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的時候,我們沒有明白無名的意思,直到幾秒鐘後,我才反應出來,這件事有點不對了。
我猶豫着說:“這棺材,不是千百年前,就在這裡了嗎?”
衆人都點了點頭。
我又看着無名說:“你師父多大了?”
無名微微搖了搖頭:“我從來沒有問過,他也沒有說過。”
方齡在旁邊說:“看樣子,你師父是一隻千年老妖怪啊。”
無名苦笑了一聲:“這一次,我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我問無名:“你是不是看錯了?這件事確實有點匪夷所思。”
無名特地加了一隻蠟燭,舉到棺材旁邊,仔仔細細的看了一會。他搖了搖頭:“不會錯的。假觀音不是說了嗎?當年封印她的人,是一僧一道。她沒有記錯,封印上確實是兩個人的名字。那僧人叫浮塵,道士叫天厭子。”
方齡問他:“你師父的道號是天厭子嗎?”
無名點了點頭,然後用劍尖指着棺材中某個地方說:“這是我師父獨有的印記,即使重名也不可能,看來,當年封印假觀音的,真的是他老人家。”
我看無名神色沮喪,像是知道了什麼恐怖的真相一樣。
白狐在旁邊淡淡的說:“就算你師父活了千百歲,那也沒有什麼,對於得道高人來說,時間是無窮無盡的。”
無名聽了這話,像是緩過一口氣來一樣:“你的意思是,我師父因爲道術精湛,所以能夠長生不老?”
白狐點了點頭:“不排除這種可能。”
無名微微的搖頭:“這不對啊。他老人家的道術雖然厲害,但是遠遠沒有到長生不老的地步。難道他在隱藏自己的實力?難道他一直在騙我?”
白狐問無名:“你師父在哪?”
無名說:“出遠門了。”
白狐又問:“去哪了?”
無名搖了搖頭:“他沒有告訴我。”
方齡無奈的說:“你怎麼一問三不知?怪不得你師父有問題你都看不出來。”
無名只是苦笑:“我只知道,他一個月後就會回來了。”
白狐點了點頭:“一個月後,等你師父回來之後,你帶我去看看他,我會暗中觀察,他到底是什麼人。”
無名點了點頭:“多謝你了。”
隨後,他又嘀咕了一聲:“想不到我一個道士,居然需要一直只鬼陪着,去鑑定自己的師父。這可真是亂套了。”
我催促他說:“這些事先別計較了,你趕快幫着假觀音超度吧,不然的話,天就亮了。”
無名嗯了一聲。從包袱中取出蠟燭來。他把蠟燭一隻只的點上。在泥地中擺出來一個小小的陣勢。然後,他又把那本書掏出來了。
我無奈的說:“你怎麼總是翻書?”
無名苦着臉說:“超度的辦法很難的。沒有幾個人能記得住。”然後他開始一頁一頁的翻看。
我對白狐說:“要不然你來吧,我感覺他有點不熟練。”
白狐微笑着搖了搖頭:“我不會。”
我奇怪的看着他:“還有你不會的東西?”
白狐低頭蹭了蹭我的頭髮,輕聲說:“超度鬼魂,是佛道兩家的絕密,從來不肯外傳。其實想要學會並不難,只要剃度受戒,當了和尚。或者焚香拜師,做了道士。自然就有師父來教了。”
我搖了搖頭:“那還是算了,別學了。”
白狐笑着問:“我知道你捨不得我出家。”
我呸了一聲:“我只是怕你把好經念歪了。”
這時候,無名清了清嗓子,開始超度鬼魂了。
他盤着腿坐在一塊大木板上,藉着燭光,一邊看書,一邊念出來一串咒語。我仔細聽了聽,這一次的咒語不再是楚辭了。我甚至不知道是什麼語言。
只覺得這咒語聽起來,像是微風拂面,又像是遠方有人在呼喚。我想起小時候在冬夜裡放學回家,冒着風雪,推開家門,那一瞬間的光明和溫暖。
我胡思亂想了一會,忽然發現,在無名面前多了幾個黑影。這些黑影都跪在地上,在緩緩地跪拜。
領頭的是假觀音,後面跟着十幾個尼姑。她們臉上的表情很祥和,一點厲鬼的模樣都沒有了。
幾分鐘後,無名像是把咒語唸完了,他揮了揮手:“去吧,去吧,去投胎轉世吧。”
一陣清風吹過來,那些影子被風吹散了。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夜色中。
這裡完全安靜下來了。
方齡指着棺材說:“你們看。”
我看見棺材外面的那些屍體在迅速的腐爛,很快,就變成了幾根枯骨,鬆鬆散散的掛在棺材旁邊。
至於棺材裡面的假觀音我們沒有看到,不過可以想見,她的屍首也腐化了。因爲銅管材上的符文正在迅速的剝落,掉在爛泥當中。
幾秒鐘後,棺材裡面飄出來六點瑩瑩的火光,像是螢火蟲一樣,繞着我們飛舞。
無名驚呼了一聲:“是那兩個尼姑的本命燈火。”
他連忙找出來六支蠟燭,把本命燈火引到蠟燭上面,把蠟燭點着了。
白狐抱着我,騰不出手來。而我們三個人,則一人握着兩支蠟燭。回到了岸上。
白狐輕輕地把我放在地上,接過了我左手的蠟燭,然後拉住了我的手。他微笑着說:“姑娘,想不想和我秉燭夜遊?”
我擡腳給了他一下:“你又裝失憶。”
我們幾個握着蠟燭離開了尼姑庵。在經過那些工人身邊時,我問白狐:“你不把他們放開嗎?”
白狐笑了笑:“等蠟燭燒完之後,他們自然會闖出來的。咱們不用管他們了。”
我點了點頭,和其餘的人一道,出了輪迴庵,拐到庵旁的小巷子裡面。敲響了那個小院的門。
明月照在頭頂上,巷子幽深又寂靜。無名一邊敲,一邊笑着說:“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
他剛說完這話,旁邊老槐樹上的寒鴉就被聲音驚醒。嘎嘎的叫着,向遠處飛去了。
與此同時,院子裡面傳來了腳步聲。我聽見賣黃紙的女人問:“是誰?”
她的聲音有掩飾不住的激動,估計已經猜到我們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