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到太極殿前的時候,卻瞧見太極殿正殿的門緊閉着,只是劉文安卻立在大門之外。顯而易見的,夏寰宇定然在,只是不知在與誰商議什麼要緊事。
心中稍稍沉吟了片刻,皇后才仍舊往太極殿走去。
“奴才見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請稍候,陛下正在殿中商議要事。”還未到殿門前,劉文安便笑眯眯地迎了上來。
皇后心中略有些不悅,只是想着眼前的人是夏寰宇身邊的紅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劉總管啊,陛下與誰在裡面呢?”皇后淡淡地道。
劉文安顯得有些爲難,“這……”
皇后蹙了蹙眉,“本宮又不是問你陛下在商議什麼要事,只是問一問,這殿中都有誰在而已,作何吞吞吐吐的。”
劉文安正欲應答,卻聽見“吱呀”一聲輕響,太極殿的門從裡面被打了開來,皇后轉過眼望去,卻瞧見一張帶着柔和笑意的臉出現在殿門之後。
皇后面色猛地變得白了幾分,沉默了半晌,卻猛地冷笑了起來:“哦……原來是沈淑妃妹妹在這兒啊?難怪陛下連本宮都不肯見了。”
沈淑妃似也有些詫異,朝着皇后行了個禮,卻在聽講皇后的話之後,微微勾了勾嘴角,“皇后娘娘說笑了,陛下只是在與齊王說話,所以未能召見皇后娘娘罷了,且皇后娘娘應當是剛來吧?臣妾一直在殿中,卻未曾聽劉總管稟報說皇后娘娘來了。”
沈淑妃說完,卻沒有再理會皇后,只轉過身對着劉文安道:“陛下說有些餓了,讓劉公公準備午膳。”頓了頓,目光淡淡地掃向皇后身旁丫鬟的手上提着的食盒子,便又笑了笑道:“陛下今兒個處理了一個早上的政事了,應當也十分疲累了,勞煩公公便準備一些蔘湯來吧,齊王從齊州帶了好些名貴的千年野山參,聽聞是極好的東西,公公便用那個吧。”
劉文安應了聲,看了看皇后和沈淑妃,才緩緩退到了一旁吩咐着另外的內侍。
皇后聞言,籠在袖中的手暗自握了起來,蔻丹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之中,這纔打量起沈淑妃來,沈淑妃的面色仍舊有些蒼白,像那日在無顏宮中見到的那般。且確實是清減了好些的,原本尚且不覺着她眼睛大,如今卻發現她眼睛在清瘦的臉上顯得十分大,望着人的時候水汪汪的,帶着幾分我見猶憐的味道。
皇后越瞧便越覺着心中冷意更盛,眉眼間帶着幾分煞氣,“本宮倒是忘了恭喜淑妃妹妹了,那無顏宮實在不像是人呆的地方,妹妹這般國色天香的美人兒,怎麼能夠在那個地方久呆呢。”
沈淑妃淡淡地擡起眼,掃了皇后一眼,笑了笑道:“多謝皇后娘娘了。”
“既然沈淑妃在太極殿中侍候陛下,那本宮便也放心了,聽聞最近陛下胃口不太好,淑妃記得讓陛下多吃一些。”皇后將心中情緒都掩藏了起來,笑眯眯地道。
“是,臣妾知道了。”沈淑妃亦是面上一派溫和從容。
皇后這才端莊笑着轉過了身,笑容卻在轉過身的瞬間便從面上消失得無影無蹤,皇后暗自咬了咬牙,一步一步地朝着未央宮走去。
“啪”的一聲響,未央宮內殿之中的地上,便多了一地碎瓷片。皇后仍覺着胸中滿是壓抑着的怒意,伸手便握住了手邊的青瓷花瓶。
“娘娘,這些可不能摔,這些都是陛下賞賜下來的,你平日裡最喜歡了……”奶嬤嬤在一旁連聲勸着。
話還沒有說完,便又聽見“啪”的一聲,那據聞是平日裡最喜歡的青瓷花瓶便落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賤人,賤人!”皇后的聲音帶着幾分尖利,額上青筋暴起,滿是怒氣。
奶嬤嬤輕嘆了口氣,面上帶着幾分無奈,“娘娘,如今娘娘在這裡自個兒與自個兒生悶氣也沒什麼用處,照方纔沈淑妃所言,陛下在太極殿中與齊王關門閉戶地說事情,這實在是有些不尋常,奴婢覺着,那沈淑妃能夠從無顏宮出來,多半是因爲齊王的緣故,娘娘不如派人去打探打探,齊王究竟做了什麼事情,讓陛下龍心大悅,竟將沈淑妃放出後宮的。”
皇后胸前仍舊不停地劇烈起伏着,卻不再亂扔亂砸殿中東西了。
過了半晌,皇后才淡淡地對着身旁站着的靜香道:“聽見嬤嬤說的話了嗎?還不趕緊去做?”
靜香聞言愣了愣,便連忙應了聲,退了下去。
奶嬤嬤便又藉着道:“且此前雅族的事情鬧得那般厲害,無論是沈淑妃還是陛下面上都有些掛不住,且雅族一事,動搖的是根本,朝中大臣定然不可能坐視沈淑妃出來的。娘娘不如聯合我們在朝中之人,聯合上書,痛斥沈淑妃的十大罪狀,反對陛下將沈淑妃接出無顏宮。”
皇后聞言,淡淡地應了一聲,闔上眼靠在椅子上,面上有些疲憊:“本宮這個皇后當的可真是窩囊。”說完便又苦笑了一聲,沒有再開口。
過了許久,外面才走進來一個侍女輕聲道:“皇后娘娘,蘇夫人來了。”
“蘇夫人?”皇后猛地睜開了眼,連忙道:“母親來了,定然是父親讓她給本宮帶消息進來了,快快快,請母親進來。”
蘇老夫人從外面走了進來,目光淡淡地在殿中掃了一圈,眉頭輕輕蹙了起來,“一生氣便亂扔東西,你這毛病什麼時候能改?你做了皇后這麼多年,難道還不懂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說完,卻也快步走到皇后面前行了禮:“臣婦拜見皇后娘娘。”
皇后撇了撇嘴,連忙扶着蘇老夫人起了身,又吩咐了人看座,方纔道:“母親與本宮客氣什麼?母親,父親可是有消息要遞給本宮?”
蘇夫人坐下神來,點了點頭,方纔淡淡地道:“老爺讓我轉告你,這一次,你還只得受着,如今陛下是定然要將沈淑妃接回淑雅宮的,你犯不着在這個節骨眼上與他爲難。待過些時候,你想要如何對付沈淑妃,還不是簡簡單單的事情。”
皇后咬了咬脣,望向蘇老夫人,“母親,本宮只是想要知曉,爲何陛下會這般偏袒沈淑妃?沈淑妃可是有重罪之人,即便是要從冷宮之中接出來,也得要有了理由吧。”
蘇老夫人眼中帶着幾分思量,沉默了半晌,才道:“娘娘可知道齊王這一次回錦城來與陛下賀壽,都帶了些什麼東西?”
皇后被蘇老夫人一個問題便問得有些啞然,半晌才道:“野山參?”
“胡鬧,野山參雖然名貴,可是宮中卻也不少,陛下怎麼可能因此將沈淑妃放出來?娘娘好生想想,陛下覺着,咱們夏國最缺的是什麼東西?”蘇老夫人又繼續問道。
“缺什麼?”皇后蹙着眉頭沉吟了半晌,才道:“咱們夏國雖然地域沒有寧國遼闊,物產沒有寧國豐富,可是卻勝在土地肥沃,百姓亦是安居樂業。若說咱們夏國最缺什麼……”
皇后沉默了半晌,才道:“缺戰力,每次打仗的時候,陛下都覺着,無將可用,百姓倒是不少,士兵也不少,可是也無戰馬可用。”
蘇老夫人勾了勾嘴角,冷冷一笑:“你倒是說對了一件事情,無將可用,所以這幾年,咱們蘇家的孩子,幾乎都往軍營送,便是想要培養出一兩個得力的將領來,好讓陛下能夠有所倚重。”
“無戰馬可用,我們夏國的步兵最強,騎兵最弱,這一回,齊王從齊州帶來的,便是一批上好的戰馬。且齊王發現了齊州雖然貧瘠,可是水草質量十分好,養出來的戰馬雖不如夜郎國那般膘肥體壯的,耐力確實極好的,且齊州那邊山多,養出來的戰馬更適合各種地形的長途跋涉。”蘇老夫人輕嘆了口氣,“那齊王倒是個孝順的,他說願意將這批戰馬都獻出來,但是條件便是,要讓沈淑妃從冷宮之中出來。”
“齊王這條件並不苛刻,因此,朝中文武百官,無一反對的。”蘇老夫人拍了拍皇后的手,輕聲道:“如今陛下正用得着齊王呢,你定要記住了,無論心裡多不高興,也不能夠和陛下對着。宮中這麼多嬪妃,多一個有什麼關係,況且,那沈淑妃是你的敵人,未嘗不是其它嬪妃的敵人,你要懂得如何借刀殺人。”
皇后輕輕頷首,半晌才道:“都忍了這麼多年了,本宮豈會害怕再忍她這麼一回?且她也囂張不了多久了,齊王……呵……”
蘇老夫人聽她這麼說,便連忙道:“聽爹孃的,你現下還是少打些齊王的主意吧,待風頭過了,你再動手也不遲,何必急在一時?”
皇后聞言,只低下了頭,沒有開口,心中卻想着,明日,便是明日,等那石碑進了錦城,且看沈淑妃和齊王母子二人還能如何囂張?今日便讓她在囂張一日了,待明日好生瞧瞧,她是如何被捧得高高的,又被猛然摔下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