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老殿主趕回密室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恢復原狀,被破壞的巫陣重新歸於寂靜,絲毫未見有人來過的痕跡。
而卓渾渾噩噩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間,連澡也沒來得及洗,直接閉眼躺到了牀上,轉瞬便進入了夢鄉。
這個夜裡他做了個奇怪夢,夢中卓來到了一個滿是光的世界,腳下是輕輕一動就會激起漣漪的水面。
不遠處,水流逐漸凝聚出一個神色漠然,但眸子中彷彿又包容一切的人影。
除了眼睛以外卓看不清人影的其他五官,但能真切的感受到那如枯木一般的情緒,無悲無喜,無慾無求。
卓試着向前邁步,但整個人被束縛在了原地,他想要開口說話,卻又發現喉嚨發不出一絲聲音。
就在他不知所措,四處張望的時候,那道水流凝聚的人影開口了。
“再等等,等你長大一點,再去也不遲。”
開口的瞬間,水流人影的眸子終於有了變化,眼中盡是信任和信心。
僅僅一句話過後,卓瞬間被封閉了五感,大吼一聲從牀上驚醒,胸膛起伏喘着粗氣,汗水浸溼了被褥,天色已然大亮。
那道人影的話依稀就在耳邊,但卓卻疑惑了起來,不是因爲夢,而是……昨晚自己爲什麼沒洗澡來着?
疑惑的不僅僅是卓,窩在密室想不出頭緒的老殿主也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昨晚密室巫陣的波動絕對不會出錯,但爲什麼毫無痕跡呢?龜兒子的!難道自己真的老了?
自這次事情之後,巫殿一切又恢復了正常運轉,卓依舊在每天學習修煉和去城門等待老師之間切換。
老殿主也開始嘗試用更高等級的大巫來飲用那莫名酒液。
結果和猜測的差不多,當一位八級大巫自願獻身以後,那些根鬚吸收着他體內的巫力瘋狂生長,改變着他原有的身軀。
最後那名八級大巫消失不見,整個人化作了一顆半人高的小型桂樹,只不過樹幹上血肉和植物組織交雜,比那顆巨型桂樹要噁心多了。
另一間密室裡,老殿主看着臺子上八級大巫所化的桂樹,一時間沉默不語。
這顆桂樹雖小,但若是割開樹皮,依舊可以流出散發着酒香的液體,甚至比二代巫王身上的酒液更具有誘惑力。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綠疏捂着鼻子問道。
老殿主閉上了眼,整個人彷彿又蒼老了十歲,搖着頭說道:“這是巫的末日根源……”
老殿主沒有過多解釋,這酒液吸引巫迷失自我,以身軀和巫力爲養料化作它們的同類,然後再繼續吸引巫,但這酒液卻對普通人無用,甚至還有莫大好處。
這是瘟疫,獨屬於巫的瘟疫。
幸好現在還在可控的範圍,否則一旦流傳出去,這不是巫的末日是什麼?
想到這,老殿主的心中猶如颳起了數九寒風,一根根無形的冰刺扎破了每一條血管,小腿肚子都有些轉筋。
可轉念間他又想到了一件事:那些遠古之族都滅絕了,是天災麼?還是天神的怒火?
獸皮捲上的字跡浮現腦海,七百年前尋找到天神地域的二代巫王,七百年後變成了“瘟疫”根源的二代巫王……
“天神的怒火……”
老殿主的話細弱蚊聲,心裡浮想聯翩,更深的恐懼纏繞心頭。
噗!
這位天底下最厲害的大巫毫無徵兆的吐出一口鮮血,眼神突然迷離起來。
“爲什麼?爲什麼?”
眼看着老殿主失心瘋一樣的不停自語,綠疏終於發現了問題不對勁,趕忙上前查看。
胳膊纔剛剛搭上老殿主的肩膀,旋即一股強大的巫力透體而出,這位翠樓大巫瞬間被擊飛撞到了牆壁上。
都是九級大巫,這就是能穩坐巫殿殿主位子的實力,一擊即潰。
但綠疏也並沒有白白受傷,老殿主最終還是清醒過來,扶起了綠疏。
“綠疏,回去後巫王的情報和楓的追捕就都交給你了,沒有我的命令,你不準在踏足這裡。”
“死鬼,你要幹什麼?”
“閉關,從今天開始,永久封閉這地下密室,我一天不出來,就一天不準啓封。”
“你……”
“巫殿就暫時交給你了。”
自這天開始,巫殿殿主再一次失蹤,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巫殿的事物也都交給了綠疏,這大家也早就習慣了。
而卓依舊在巫殿城牆兩點一線的跑着,堅持着自己心中的所相信和追求的東西。
報仇!老師一定會回來!
……
……
秋末的天氣總會有那麼幾天毒辣的厲害,秋老虎可不是白叫的。
大多數部落隊伍朝貢之後不會在這裡久留,因爲他們的本錢永遠也逛不完銷金窟一樣的啓城,與其意猶未盡,還不如早點回家。
只有那些大部落的隊伍纔會選擇在這裡多待一陣子,領頭之人十有八九是族長的親戚,喜歡拿着大筆金錠嘗一嘗這裡穿着絨綢女人。
東城門沒有了前幾日的熱鬧,但依舊不時會有馬隊從遠方而來,壓着朝貢的時間線趕到啓城。
而今天這裡迎來了一隊特殊的客人,城門的一個新衛兵露出好奇的神色,一旁的老兵則瞥了一眼,見怪不怪。
城門之前,一隊奇怪的車隊慢慢靠近,走進之後才發現,充當腳力居然不是馬,而是鹿。
這種鹿和普通的山鹿不同,它們強壯的過分,頭上的犄角沖天而起,一口利齒讓人毫不懷疑它會輕鬆咬斷自己的脖子。
而趕車的人看上去很是肥胖,並且穿着一身大紅色的衣服,甚是惹眼。
看着新人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老兵淡淡的解釋了一句:“這是極北氏族的人,來朝貢的,他們那離這裡很遠,現在這批人趕到啓城,下一批朝貢隊伍應該已經出發了,不過要明年這個時候纔會到。”
“要走一年?”新兵瞪着眼問。
“嗯,要走一年,來回兩年。”老兵揮了揮手,示意車隊不用檢查,直接進城。
領頭的人笑了笑,脫帽向衛兵致意,架着鹿車進了城。
三天後,祝馬家的府邸
這一天祝馬家擺了一桌私宴,出席的除了四大巫家的家主,還有一些強大部落還沒有離去的領頭人。
強者之間的聚會,這是老規矩了。
而在宴會將要開始時,一位穿着大紅色衣服的肥胖老者笑呵呵的走了進來,手裡還牽着幾條精神奕奕的狗。
“哎呀,對不住,對不住,來晚了來晚了。”肥胖老者賠了聲罪,“諸位,來晚了,這是我們極北氏族最好的朋友,特地挑了兩隻品相好的給你們帶來了。”
老者說着將狗繩交給僕人,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祝馬家主嗤笑了一聲:“不就是狗嘛,啓城地大物博,什麼狗沒有,你說這狗要是烹了吃肉,它香不香?”
看着搖了搖頭:“這可不一樣,你看我們每年來這裡都穿着一身紅衣,就是爲了防止在雪線以北掉進冰窟窿,這狗能輕鬆看到,然後救你一命。”
“那送到這裡還不是吃肉,我對你們那全是冰疙瘩的地方可不感興趣。”大御家主笑着說道。
大御家主的話惹得鬨堂大笑,但老者卻沒有反駁。
的確,極北天寒地凍,物資匱乏,那裡比得上中央地區環境宜人,物產豐富。
“好了好了,別打趣了,宴會開始吧。”祝馬家主壓了壓手。
隨即一道道美食佳餚被端上了桌,一罈罈美酒也被擡了上來。
衆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直到後半夜才堪堪散去。
不過最後的時候,四大巫家的家主有意攔住了一些人,暗示有話要說。
等到無關之人離去,殘羹冷炙被撤走,換上了新一輪的美食美酒。
“諸位這是什麼意思?”極北氏族的老者問道,而其餘的人心中卻有了一些猜測。
祝馬家主神秘的笑了笑,看着老者說道:“極北之地太艱苦了,實在是不適宜生存啊。”
老者心中一凜,嘆了口氣,想當年極北氏族也是生活在中央地域,可在十二代巫王的時候,祖先參與了南方蠻族的叛亂,想要賭一把。
可結果賭輸了,當時大軍兵臨啓城,十二代巫王單人匹馬出城破敵,在巫殿的配合下硬生生打散了百萬叛軍。
從此南方蠻族一蹶不振,參與叛亂的部族盡數滅族,而極北氏族因爲千年前的功績免於一死,但全族被髮配到了極北之地,並剝奪了原有了姓氏。
“呵呵……”老者自嘲的笑着,“假若當年祖先沒有賭那一把,現在啓城應該是五大巫家了吧。”
“神旦一族原本就是負責溝通天神,負責祭祀,屬於巫殿分支,可惜了……”刑風家主搖着頭,“不過……”
“不過不知道現在的極北氏族願不願意再賭一把。”相雨家主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