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女工的午餐很簡單——馬鈴薯蘸鹽水。這些食物簡直可以用飼料來形容，在和平年代這些工廠工人至少也得是天天吃麪包的，淪落到這番天地實屬無奈。
原本還要回家待一會兒，有了這個視察還是直接和那幾位人見一見面。
楊明志重新給女孩們交待了下任務，旋即直奔師部而去。
聽從了羊毛紡織廠女工的訴求，楊明志心裡也有千言萬語。在他接受的教育裡，歷史上的計劃經濟模式終究變爲歷史，因爲它在束縛生產力。蘇聯的集體農莊模式一直在改革，最終和蘇聯一道步入墳墓。
再者，蘇聯本就脆弱的農業和農民是經受不住折騰的。德國人的侵略，再加上沉重的賦稅，也就是這些老毛子的忍耐性特別強，思想覺悟又很高，他們纔沒揭竿而起。
亦或者是德國人過於兇殘，與其被他們抓住當做奴隸，或者被隨意殺死，還不如跟着斯大林保衛蘇聯呢。
總而言之，有些東西需要改一改，普通村民應該從戰鬥勝利中得到一定的好處。
楊明志急匆匆的回到師部，此刻耶夫洛夫和耶蓮京娜就在辦公室內津津有味啃着麪包，再就這酸菜罐頭當下飯菜。這一餐固然很簡陋，比起那些女工來說豐盛多了。
耶夫洛夫看看突然到訪的他：“別列科夫，會議都結束了，你在中午前來，難道有什麼大事？你不是應該去兵工廠？亦或者回家歇着？”
“不必了，有意見我覺得很重要的事。”楊明志隨手搬來凳子坐下。
此刻的耶蓮京娜津津有味的掰着一塊麪包扔到嘴裡，她左手邊放着的是一個筆記本。她的眼神變得犀利起來，目光直指楊明志。
楊明志一愣，“唉？怎麼回事？以這樣的眼光看着我，好像我做錯了什麼事。”
“你當然做錯了事！你現在突然回來，是關於毛紡廠那個投機分子的吧！那個叫做巴夫拉的女人的話真的說動你了？”
這下楊明志真的嚇到了，如同被電了一般，整個人從座椅上彈起來。
“怎麼？！難道你都知道了？！”
“那當然！這諾夫戈梅利還有什麼事瞞的了我？”
再看看師長、師政委，這兩位此刻並沒有什麼異常表情，真是冷靜到令人害怕，空氣也凝重的令人窒息。這個耶蓮京娜提到了巴夫拉，那個女人確實說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話，尤其是在質疑現在軍事管制的模式。
耶蓮京娜打了個響指，道：“別列科夫，那個女人已經在我這裡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要來，就和耶夫洛夫沒去食堂，我們就是在等你。”
一種被諸葛亮算計的感覺浮上心頭，楊明志只能冷靜的看着戴着紅袖章的兩位年輕人，把一臉淚痕的巴夫拉帶出來。
“那個沙巴諾夫，說好了讓他什麼也不要說，真是人前一套背後一套，還是口無遮攔的舉報了。”楊明志這只是小聲嘀咕，卻被耶蓮京娜聽了個大概。
她解釋道：“這件事也並非那個紡織廠廠子告訴我的，你用你滿是智慧的腦子想想，我可是內務人民委員部的人，就算淪落到現在的處境，我的本職工作就是搞統計與偵查。”
這個組織最終會變成大名鼎鼎的克格勃，這個女人目前職位是師政委，她依舊是搞調查的專業人士。楊明志坐下來，看了看巴夫拉的淚痕，估計這個女人肯定對這個“藏匿在羣衆中的異類”來了不少苦頭，對戰俘和叛徒的毆打顯然沒有，估計對她的心理恐嚇可是不少。
耶蓮京娜繼續說道：“我在紡織廠安插的有我的人，畢竟我要統計毛衣等各種必需品的生產量，其次的弄清楚工人們的思想動態，並作爲骨幹力量調動起工人們的積極性。”
“那麼你安排的人是誰？是誰在告密！？”
見楊明志有一絲怒氣，耶蓮京娜也一樣擺起一張臭臉，指責道：“別列科夫，我當然不會告訴你被安插的那個人是誰。我實話跟你說吧……”她拿起了筆記本，指着上面畫的爛七八糟的速寫版俄語，“這些都是那個人口述我記錄的，你們倆的對話內容我一清二楚。她說我們現在的模式有問題，還要和軍隊爭奪利益，你就應該在第一時間斥責她！結果你竟然承認她的話有道理！真是難以置信！你是副師長！是參謀長！是我們打勝仗的最關鍵人物！你還不知道你現在的地位？你應該謹言慎行！”
楊明志可以聯想這個巴夫拉被“請喝茶”的過程，肯定是自己前腳剛走，報信的就把一羣“小內務部”叫來。這個女人提到了那個被安插的人，要起到先進帶頭作用。恐怕這個人就是那個和巴夫拉一樣玩命乾的，那人的勞動成果現在就穿在楊桃身上。
“好吧，我確實應該謹言慎行。”楊明志勾下頭攤開雙手，一副無奈的樣子。他問道：“現在巴夫拉被你抓起來了，你準備對她怎樣？”
耶蓮京娜猛的擡起頭，雙目睜的很大，一板一眼的說：“當然是按照偉大祖國的叛徒定罪。現在是關鍵時刻，一切質疑軍事管制和當下經濟模式的人，都是潛在的危害，對於這樣的人只有一個辦法——殺！”
她故意扭過頭，手指作槍狀，指着自己的腦袋。
這可嚇壞了巴夫拉，她雙腿一軟，若不是被兩個男人拉着就已經癱倒在地。這個女人哭喪着臉哀嚎：“我錯了！不要殺我！我不會再質疑什麼了！我會好好工作，看在我兩個孩子的份子上，不要槍斃我。不要剝奪孩子的母親，不要讓他們揹負着叛徒子女的罵名一輩子……”
“你可真是個負責任的母親啊！”耶蓮京娜惡狠狠拉長聲音說道。
楊明志倒是看出來門道，按照未來的話，這個耶蓮京娜真是實力“心機婊”。她根本就是在嚇唬巴夫拉，想來也是，這樣一個工作能力出衆的女人，不過是說了些不合時宜的話而已，再說肅反早就過去了，就算是因言獲罪也罪不至死。
耶蓮京娜很快恢復了平和的表情，看着楊明志說道：“現在該談談你的事了，既然你突然到訪，想必內心裡也有一堆話。說吧，爲什麼要認可巴夫拉的話，要知道現在流言傳播的非常快！你的那些許諾很快就傳遍整個諾夫戈梅利了！如果未來出現一些問題，全是你的責任！你負責！”
“我當然會負責！”楊明志拍着胸脯保證，看起來耶蓮京娜這是故作聲勢。另一旁的耶夫洛夫一直繃着個臉，彷彿全程看戲一般。
楊明志頓了頓氣，鼓足勇氣說道：“我現在確實覺得，我們在特殊的戰爭狀態下，需要一種最適合當下生產力的管理模式！就像你們兩位現在吃的午餐，廣大村民的餐桌上應該出現一些麪包。”
“可是，我們的麪粉存貨並不多，就是普通士兵也只有一天一百克麪包！只有軍官吃的好一些。”耶蓮京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