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小別離

在龐倩的記憶裡,她從沒有考過全班倒數第一,人生中最差的一次班級排名,就是初一上半學期期中考試的那次41名。

課間休息時,龐倩厚着臉皮去8班找謝益,向他打聽8班最後幾名的分數,她悲催地得知,自己的成績要是放在8班,差不多是倒數8、9名的樣子。

雖然一樣是倒數,但是倒數8、9名和倒數第一,真的是有本質上的差別啊!

放學後,龐倩站在一中校園的布告欄前,對着那幾張張貼了幾個月、顏色都被太陽曬白了一點的高考紅榜唸唸有詞。

顧銘夕站在邊上看了一會兒,不解地問:“龐龐,你在幹嗎?”

“別吵啊!數到幾個都要忘了!”龐倩懊惱地說着,又繼續嘀咕起來,嘀咕了一會兒後,她問顧銘夕,“你看看,這榜上是不是把一中上一屆考上大學的人全列出來了?“

顧銘夕看了下紅榜上密密麻麻的黑字,點頭:“全列出來了,連大專的也列了。”

“那我完蛋了。”龐倩頓時就泄了氣,說,“假設上一屆畢業班有8個,每班50個人,那就是400個,可是這裡的名字只有376個!”

顧銘夕扯着嘴角看她,龐倩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誰說考上重高就一定能考上大學的!顧銘夕,我將來估計考不上大學了!”

“怎麼會啊。”顧銘夕安慰她,“這才一次摸底考,你暑假時是不是一點題都沒做?”

龐倩像看怪物似的看他:“你暑假時還做題了?”

“做了一些奧數題,還背了英語。”顧銘夕嘆氣,“你一點不看書,一點不做題,摸底考考不好很正常啊。放心啦,正式上課後你會追上來的,要是有不懂的,我給你講。”

聽他這麼說,龐倩心裡略微放心。身邊坐着顧銘夕,隔壁住着顧銘夕,她就像是自帶了一個免費家教老師一樣,碰到聽不懂的知識點,真是一點都不需要擔心。

龐倩回家把考卷交給龐水生簽字時,龐水生居然覺得女兒考得還不錯。他認爲重高裡都是牛逼的學生,出的卷子肯定要比普高難,所以龐倩考一堆70多、80多已經很讓他滿意了。

龐倩當然不敢和父親說自己的班級排名。開家長會的那天晚上,她溜去了顧銘夕家,提心吊膽地等着龐水生回來。

她纏着顧銘夕東拉西扯,直到李涵開門進屋的聲音從客廳傳來。

龐倩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趴在顧銘夕的牀上,把臉埋在他的枕頭上躺屍:“顧銘夕,永別了。”

龐倩灰溜溜地回了家,顧銘夕走去客廳時,聽到父母在房裡說話。

一會兒後,顧國祥走了出來,把顧銘夕叫去了書房。

他在書桌後面坐下,也沒叫顧銘夕坐,只是讓他站在面前。

顧國祥沉吟了一下,開了口:“銘夕,我聽你媽媽說,這次摸底考,你是年級第四?”

“嗯。”顧銘夕點頭,“語文沒考好,作文……最後差點沒寫完,匆匆結了尾,物理也沒考好,有一道大題做錯了。”

“作文來不及寫是什麼原因?”

“用腳寫,速度不夠。”顧銘夕低下頭,又擡起,“不過我會多練習的,爸爸,下次一定不會這麼慢。”

顧國祥盯着兒子看了一會兒,說:“以後的社會,估計手寫字會越來越少,更多的是用電腦打字了。”

顧銘夕:“?”

顧國祥站了起來:“你坐下,爸爸教你用電腦。”

顧銘夕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地在顧國祥的書桌前坐下,顧國祥彎着腰將鍵盤和鼠標拆下,從桌面上移到了地上,又將線連上。他指着主機箱上的按鈕說:“按那個,就是開機。”

顧銘夕伸腳過去,大腳趾按了按鈕,藍色的顯示燈立刻亮起,主機箱的風扇聲也嗡嗡地傳了出來。屏幕上出現了windows98的系統提示,然後就跳到了桌面。顧國祥說:“爸爸教你打字,鍵盤鼠標先放地上,等你用熟了,爸爸給你定做一張低一點的電腦桌,你就可以像寫作業那樣,在桌子上打字了。”

顧銘夕心情有些激動,看着顧國祥蹲在他腳邊按動鼠標,打開了一個純白的頁面,他敲擊着字母鍵,顯示屏上就出現了一行字。

“這個輸入法叫智能abc,只要你會拼音,就能學會打字。但是你是用腳,不能練指法,想要打得快,就只有更刻苦地練習。”

顧銘夕點點頭,顧國祥指點了他一下,他就試着用雙腳的大腳趾在鍵盤上敲擊起來。

鍵盤放得低,顧銘夕本來就對字母的排序一無所知,爲了看清,他不得不深深地彎着腰。又因爲大腳趾要比手指寬大許多,他控制不好力道,腳趾一按下去屏幕上就會連着跳出好幾個字母來,顧國祥就教他怎麼刪除。

講了好一會兒,顧銘夕才學會用腳趾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慢慢打字,鍵盤按下彈起的觸感很是奇妙,他低着頭,仔細地用腳趾熟悉着這種感覺,看着想寫的話從屏幕上慢慢地蹦出來,他心裡開心極了。

顧國祥在邊上看了一會兒,轉身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放在桌面:“這本書是電腦入門,你有空的時候可以看一下。以後,每天晚上你用一小時練習電腦,爸爸會把常用的軟件一樣一樣地教給你。”

顧銘夕更用力地點頭:“爸爸,我一定能學會的!”

顧國祥拍拍他的肩:“但是你要向我保證,不能玩遊戲,然後,下次考試,要進年級前三。”

顧銘夕擡頭看他,咬着牙點頭:“我保證。”

龐倩並沒有和顧銘夕永別,她還活着,只是免不了被龐水生一頓臭罵。

正式上課後,龐倩發現,高中裡的科目變得難了許多,數學從函數開始,這本來就是龐倩的弱項,理解起來實在有些晦澀。

於是顧銘夕的任務也加重了許多,他要保證龐倩弄懂數理化新增的知識點,還要督促她背誦越來越多的英語單詞和課文,除此以外,他還要管住自己的學習,練習用腳寫字速度,外加做大量的習題。

他知道父親對他的要求很高,不是隨便考上一間大學就能算數的。顧國祥明確要求顧銘夕考上重本,最好是985,退一步也得是211。

因此,顧銘夕開始覺得時間有些不夠用,龐倩每晚會來和他一起做作業,他還得負責爲她講解。在她來之前,顧銘夕會快速地吃飯,練習一小時電腦。等她離開後,他才能忙自己的事,通常要過了12點才睡覺。

早上6點,他就得起牀。

這樣的生活很累,卻也充實。只是偶爾,顧銘夕會有一絲迷茫,比如周楠中和汪鬆在討論nba或西甲聯賽,顧銘夕會驚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看球。別說看球,他連以前每晚6點必看的體育新聞,都因爲練習電腦而放棄了許久。

顧銘夕記起龐倩初中時對他說過的話,是關於謝益。那時候龐倩坐在謝益前面,和他熟了許多。她到顧銘夕這兒來做作業時,會告訴他一些謝益的事。謝益興趣愛好特別廣泛,除了打乒乓球、拉小提琴和看動漫,他還喜歡養狗,喜歡打遊戲,甚至喜歡打牌。

據謝益自己說,他每天放學回家後,先玩會兒遊戲,再吃飯,然後出門遛狗。回來以後做作業,通常9點多就能做完,然後他會練一會兒小提琴,看一會兒漫畫,最後睡覺。

顧銘夕問龐倩:“謝益那麼晚練小提琴?鄰居不得吵死啊。”

龐倩就用一種“你真沒見過世面”的眼神看他,說:“謝益家住的是別墅,獨門獨院的,他說他練琴的房間還特地做了隔音處理,外面根本聽不到。”

那是謝益的生活,瀟灑自在,快樂隨性,他好像從來不會花很多時間去學習,但每次考試成績總是不賴。

顧銘夕無法想象自己能過上這樣的生活,他知道自己不笨,甚至還挺聰明,學習對他來說,算是遊刃有餘,但如果一直要保持前列,他明白,自己必須要更勤奮,更刻苦,更努力。

龐倩加入校乒乓球隊後,每週二、四放學後要去體育館訓練一小時。

顧銘夕要等着她一起回家,他不樂意在教室等,每次都會去球館,一大堆人在那裡打球打得火熱,顧銘夕就坐在邊上抓緊時間背英語。

龐倩在乒乓球隊認識了一個女孩,就是當初選拔賽上淘汰她的那一個。她叫鄭巧巧,來自高一(5)班,名字看着很可愛,爲人卻十分成熟穩重。

鄭巧巧和龐倩是練球的搭檔,自然就注意到了顧銘夕,沒輪到球檯時,兩個女孩在邊上聊起天來。

鄭巧巧問龐倩:“顧銘夕和你是什麼關係呀?”

開學一個多月,顧銘夕的大名已經全校皆知,因爲他沒有手臂,還因爲他成績優異,長得又帥氣。

龐倩說:“他是我同桌啊。”

“同桌還得等你練完球?”

“我和他是鄰居,我得和他一起回家的。”接觸多了,龐倩挺喜歡鄭巧巧,覺得她就像個小姐姐一樣。她說,“他沒胳膊嘛,一個人坐車不大方便的。”

“這倒也是。”鄭巧巧看着遠處的顧銘夕,他獨自一人坐在休息椅上,腿上攤着一本英語書,閉着眼睛在那兒背誦。她忍不住說,“他好用功啊,每次來等你都在那兒背書,他是不是個書呆子啊?”

“當然不是了!”龐倩說,“顧銘夕這人其實挺有趣的。”

“哪兒有趣?”

鄭巧巧這麼問,龐倩反倒答不出來了,說:“反正,和他在一起一點都不無聊就是了。”

這時,謝益走到了她們身邊:“你倆不練球,還聊天,偷懶呢!”

龐倩說:“沒有臺子啊。”

“沒有臺子和我說,我幫你安排呀。”謝益打球打得一身汗,臉上滿是運動之後的紅暈,他對龐倩說,“螃蟹,你可是我徒弟,師父我會罩着你的。”

龐倩嘻嘻地笑了,手指在衣襬那兒扭啊扭。

教練在遠處喊了一聲謝益,謝益小跑着就去了。他16歲了,真正是個青蔥少年,個子比顧銘夕都要高,一張臉如美玉般細膩精緻,五官無可挑剔,身材又好,簡直就是集齊了上天對一個人的所有恩寵。

龐倩的視線追隨着謝益的身影,直到他跟着教練走去了球館外才收回。鄭巧巧看了她一會兒,問:“謝益和你又是什麼關係?”

“我和他一個小學,一個初中的。”龐倩臉一紅,急忙解釋,“初中是同班,我一直坐他前面的。”

“喔,螃蟹——”因爲謝益叫龐倩爲螃蟹,隊裡的人就都跟着他喊螃蟹了。鄭巧巧說,“你是不是喜歡謝益?”

龐倩對於謝益的心思,其實自己也搞不清。

一開始,她崇拜他,佩服他,覺得他好帥,人又聰明,還那麼有個性,是龐倩從小到大認識的所有男生裡最特別的一個。龐倩知道自己喜歡謝益,但她一直覺得這種喜歡就是像喜歡明星一樣的喜歡。龐倩對謝益不敢抱有幻想,雖然她看了許多關於灰姑娘和王子的動漫故事,但她還沒有不切實際到認爲謝益會喜歡上她這樣的地步。

只是後來,龐倩和謝益稍微熟了一些,她漸漸地發現,謝益這個人並不是難以接近的。他看起來很酷,但是對龐倩一直隨和,龐倩也就小心地收藏起自己的那一份小心思,悄悄地在他身邊看着他了。

對於鄭巧巧的問題,龐倩當然是不會承認的,她裝着聽到了一件好笑的事般,哈哈哈地笑個不停,說:“是啊是啊,我是喜歡謝益啊,全乒乓球隊的女生都喜歡謝益好吧!”

練完球,龐倩收拾了書包走去場邊。顧銘夕依舊坐在那裡,垂着腦袋,腿上攤着一本英語書。龐倩走到他身邊才驚訝地發現,顧銘夕居然睡着了。

球館裡很是熱鬧喧囂,很多人扣了好球還會大聲地喊,邊上人也會給予掌聲和喝彩,但就在這樣的環境下,顧銘夕睡着了。

龐倩伸手搭上了他的肩,顧銘夕身子一顫,猛地擡起頭來,他腿上的書掉到了地上,龐倩將之拾起,看着他小夢初醒般的迷茫表情,問:“你晚上在做賊啊?在這兒都睡得着。”

顧銘夕也不管邊上人的眼光,右腳擡到眼前,用腳背抹了抹眼睛,說:“昨晚就睡了4個小時,太困了。”

“4個小時?!”龐倩驚呆了,“你在幹嗎呀?”

“做一份卷子,太難了,一不留神做完都1點多了。”

龐倩:“顧銘夕你越來越沒救了。今晚我不去你那兒了,你早點睡覺吧。”

“不行。”顧銘夕擡頭看她,眼神不容置疑,“馬上就要期中考試了。”

龐倩說:“就一回沒關係的,我看你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她幫顧銘夕把書塞進書包裡,又將書包背到他肩上,幫他把運動衣的衣袖拽出來,整理得服帖一些。

顧銘夕還是搖頭:“不行。”

“爲什麼呀?”

“龐龐,我就快搬家了。”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聲音低低地說着,“晚上你來吧,今天的作業有些難的,我不給你講,我怕你不會做。”

龐倩沉默了,背起書包與他一同往球館外走,問:“那你睡得不夠怎麼辦?”

“沒事。”顧銘夕說,“我回去的車上可以眯一會兒的。”

走到校門口時,一輛自行車從他們身邊快速地掠過,那是一輛專業級別的自行車,車把很低,謝益彎着腰伏在車上,回頭朝龐倩和顧銘夕揮手:“拜拜!”

10月中旬,氣溫低了許多,但謝益身上卻穿着短袖,他把外套系在腰上,騎行時,臀部偶爾會擡離自行車,那車的速度真快,龐倩還沒來得及說聲拜拜,謝益就像陣風似的沒影了。

她不會再像初一時那樣,在顧銘夕面前說“謝益太酷了”,她只是癡癡地望着那個少年消失了的街道拐角,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說:“走吧,顧銘夕。”

回去的公車上,他們有座。顧銘夕說自己睡一會兒,龐倩訓練累了,也把腦袋靠在他肩上,閉上了眼睛。

她一點兒也沒覺得這樣的舉動有什麼不妥,公交車開啊開,她很快就在顧銘夕的肩頭睡着了。而顧銘夕,卻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他看着車窗外晚高峰的繁忙街道,所有的人都行色匆匆,面上透着疲憊的神情。顧銘夕知道,自己和他們也是一樣。

這的確有些可悲,但生活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有多少人能像謝益那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尤其是他,顧銘夕,他這輩子最大的目標,其實就是讓自己能夠像大多數人一樣地生活。

謝益是特別的那一個,但顧銘夕一點也不想特別。

期中考試時,龐倩的成績有了些微的進步,她考了全班倒數第六。

謝益知道了她的分數,說這個成績在8班應該是中等偏下一點點,絕對不至於墊底。龐倩又去問了鄭巧巧,鄭巧巧也說,龐倩的分數要是在5班,就是中等水平。

龐倩更加肯定,她會被分到可怕的2班,就是因爲顧銘夕。

顧銘夕考了年級第三。

對於這個名次,他嘴上不說,但是龐倩知道,他有些失望。顧銘夕已經很拼命,但依舊沒有超越肖鬱靜和吳旻。

肖鬱靜在2班就像是個異類,她並不冷漠,臉上一直掛着微笑,待人接物客氣而有禮貌。但是在班裡,顯然,她的人緣並不太好。

龐倩覺得,男生疏遠她,是因爲她成績實在太好,給了他們很大的壓力。而女生疏遠她,就更簡單了,肖鬱靜家境不錯,衣服都穿得挺好,長得也秀氣,再加上那逆天的成績和渾身洋溢着的高冷氣場,誰吃得消和她一塊兒玩啊。

肖鬱靜似乎很無所謂,每天都是獨來獨往,除了同桌,她也不怎麼和別人說話,成天就是埋頭在座位上不知在幹啥。

有一次龐倩裝作不經意地經過她身邊,悄悄看了眼她在幹啥,直接被嚇死。

肖鬱靜居然在看一本英語原版小說。

龐倩對顧銘夕說到這件事時,都快要哭了:“2班太可怕,都是外星人!我要換班啊啊啊!”

11月底時,龐倩發現隔壁的502似乎忙碌起來了,每天都有很多人上門來,直到有一天,龐倩看到,有師傅把隔壁的空調拆走了。

她去顧銘夕家裡做作業時,發現他的房裡凌亂了許多。

顧銘夕告訴她,他快要搬家了,正在整理東西。

顧銘夕一家正式搬走是在12月上旬的一個週末上午。

因爲顧國祥的職務關係,他要搬家,廠裡有的是人來幫忙。一輛金屬公司運貨的箱式卡車停在樓下,廠裡的職工一撥一撥地上樓來,幫着把一些需要繼續用的傢俱、家電搬下去,還有李涵整理出來的一箱箱衣物用品。

外面吵吵鬧鬧了一個早上,龐倩卻只是悶在被窩裡睡覺,這幾天有冷空氣,外面好冷啊,還是被窩裡暖和。

龐水生也去隔壁幫忙了,金愛華進來叫龐倩:“倩倩,銘夕找你。”

龐倩把頭縮到了被子裡:“跟他說我在睡覺。”

“都幾點了你還不起來,銘夕要搬走了,你不去和他說說話!”

“有什麼好說的,天天在學校見着呢!”龐倩就是不把頭露出來,“煩死了,我要睡覺!”

到中午的時候,隔壁突然就安靜下來了,龐水生搬着個大紙箱到了龐倩房裡:“還沒起?!”他把紙箱擺在地上,“喏,銘夕說這些東西都送給你,說都是你喜歡的。”

龐倩一下子就坐了起來:“顧銘夕呢?”

“都下去啦,車子快開了吧。”

龐倩掀開被子就下了牀,穿着棉毛衫褲奔到了主臥的陽臺上。

她打開窗,趴在欄杆邊,冷風一下子就刺痛了她的臉頰,她看着樓下那輛龐大的卡車,幾個人正在最後裝箱。她看到了顧銘夕,一個工人正在幫他上車——卡車的載人車廂很高,需要拉着扶手才能上,顧銘夕被別人託着腰送上了車,坐在車窗邊,他突然擡頭向5樓望來。

龐倩也不知怎麼想的,一下子就蹲了下來,藏在了欄杆後。

然後,樓下就響起了卡車巨大的引擎發動聲。由近及遠,龐倩終於站了起來,看着那輛載着顧銘夕的車駛離了金材大院。

她呆呆地看了許久,龐水生拿着外套去給她披上時,發現自己的女兒早就已經哭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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