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的回答讓兩人陷入了沉默。
話題從純粹的副本回歸了現實,她們就不可避免地脫離“遊戲”,開始發散思考。
她們想到了麥卡拉如今用這種方式訓練士兵,想到了那些戰鬥直覺離譜的骷髏,然後想到了這套技術會對各自所處的勢力帶來何種影響。
以及最重要的,如果合作的話,是否能讓類似的技術應用於自己國家?
伊恩不是沒想過這些,但在副本里,他從不去多想。
離開了副本時間有的是,有那閒工夫不如想想下一波團怎麼打!
也許這就是她們不如伊恩享受的原因。
“別走神了,我們來複盤一下進階2那場戰鬥的經驗教訓,最重要的是不要讓隊友拉扯出的空間白白浪費,尤其是你,風語者閣下,不要畏懼死亡,不要總是在周圍佈置好了風紋才動手射擊,要習慣找掩體,以及關注對手是否在盯着你看,只要對方比我們先死,就不構成任何威脅……”
在一陣噼裡啪啦的說教中,兩位女士不約而同地看向彼此,都有些無奈。
誰能想到,大名鼎鼎的矮人考古學家伊恩·霍德爾,居然會是一個戰鬥狂人……
——其實她們搞錯了,老登只是愛打遊戲而已。
三分鐘後,矮人獄卒僵硬的身軀出現在走廊裡。
一切就如他們之前經歷的一樣。
開火、肉搏、射擊、突破。
寶貴的五秒鐘一閃而逝,三人帶着驚魂未定的神色出現在監獄門口。
周圍變成了亡靈的矮人頓時向他們涌來。
然後一路清怪……
抵達停機坪。
銅鏡帶領的金牙私人安保看到了他們,立即放下手裡的箱子,大罵着衝了過來!
大戰一觸即發!
…
三道白光閃過,三人先後出現在裡世界的“副本入口”。
伊恩最先出現,他臉上還帶着一絲茫然。
“爲什麼那個矮人射手的護盾沒碎?”
“我…我的暗影箭可能偏了兩毫米,沒能擊中精靈射出的裂痕中央。”
維羅妮卡臉上帶着淡淡的愧疚。
難以置信……
多少年了,她居然要反思自己的暗影箭掌握得不合格!
“唉……”
伊恩看向她,一聲長嘆。
一着不慎滿盤皆輸。
一個瞬間的延誤導致他沒能擊殺對手、逼近銅鏡,沒能挾持對方的頭目讓他們投鼠忌器,繼而讓三人徹底暴露在敵人的火力中。
失誤滾雪球般放大,三人最終都掛了。
但事到如今,也不好多說什麼。
“我們還繼續嗎?”他問。
維羅妮卡:“我可能需要休息。”
“我也是。”蒂萊曼絲說道。
“那我自己去了。”
伊恩也沒多說,手觸碰在代表副口的混沌漩渦之中,眨眼便消失了。
副本入口只剩兩人,維羅妮卡看向精靈,後者也看向她。
但兩人都沒離開。
良久,前者纔開口道:“你……不是要走嗎?”
“您不是也要走嗎?”蒂萊曼絲說道。
於是,空氣又沉默下來。
忽然,一道穿着暗紅色皮甲的骷髏身影突兀地出現在副本入口。
他向兩人投來詫異的目光。
【夏】:兄弟們,猜猜我看到了什麼!?老登扔下他的隊友去單刷了!
【?】:大姨也有被嫌棄的一天嗎?
【捉了三隻羊】:講道理,你讓中科院院士數學物理部的院士去解高數大題,也未必有大學教授做得快,只能說評價標準不同,結果自然不同。
【?】:所以是哪個副本,我去給大姨露一手!
【捉了三隻羊】:不是,我打字看不到嗎?歪?
【夏】:鷹銜山,海涅讓我來測普通難度的劇情流暢度,要不咱倆來整一把20?
【?】:那行,等我一分鐘!
【夏】:羊哥,我們競速,不帶T奶。
【捉了三隻羊】:好(háo)好(hǎo)好(hǎo)!
…
東北人只花了35秒就被樓爾頓送了過來。
他像是開了掛似的一步跨越好幾百米,看得夏老師眼皮直跳(如果他有的話)。
夏老師:“我靠,你真捨得啊。”
衛殿鳶:“反正扣海涅的精神力,該省省該花花,不能都給薩總糟蹋。”
夏老師:“彳亍,那怎麼說,你和大姨打個招呼?”
衛殿鳶:“打什麼招呼,直接開整!”
夏老師:“整整整!聽說你學了大招,來波競速!”
看着兩人並排走入漩渦,兩位女士幾乎同時向副本管理員樓爾頓發起觀戰申請。
因爲是觀戰,所以她們支付的精神力會有一部分轉移給兩個骷髏。
這也是海涅通過暗示玩家給他提建議後加進去的小規則,爲以後的麥卡拉競技場做準備。
很快,得到了上帝視角的兩位觀戰者就親眼目睹了進階20的速通是何種樣子。
在該難度下,玩家和怪物的實力都被固定到八級。
但與玩家只掌握自己會的技能不同,八級的矮人射手與圖騰師可是掌握着玩家概念中的技能。
即,在遊戲中,隨着虛空災難毀掉魔網,矮人圖騰師重振信仰後版本T0的模樣。
那是一種無解的強。
同樣,重拾了對大地信仰的矮人射手也成了“腳踏實地的炮臺”,雖然不如精靈遊俠那樣飄逸,但突出一個難纏。
可是,倘若說怪物的強度和超前讓兩人陷入驚恐。
那麼眼睜睜看着這“無解的強被更無解的強碾壓”,就是震驚到了極致的麻木與沉默。
強歸強,打不中人也沒用啊……
維羅妮卡忽然明白了爲什麼這些骷髏都如此強調基礎法術和技能。
因爲在與他們的戰鬥中,壓根沒有空間來使用高階技能。
越高階的技能,越意味着漫長的能量準備時間——積蓄、釋放、自我恢復。
可在如潮水般令人窒息的戰鬥節奏中,這三個環節無異於把脖子伸過去讓對方抹。
而且,她的感觸要比蒂萊曼絲更深。
因爲夏某人技能列表不那麼充裕,所以這場戰鬥是以衛殿鳶爲主。
後者在這裡召喚出了八級的阿爾法,然後讓它變換各種尼斯人已知或未知的奇獸形態,發揮各種各樣的作用。
總之就是一個人包攬了控制、仇恨、輸出和偵查全部工作。
八級的衛殿鳶就如同一個無情且縝密的施法機器,周圍永遠有能量在環繞。
此外法術衰減週期、能量真空區域、元素湮滅痕跡等等切實影響施法者的參數都被他考量在內,似乎壓根不用思考,隨手就能做出最合理的選擇。
“他好像一個人就足夠了……”
蒂萊曼絲忽然喃喃道。
維羅妮卡:“不,他一個人會比這更慢。”
“慢?”蒂萊曼絲一愣:“什麼意思?”
維羅妮卡:“我是說,如果只有他一個人,許多選擇就不會如此激進……從最初那個遊蕩者在人羣裡引起騷亂開始,他的法術打擊就變得無比致命,隨後衆人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走,前者也因此成了陰影中的毒蛇。
“他總會殺掉那個對V影響最大的人,要麼是感知以外的射手,要麼是提前撐起護盾的圖騰師,而當他的威脅達到閾值後,V又會很恰當地造成一輪恐怖的殺傷,轉移走敵人的注意力……”
她嘆了口氣:“他們的合作……不,應當說彷彿整個副本的敵人都在配合他們表演。”
聽她這麼一解釋,風語者似乎也察覺到了夏老師的作用。
倘若用玩家的術語來總結,那便是“幹雜活”。
正因爲他拳打腳踢、神出鬼沒地把雜活都幹完了,所以這輛裝甲車的運行纔會如此順暢。
不會被釘子扎到輪胎,不會被敵人的血糊了玻璃,不會被樹枝遮攔去路。
它就這樣毫不留情地向前,一直向前。
很快,這場毫無尿點的速通迎來了尾聲。
這倆人連監獄都沒進,仗着自己作爲骷髏免疫死氣的特性直接從大街上殺向了停機坪,完完全全的平推打法。
——哥們技能都不全,佔點種族優勢很合理吧!?
而這本該慘烈的“最後一戰”更是簡單到了極致。
夏老師潛行至對方的感知邊緣,引起騷動後果斷現身衝入敵陣,踩着一羣土元素傀儡的腦袋向前跳躍。
他在半空旋轉跳躍,一道道土黃色的能量光輝與流矢緊隨其後,卻每每擦肩而過。
遲緩術和地震術如同沿途開放的花朵相繼綻放,但始終慢他一步。
仗着“欺騙死神”的被動生效,世界如同按下了慢放鍵,但他卻絲毫不受影響。
這道鬼魅般的身影在亂軍之中直達銅鏡面前,未卜先知般打斷了對方生成護盾的過程,隨後輕叩機關槽,啓動銅鏡金屬腰帶上的推進器,將這位頭目當做肉盾推在身前,扭頭一路莽回了人羣裡。
隨着銅鏡大喊着“不要開槍”,人羣被這推進器搞得大亂的時候,藏在高處的衛殿鳶正醞釀着一個暗影與靈魂交織的風暴。
維羅妮卡呆呆望着一道比自己的靈魂風暴範圍更大、威壓更恐怖的實質漩渦籠罩了整個停機坪。
先是起了風,隨後空氣中撕開一道道裂隙,隱約可見紫紅色的虛空。
野生奇獸的半透明不定形態凡是探出身體,轉瞬就被攪碎,融入這靈魂風暴。
地面、甲板,無論是否被土元素能量覆蓋,此刻都出現大塊大塊的暗影印痕,眨眼便連成一片漆黑的地毯。
風暴要來了。
不,風暴已經來了!
金牙的護衛無法逃離,因爲這風暴的中心是主人的船。
但他們也無法鎖定那個引起風暴的人。
因爲他們的感知已然被這可怕的風暴壓制回了身體中。
於是,所有的怒火都傾瀉向了那個跳蚤般的身影!
“欺騙死神”早已結束的夏老師瞬間被轟殺至渣!
但他的死根本無所吊謂。
因爲一切都已走向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