沒有如方歌所料的那般順利。
“你以爲我們真的不敢殺你？”結界之外的雲機冷冷笑道。
這句話，着實是出乎了方歌的預料，就連沈若楠也是一臉的愕然。
殺方歌？即便是迦王大人也下不了手吧，哪怕他做了那麼多荒唐的事情。更何況，是這些長老？
他可是迦王大人的獨子，是他傳宗接代的唯一希望。
然而，在看到面前衆人那玩味和幸災樂禍的目光之後，她才發現，或許某些事情已經出現變化了。
雲機看向方歌的眼神，彷彿在看一條可憐蟲：“你可知道，今天迦王殿爲什麼會大擺筵席？”
方歌笑嘻嘻問道：“哦？爲什麼？”
他其實，已經猜到某個可能了。
“哈哈哈哈，因爲就在一個月前，你的弟弟降生了。今天，正是他的滿月之喜！迦王殿上下，舉派同慶！怎樣，這個消息有沒有讓你覺得高興？”
無數目光聚集在了方歌的臉上，似乎在等着看他的表情以及反應。
每一名迦王殿弟子都明白這個消息對於方歌而言，意味着什麼。
方歌這些年來的那些荒唐舉動，雖然並未傷及誰，也傷不了他們之中的誰，但卻讓迦王殿蒙羞，更讓他們不齒。
尤其，這樣一個普通人，僅僅因爲身世不同，就可以做許多他們做夢都不敢做的事情，這讓他們對他更加反感厭惡，巴不得看到他倒黴。
一直以來，方歌之所以能有恃無恐，就是因爲他是迦王大人唯一的兒子。
仗着這一點，他肆意妄爲，無人能對他做什麼。而且，他還因此‘霸佔’着沈若楠不放，這讓許多弟子早已暗中對他恨之入骨。
有時候，恨意來得就是這麼的莫名其妙。無論做什麼，特權階層本就都容易招來指摘，更何況方歌這樣沒有實力，卻還張揚無比的？
而現在，藏在許多弟子心中的那個可笑‘願望’終於實現了，在連續生下七個女兒之後，迦王大人終於得到了一個兒子。
從此，方歌再也沒辦法有恃無恐，因爲他對迦王大人而言，已經是可有可無了！
他當然不可能會淪爲奴隸，但他也不會再有更多特權，不會再有！
他們如願以償了，面前的方歌果然變得一臉失魂落魄，他的眼內充斥着不信與無法接受，他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他整個人都彷彿忽然失去了力氣，如果不是班摩攙着他，或許他已經癱坐在地了。
他應該，已經快要崩潰了吧？
這一瞬間，看到他這表現之後，竟有極少一部分弟子對他生出了些許同情。
其實回頭看看，歌大少似乎也沒有侵犯過他們什麼利益吧？而他這次還不顧危險，不遠萬里爲門內帶來了一個高手強援，爲的就是壯大迦王殿。
無論他的附帶目的是不是爲了給自己找個超強打手，至少他也算是爲門派努力過了。而現在，突然從雲端跌落塵埃，他其實並沒有做過什麼。
他自始至終也只是被動等待着一次次的結果，他其實，也算是個可憐人吧？
只不過，有這種想法的人終歸只是少數，絕大多數人眼內有的只是解氣。
“再告訴你另一個好消息，你那位弟弟，經過迦王大人親自鑑定，具備着非常優秀的修行資質！哈哈哈哈，你是不是該爲你那位弟弟而感到高興？”雲機似乎還嫌打擊得不夠，再度大笑起來。
這些消息，在場所有人都早已知道了。
恐怕迦王殿最後一個聽到的，就是歌大少了吧？
沈若楠忽然有些不忍再看他，雖然這個男子總是做一些讓她不滿的事情，說一些讓她無語的話，但他的危害並不大……
至少，他其實從未像某些人那樣虐待自己的奴隸。
他其實，只能算是一個從未長大過的頑劣孩童吧？
她同樣是剛剛纔得到這個消息，而她也終於明白爲什麼迦王大人會突然答應讓自己帶歌大少出去找班摩。
根本就不是真的爲了招攬班摩，也沒有蘊含着什麼深意。
迦王大人，他或許只是不希望歌大少這段時間在迦王殿呆着吧？他是怕他在這喜慶的事件上又鬧出什麼笑話，亦或是故意搗亂。
所以，纔將他放出去，讓他去外面先胡混一段時間，圖一個眼不見爲淨。
僅此而已……
而現在，他的弟弟出生了，他這個哥哥直到一個月之後纔得到消息，而且還是外人說出來的。
“呵，是嗎，那還真是好消息啊……”
她聽到了他帶着低落情緒的自言自語。
“班摩兄！”她看到他扭過頭，臉上努力撐起了一絲苦笑：“讓你失望了，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是啊，他現在已經不可能具備之前那獨一無二的身份地位了，他現在就算是死了，恐怕他那位父親迦王大人也不會有多麼傷心吧？
“在你倒下之前，我們的協議依舊有效。”這是連山給他的答覆。
他依舊是面無表情，然而沈若楠卻第一次覺得那張冷臉是那般讓人感到親切溫暖。她終於明白，爲什麼這兩人會走到一起了。
歌大少確實做了無數的荒唐事，但有一件荒唐事卻是他做得最正確的，那就是不顧一切的尋找班摩。
她不明白班摩到了這一步爲什麼還不放棄歌大少，說實話從一開始歌大少應該就給不了他多少東西吧？他隨便選擇另一個聖海宮和迦王殿之外的門派，都能得到比這高得多的待遇不是嗎？
而現在，她已經不想再去探究其中的原因了。這兩個瘋子，竟然讓她生出了難言的感動。
歌大少的眼內閃過了一縷難以置信，旋即，他忽然仰面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班摩，你真是一個讓我忍不住想要引吭高歌的人物！我方歌今日在此立誓，將來若我有崛起之日，將永不與你班摩爲敵！”
這誓言，是如此的響亮，只可惜，因爲身在結界內部，竟然只有內部四人以及附近那十餘名長老聽到。
或許，即便外面那些人在聽到之後，也只會當成一個笑話來看吧？
誰會相信這個已經跌落塵埃的廢物大少還能崛起？更何況，他之前也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存在而已。
而且，他竟然只是許下永不爲敵這樣莫名其妙的誓言，而不是什麼從此當你是兄弟，從此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之類的感人話語。
身爲‘同伴’，任何人聽到這種誓言之後，第一反應應該都不是高興和感動，而是不滿吧？
“我記住了。”連山一臉平靜道。
方歌笑了笑，隨後看向了前方的雲真雲機等人。
“我依舊還是那句話，你們要殺班摩，便先殺我。”
“看來，你真的是在找死了。”雲真一臉漠然，方歌和班摩之間那些話，根本無法讓他有絲毫觸動。
他活了很久，見過各式各樣的場面，誓言什麼的，根本不算什麼。在他眼中，這只是兩個可憐蟲之間的可笑表演，宛若兒戲罷了。
他現在考慮的，只是怎麼殺死班摩，他知道班摩並不容易對付。
上次天境後期的聖海宮五長老淵長和他拼鬥上百招，最終非但沒能拿下他，反而被他給逃了。
如果沒有開啓護山大陣，沒有迦王大人在後面的話，或許他這次還能逃掉。
所幸，今天不會再有任何意外。
自己要擔心的，只是他衝到人羣之中對那些弟子下手。
而自己，當然不能給班摩那種機會！
“沈若楠，你出去，這裡沒有你的事了。”
他的劍緩緩揚了起來，劍鋒直指前方兩名男子。這一刻，無論班摩還是方歌，都是他的出手目標。
他不會畏首畏尾，也不會被方歌干擾接下來的戰鬥。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沈若楠並沒有動彈。而更讓他大驚失色的是，他的結界忽然碎裂了。
“雲真，你好像真的忘了，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做的。”
下一刻，迦王那頎長孤高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所有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