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霍姆尼奇城南的森林，你的爸爸媽媽還在另一個世界！你是娜塔莎，近衛284師的狙擊手，明白了嗎？”巴爾岑又哭又笑的說道。
“原來是這樣。我還沒有死！我可真是幸運。”
一些時候，士兵是難以經受得住巨大心理創傷的。比如說過量的恐懼情緒，再加上炮火的嘶鳴，能把一些士兵嚇傻。也有的昏迷之後再甦醒，出現記憶障礙。
這些糟糕情況並未出現在娜塔莎的身上，不過她緩緩的坐起來，突然雙手捂着胸口，張着嘴，直喊疼。
這可嚇壞了大家！那名剛剛檢查了女孩脈搏的老兵，懂得一些戰場醫療。
這女孩並沒有受到外傷，身體看不出異樣。難道是內傷？老兵多嘴了一下，懷疑道：“恐怕，這孩子的肋骨斷了。”
“什麼？！這怎麼可能？！”巴爾岑大吃一驚，連忙蹲下身，撫着女孩。
老兵見狀，當即說道：“長官，你不能這樣做。肋骨斷裂的病人一定不能亂動身子，否則斷裂的骨骼會傷到內臟。”
這下巴爾岑傻了眼，這個活蹦亂跳的可愛女孩，渴望殺敵立功報效祖國的共青團員，居然蒙受着劇烈內傷？
就在一籌莫展的時候，娜塔莎猛的咳嗽了幾下，之後深呼吸一下。
現在的娜塔莎感覺舒服多了，她說話還是有些疼痛，還是細聲細語的說道：“大家不要爲我擔心，我就是一口氣憋在肺裡，剛纔被震到了。這就是我唯一的內傷！”
自己的身體還是自己清楚，老兵看到了女孩利好的表現，立刻收回了自己剛纔的猜測。他對巴爾岑說道：“她很幸運。如果真是肋骨斷了，不可能這麼和我們說話，還有她剛纔的深呼吸，證明她應該就是抻着肺了。”
巴爾岑點點頭，問道：“娜塔莎，你能自己坐起來嗎？”
“我……我試試。”
女孩努力的爬起來，她憔悴的臉令人揪心。
這個女孩對部隊的戰略價值非常重要，巴爾岑當然不是那種把一般小兵和技術兵種分開看的人。所有士兵的生命都很珍貴，只是這個女孩是長官所喜愛的，更是沼澤地裡三個集體農莊近兩萬居民心中的小英雄。她若有什麼三長兩短，損失就不僅僅是失去一個精銳戰鬥力那麼簡單。
巴爾岑立刻命令幾個戰士：“你們的任務就是照顧好娜塔莎。我們即將返程，在回去前，必須保證她的安危。”
女孩是倔強的，不過自己的身體確實收到了創傷。娜塔莎沒有多少話，對她來說這場戰鬥這是糟糕透了。一個納粹也沒有消滅，步槍更是一彈未發，自己也險些被敵人的航空炸彈所炸飛！
巴爾岑在結束了女孩的事情後，立刻找到一處大樹背靠着休息。士兵們已經下去清點傷亡了，他只求傷亡一定要小。
“真是見鬼，幾個月都沒有遭遇敵人空襲。這次是我第一次帶領上千人的部隊行動，偏偏就讓我趕上了。而且還遭遇了敵人的大規模機羣！”
見長官自言自語的發牢騷，身邊的士兵們沒有插嘴。大清早的，捱過了敵人最瘋狂的進攻，不少戰士對戰地生活習以爲常。現在至少還活着，那就趕緊吃飯，把驚心動魄的事暫時放一放，繼續吃些東西。
見到很多人還是沒心沒肺的吃起罐頭，巴爾岑苦笑。“是到吃早飯的時間了，你們還沒忘記怎麼吃飯，還算是合格的表現。”
戰爭中一個小小的疏忽都能夠致命，剛剛參加戰鬥的新兵，會有不少人因爲驚恐而心理崩潰掉。對於這樣的人，蘇聯的政委經常以怯戰爲由，將其槍斃。
巴爾岑的隊伍裡索性沒有這樣的人，不過他沒有等待多久，傷亡就統計出來了。
幾個士兵半跪在他面前，彙報各自的統計結果。
有一百多匹馬死了，有的死於槍斃，有的是被敵機的炸彈炸死。炸傷的馬匹的利用價值幾乎就剩下馬肉了，一名士兵道：“傷了的馬我已經將其槍斃，馬腿紛紛被肢解下來，這個還可以當做軍糧。”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巴爾岑忍了。至於人員的傷亡，敵人的轟炸，又有五十多人死亡，這主要在阿納託利的營和民兵身上。偵察連和炮兵連也付出了一些人員傷亡，好在問題不嚴重。
痛定思痛，巴爾岑站起來，命令道：“他們戰死了，我們不能把屍體暴屍荒野。本來我們的計劃就是在這樹林將他們全部安葬。現在我該注意了，我們蒐集到的犧牲戰士的遺體，全部帶回家。安葬在鮎魚村的士兵公墓。”
空襲之後，最關鍵的就是穩定住軍心。
作爲一個士兵，當然做好的隨時戰死的覺悟。沒有人知道自己的未來是怎麼個死發，如果士兵知道了自己的命運，他們當然是希望自己留個全屍，並安葬在公墓內。
巴爾岑的命令得到了活着的人的認可，大家的面色麻木，屍體已經逐漸僵硬了。之前還一同浴血奮戰的人，現在形同枯槁，如同貨物一樣被裝進進村的雪橇。
馬匹死了很多，之後只能靠人力拉動了。如此，部隊將攜帶高達近二百具屍體返回。而另一部分戰士，諸如亞歷山大臨時率領的民兵，有近三百人死無葬身之地，和霍姆尼奇一樣，一起毀滅了。
在返程之前，巴爾岑還得向師部彙報一下這邊的戰果，因爲他知道，師長和副師長一定一夜沒睡，焦急等待着。
不錯，楊明志非常疲憊了，他的雙眼已經附着了黑眼圈，卻依舊睜着。
楊桃已經受不了了，就在丈夫盤腿坐着的牀鋪上，蜷縮成一攤，裹着毯子睡着了。
太陽已經升起，衛兵將早餐，也就是麪包和熱牛奶帶到師部。只見重要的三人還都睜着眼睛，焦急的等待着。
“長官！已經是上午七點半了，你們還是吃點東西吧。”
耶夫洛夫擺擺手：“你把食物放在桌子上，繼續做自己的事。”
飢餓趨勢他立刻動手，隨手又扔給楊明志和耶蓮京娜一塊。“趕緊吃吧，吃飯後我們還能繼續保持清醒。”
楊明志點點頭，打了個哈欠，一邊嚼着麪包，一邊自言自語。“也不知道霍姆尼奇那邊怎麼樣了。他們是否遭遇了空襲，是否安然無恙？”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現在只能繼續等待了。
就這麼大家繼續等着，耶蓮京娜已經忍無可忍的平躺着睡着了。楊明志也在昏昏欲睡之時，已經換人值班的電臺室裡，電臺員緊張的跑出來，拿着寫滿電碼又翻譯好的紙，衝進師部辦公室。
“報告師長！巴爾岑來電了！”
他說話聲音很大，耶夫洛夫和楊明志瞬間清醒過來。耶夫洛夫一把奪過這報告，迅速看了一遍，大罵道：“見鬼！這些該死的德國佬！”
“怎麼回事？真的是空襲？”楊明志焦急質問道。
耶夫洛夫將紙遞過去，滿臉的怒氣未消。“你自己看看吧，這些行動，我們簡直是失敗了。”
巴爾岑的彙報相對簡單，他主要提供了幾個方面的重要數字。例如部隊的傷亡，馬匹損失，和霍姆尼奇的情況。這些數字最能體現出戰鬥的結果，敵人確實空襲了，所以部隊的損失很大。
更糟糕的，霍姆尼奇已經徹底被炸平，那裡原本可以用的大量鋼筋，現在還剩下多少？霍姆尼奇遭遇兩次嚴重空襲，這小城市恐怕已成成粉末狀了！
楊明志一下認清了這件事對於部隊的長遠發展非常不利，武器的製造畢竟需要大量的金屬啊！
他繼續的看着，赫然看到了這樣一段文字——娜塔莎受傷。
這可真是五雷轟頂，楊明志的一腦袋頭髮如同過電一般，全部矗立起來。娜塔莎受傷了！是自己許可她參戰，結果這簡直是害了她！下意識的，楊明志看了看身邊的妻子。“小桃啊，小桃，要是你甦醒了，得知你的娜塔莎妹妹受傷了，你肯定會怨恨我的。”這一可，楊明志一肚子自責。
那個女孩所在部隊遭遇了空襲，其本人也爲此受傷？她到底傷的重不重？巴爾岑沒有明說。
見楊明志的表情鉅變，耶夫洛夫問道：“怎麼回事。我猜你一定是爲了娜塔莎而緊張吧。”
“對！她受傷了！”
“誰受傷了。”耶蓮京娜緩緩爬起來，現在她得知，前線的情報已經傳回來了。
她趕緊看了這戰鬥報表，比起男人，她表現出了更大的淡定。
“數百人傷亡，這真是一次糟糕地區行動。更糟糕的，娜塔莎也受傷了。真是糟糕透頂。”
“沒錯，是我許可她參戰的。早知這樣，我就把她留下了。”楊明志遺憾的說。
耶蓮京娜搖搖頭：“別列科夫，你要知道，娜塔莎她是一個戰士。打仗是風險極大的事，如若沒有戰死的覺悟，娜塔莎也不會參加軍隊。再說，就算她犧牲了，她也是英雄。何況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你又何必愧疚呢？再說她只是受傷。”
“可是……”
“別列科夫，你就不要胡思亂想了。你好好看看巴爾岑用的詞彙，這是輕傷，而非重傷。”
被她這麼一提醒，楊明志立刻想到，“受傷”這個詞彙前面還有一個形容詞。也就是說，娜塔莎的傷並不嚴重。
“唉，我可真是自己嚇自己。”楊明志長舒一口氣。
三人既然都清醒了，就立刻做出了命令，即命令巴爾岑立刻撤離霍姆尼奇那個是非之地，將一切還能用的東西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