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在蒼羅大陸讓人無法理解,但這裡的每個人似乎都覺得理所當然,甚至就連那些普通人本身,似乎都已經習慣了。
這兩天下來,她在那些奴隸身上,看到的了許多種眼神。
有痛苦,有茫然,有平靜,有認命,卻極少會看到什麼仇恨和抗爭。
或許,那樣做的話,他們會受到更多的苦痛吧?畢竟,這大陸的修行力量確實很強,強到讓他們根本無法生出反抗之心。
某種意義上而言,現在蒼羅大陸的所有普通民衆,都應該感激琴英。
如果不是他,現在的蒼羅大陸,恐怕也是和這裡相似的情形。
擁有大量掌握着強大力量修行者存在的世界,本就是個‘畸形世界’。
一旦修行者不將普通人看作自己的‘同類’,那對普通人而言就是一場災難。
當年玄羅大陸的入侵,雖然沉重打擊了蒼羅大陸本土修行力量,但他們入侵的目的可不是爲了解救蒼羅大陸的民衆。
如果沒有琴英出現,那最終也只不過是給那些民衆換個主人而已。
他們所在的這座倚海城,隸屬於一個明涯派的宗門,這宗門內,已經有了天境高手。
而明涯派和另外七個實力相當的門派,全都隸屬於另一個更大的宗門——聖海宮。
之前在海島上,那些人說自己來自聖海宮,倒也不算假話,畢竟這裡確實算是聖海宮的勢力範圍。
不過更多的,恐怕還是藉着聖海宮的名頭來給自己臉上貼金壯聲勢了。畢竟聖海宮是個擁有聖境高手的宗門,實力不下於蒼羅大陸的天外天三派。
那裡的弟子門人,要比這些城內的修行者地位更高一籌。雖然都算是修行者,但修行界內部,同樣也還是有着高低之分。
而類似聖海宮這樣擁有聖境強者坐鎮的宗門,玄羅大陸一共有七個。
也就是說,這大陸上的聖境強者,至少不下七個。
除此之外,只是粗略估算,這裡的天境高手也要比蒼羅大陸多出兩三倍。
如果蒼羅大陸和玄羅大陸爆發大戰的話,勝負真的很難料。
修行者層面上,蒼羅大陸是處於絕對下風的,但另一方面,蒼羅大陸各國那龐大數量的軍隊卻也不能忽視。
類似林四和宓元韻那樣的天才指揮,是可以做到以少量修行者搭配大軍,擊殺大量高階修行者的。
如果劍宗之主的某個暢想能實現,如果蒼羅大陸所有高手同心協力,所有大軍盡歸一處,如果林四宓元韻慕哲平夏毅羅侯這些人能通力合作……
其實蒼羅大陸還是有一戰之力的。
然而,那一切又怎麼可能實現?現在蒼羅大陸自己都打得熱火朝天,外敵不打到他們的王都之下,恐怕他們都不會想着聯手吧?
而且,如果沒有發生那麼多的事情,若干年後,蒼羅大陸的聖境高手其實會不次於玄羅大陸了吧?
林慕聶三人,劍宗之主,三大聖境,甚至還有至今不知藏身何處的連琴……
只可惜,那同樣也已經化作泡影了。
如果現在兩邊爆發大戰,蒼羅大陸恐怕是必敗無疑。
“阿漓姑娘覺得下面兩人,誰能贏?”
耳畔傳來了那壽家二公子的聲音,將她從遐思之中拉了出來。
此時那下方有兩名鬥奴正在浴血廝殺,他們所用的兵器只是石質。爲了將奴隸牢牢控制住,這大陸上的奴隸根本不得使用鐵質兵器。
此時戰鬥似乎已經到了最後關頭,兩名鬥奴已經徹底成爲了血人。場內的數千人,絕大部分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們聲嘶力竭的叫喊着,謾罵着,渾然看不出一點修行者該有的模樣。他們關心的,只是自己下注的那個鬥奴能不能贏。
她並沒有加入其中,只是淺淺一笑:“我看不出來哦。”
這一笑,幾乎讓身邊那十幾位正在時刻注意着她的公子們險些失神片刻。
雖然此時場內吵鬧得近乎聽不到說話聲,但她這輕輕一句話,卻還是被他們努力捕捉到了。
這阿漓姑娘,從見到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勾走了他們一半的魂。不光因爲她那絕美的容貌和不次於他們的修爲,更因爲她身上某種飄然出塵的氣質。
與她相比,他們平日裡打交道的那些女人,哪怕同爲修行者,卻顯得俗了許多。
於是下一刻,那位韋家的三公子便立即用誇張般的大笑接過了話頭。
“哈哈哈,看來阿漓姑娘對這種比鬥還不太習慣。也是,這樣的戰鬥既血腥又低等,着實是污了仙子的眼。依我看,下面那兩人,最終的勝者應該是那後背有一塊黑記的兇刀。”
他的話音纔剛剛落下,那壽家二公子便連忙反駁道:“不不不,韋兄此言差矣。兇刀雖然力大,但靈活程度遠遠比不上對面的隱奴。這場戰鬥僵持到現在,兇刀浪費了太多力量,他的體力已經快要見底了。隱奴雖然在退,但體力保存了大半,他遲早會獲勝!”
於是下一刻,這羣人就立即開始爭論了起來。
“兇刀過往的戰績比隱奴出色許多,他並非不擅長應付這種類型的對手。”
“隱奴最近可是連勝了七場,他最近的狀態異常出色……”
“是麼?那壽兄可敢跟小弟對賭一場?我押兇刀,小賭一下,就五十枚下品靈石吧!”說罷,那韋家三公子不着痕跡的向一邊的尹漓看了一眼。
五十枚下品靈石,已經算是很大的賭注了。往常他們對賭,最多也就三五顆靈石而已,這已經不算什麼小賭了。
不過緊接着,他們就明白了原因。
是啊,這樣一擲千金的‘氣魄’,阿漓姑娘恐怕也沒辦法不爲之側目吧?
下一刻,那壽家二公子就一臉輕笑的點了點頭:“既然韋兄有興,那我自當奉陪。”
而阿漓姑娘那雙攝人心魄的紫瞳之內,果然閃過了一抹異彩。
“賭這麼大,會否傷了你們之間的和氣?還是算了吧?”她臉上顯出了一抹恰到好處的擔憂之色。
這句話,簡直就是火上澆油。這種時候,正是讓佳人看到自己豪邁氣概的時候啊!
“哈!阿漓姑娘無需擔心,這種小賭算什麼?我等早已習以爲常,兩位大哥,可否算我車祿一個?”
“這種事怎麼能少得了我錢歷?阿漓姑娘儘管放心,區區五十枚靈石,還不算什麼。”
一時間,他們這邊的氣氛倒是高漲無比,誰都明白,這即興拉開的賭局並不算什麼,爲的還是讓這阿漓姑娘心內刻下自己的印象。
這是很典型的爭風吃醋,這羣人原本並不會如此幼稚,但實在是這位阿漓姑娘讓人無法把持得住。
所謂的博佳人一笑,或許便是如此吧?
其實又豈止是他們,今夜這鬥奴場內的人其實都比平時多了五成。原因無它,只是因爲許多人知道她到來後,也跟風而來罷了。
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在場不知有多少人在悄悄注視着。
下方那場戰鬥,最終還是以兇刀獲勝而告終,儘管他確實已經耗掉了太多體力,但卻並非真正的莽人。
他故意耗費太多力量,只是爲了讓對面那個隱奴自以爲得計,最終不顧一切的和他正面交戰罷了。事實上,他等的就是那一刻。
那個隱奴被打得昏死過去,而渾身浴血兇刀則是接受着全場的歡呼亦或謾罵。
這樣的戰鬥,對這些人而言,似乎已經是司空見慣,但尹漓卻算是真的開了眼界。
雖然這種級別的戰鬥,無法給她帶來什麼感悟,但她卻能看得出來,這兩名鬥奴,其實實力已經可以和許多轉境修士一戰了。
甚至很可能大部分轉境修士還不是他們的對手,因爲他們擅長戰鬥,而且每次都在生死之間徘徊。
能被挑選出來當鬥奴的,本就是普通人之中較爲強大的那一部分,他們之中有的人能力舉千斤,有的人快逾奔馬。他們或許不會什麼武技,但他們已經被磨練出了一些類似於魔獸一般的本能。
她身邊的十幾人此時正忙着結算剛剛的賭局,贏的人雖然在她面前表現得風輕雲淡,卻仍然掩飾不住眼內的那一抹興奮。
她嘴角噙着淺淺的笑意,這些人,只是她用來溶入這個大陸的踏板罷了。
她知道,一會連山就會出場了。
可惜啊,這裡的鬥奴,根本無法給他帶來任何威脅。
想要讓他崩潰,最終抹殺掉屬於連山的那份意識,還真是不容易呢。
這些天來,連山一直都沒能脫出她的‘視線’,她知道他成了這世上最底層的奴隸。
這種事情,這個大陸上的普通人或許已經習慣,但連山卻不應該習慣。
他原本不是這個大陸的人,而且他從前還是一名天才修行者。
換作蒼羅大陸那些修行者,突然淪落到這種境地,只怕早就已經瘋了。然而他沒有,他表現出了讓她也不得不爲之驚訝的淡定。
那帶着極致屈辱意味的身份,那完全不是人應該遭受的待遇,他全都一臉平靜的接受了。從他身上,她看不到不滿,也看不到怒火。
彷彿,承受那一切的不是他自己,彷彿他只是一個旁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