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你就請坐吧。”楊明志先行坐下，雙手合十，瞪着一雙敏銳的眼睛。
伊萬諾夫已經摘下帽子，他鋥光瓦亮的天靈蓋證明了聰明腦袋不長毛。他知道這個中國人想問什麼，這便坐下，說道：“我們這就進入主題吧，本來這件事我會在後天親自來說明的。還有那些化肥設備，也是後天的事。”
“對！現在情況有變，我對那些該死的泥煤充滿了興趣。你應該猜得出我現在的心情，你應該一開始告訴我你就在用泥煤做實驗。”
這個中年人如何一夜之間搞出了一斤多的硝酸銨，楊明志本以爲這並沒什麼問題。但現在再想想，就以木炭那稀有的烯烴物資，那合成氨水的效率還不如人的屎尿發酵出來的甲烷量大呢！
他之所以這麼高效，情況已經非常明朗——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在用泥煤當原料。
楊明志依舊一臉嚴肅，並打了個響指：“那個誰，這已經算是會議了。你把我們說的話都記錄一下。”
這個泥煤看起來是個好東西，但它的效果恐怕連最次的褐煤都趕不上。起碼楊明志這麼認爲，既然伊萬諾夫用實際證明了泥煤能看大用，那就得有這個傢伙好好解釋一番。
面對這樣的問題，伊萬諾夫不覺得奇怪，實際上他也確實好好解釋一番。
“好吧，師長和副師長，現在我就跟你們解釋一下咱們白俄羅斯的泥煤：
首先，這泥煤就是煤化很低的煤，其性能比不上褐煤。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煤炭就是大樹和草木形成的，我們身處的普里佩特沼澤區，這裡多泥塘的環境非常適合植被的腐爛，其最終塵歸塵土歸土融入大地，他們最終的結果就是變成煤炭，現在它們正在轉變的過程中。實際上我們這片土地在很久的未來，就會變成一處煤礦，從植被到煤炭，轉變纔剛剛開始。”
楊明志聽着點了點頭，再看看身邊耶夫洛夫的表情，他繃着個臉噘着嘴，看來這些解答對於這位知識匱乏的人太超前了。
“你說的我明白了。”楊明志放下雙手，表情愉悅，“也就是說我們實際是坐擁在一處煤田上？”
伊瓦諾夫搖搖頭：“理論上來說是，另一方面說也不是。”
“哦？此話怎講？”
“從發展工業的角度來說，這些泥煤簡直就不算是煤。我們發展重工業，熔鍊鋼鐵，建造發電站用於發電，我們需要的是優質的焦煤。煤炭分成好多種，其中最好的是無煙焦煤，最次的就是褐煤。而沼澤地乃至整個白俄羅斯，連褐煤礦都沒有，過於諷刺的是，泥煤簡直到處都是。這種物資中雜七雜八的東西太多，熱值很低，基本沒有利用價值。”
楊明志認真的點點頭：“那麼另一方面呢？”
“若是民用方面來看，它也是煤。我不得不說，尤其以黑土村爲例，副師長同志，你以爲沃曼斯基的地盤爲什麼到處是黑土。”
“是泥煤？！”楊明志恍然大悟，他們的土地質量差，因而馬鈴薯的產量也底下，滾根接地是這個原因？不！等等。之前分析的結果，不是因爲那裡多是泥炭土嗎？這是一種肥力糟糕的土壤。
伊萬諾夫繼續說道：“這一帶的土壤什麼樣我都知道，以鐵匠村爲中心的半徑二十公里區域，七成的土地是泥炭土，剩下的則是泥煤。
泥炭土的礦化程度比較高，含氮量很低，基本沒有肥力了。尤其是裡面匱乏纖維，使得泥炭土過於緻密，透氣性也很糟糕。這種環境下只有堅強的小草能活命，剩下的就是紅松白樺這樣的大樹。
至於泥煤，它是已經可以作爲燃料。從表面上來看它像是一種土壤，成分上更接近煤炭。原因無他，泥煤充滿了烯烴物質，完全不含氮，也含有些雜七雜八的物資。
其實完全烘乾的泥煤可以當做燃料，但是它非常危險，因爲雜質太多經常不充分燃燒，我們將其當做煤球來用，其一氧化碳中毒危險更嚴重。”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絲毫沒有憂慮之色，也就是說這個男人對所謂的泥煤很自信。
伊萬諾夫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楊明志知道他在等着自己的答覆。
想想剛剛這個傢伙冗長的話，幾個關鍵的問題擺在檯面上。那便是，這白俄最豐富的泥煤，工業化的經濟效益糟糕，搞農業更是避之不及，民用當煤球也要異常小心。
不！等一下！剛剛這個人說了一氧化碳！
楊明志只覺得自己頭頂上的電燈泡突然亮了，這便猛人欣喜的問道：“伊萬諾夫，你再說一遍。這個泥煤不充分燃燒時會大量產生什麼？！”
“是一氧化碳！別列科夫同志！我想你知道這種物質意味着什麼！”
“我當然知道！”突然，這桌子被他狠狠拍了一下，頓時驚醒了正雲裡霧裡犯迷糊的耶夫洛夫。
“我們生產氨水，就是需要大量的一氧化碳，它們在爐子裡和空氣中的氮氣，在高溫高壓下充分混合，之後通入我們準備好的淨水，這就是比尿還騷的氨水！”
伊萬諾夫亦是很興奮：“是的，別列科夫同志。說到這裡，以你的化學知識應該可以明白，有這些泥煤在，我們不僅僅能量產氨水，很多最重要的東西都能量產。”
只要按照這個思路聯想一番，氨水一旦能夠量產，原本通過硝化細菌處理人畜糞便，從而制硝的17世紀才用的辦法，就可以淘汰掉了！因爲，只要將氨水和草木灰進行混合，這嘿嘿嘿的溶液就能分理出大量硝酸鉀，這不是別的，就是硝石！
其實還有更瘋狂的手段，那便是將空投而來的食鹽放入氨水，如此得到的是硝酸鈉。以它爲原料製造的黑火藥，其威力更猛，唯一的缺點就是它比硝酸鉀更容易受潮罷了。當然，瘋狂的將寶貴的食鹽當彈藥原料投入進去，真可謂腦子進水的自殺行爲。
在楊明志的面前，彷彿一扇新世界的大門已經展開。部隊最需要的彈藥問題，若是能通過自產自行解決，如此上級就不必頻繁的空投彈藥，換做是生活用品和食品更爲有用呢！
想到這兒，楊明志情不自禁的鼓起掌來。“很好，真是太好了，真是天佑我們，咱們最好馬上建立化肥廠，我恨不得希望氨水能源源不斷的生產出來。畢竟它本身就能充當一種劣等的氮肥，若是讓下一季的馬鈴薯量產，我們最好馬上出產。爲了將來我們能量產火藥、炸藥，把一部分勞動力從糞坑制硝的糟糕環境解救出來，也是非常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