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我當時一臉的震驚，頗有些生氣，大聲道：“我他媽的都出生二十年了，你說我媽沒有生育能力？！”
醫生被我罵的也是一愣，趕緊掏出病歷本，看了眼旁邊的病房號，說：“你媽是叫劉玉香吧？”
我點點頭，劉玉香是我媽的名字。
醫生皺起眉頭，說，那就沒錯，她沒有生育能力，先天性的，腹裡帶的。
我們這一般說的“腹裡帶的”，意思就是從孃胎裡的時候就有。
“哎，哎，醫生。”
這時我舅舅突然開口，走過來拽着醫生說：“醫生，你弄錯了吧，我外甥都這麼大了，再說，現在醫療檢查也有漏洞不是，這樣，這樣，咱現別討論這個了，咱先說說病人手術的問題吧。”
醫生有些不悅的看着他，大聲說，“這件事必須先說明白，要是他不是病人兒子的話，簽字是無效的。”
我舅舅趕緊說，那我來籤。
我舅舅說完這話之後瞬間反應過來了，臉色變了變。
他這句話不就是間接承認了我不是我媽的親兒子嘛。
我走過去，冷着臉，衝我舅舅說，舅舅，你先別說話，讓醫生說完。
其實我當時心裡是非常牴觸的，我不敢也不願去相信我竟然不是我媽的親生兒子，這麼多年，她待我如何，我心裡清楚，很多人就算對親生兒子都做不到這麼好。
想着，我眼眶紅的更厲害了，衝醫生說：“你接着說，給我把話說清楚，你們怎麼知道她沒生育能力的。”
醫生攤開病歷，往我面前一遞，說：“你自己看，這是你媽去年和前年來醫院的病歷報告，她子宮有天生的缺陷，所以容易導致婦科病，每年都要來醫院檢查幾次。”
我手有些顫抖的翻着我媽這兩年的病歷，大腦在那麼一瞬間似乎有些空白。
醫生雙手插兜，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冷冷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的懂，但是病人這種體質，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我扭過頭，滿臉淚水的看向我舅舅和我舅媽，他們兩個臉上都帶着悲傷的神情，我舅舅的眼神有些逃避，不敢看我，輕聲的嘆着氣，我舅媽眼眶的淚水不同的往外流，沒說話。
我哽了哽喉頭，輕聲道：“舅舅，舅媽，你們一開始就知道是吧？”
我舅舅低着頭，眼淚一下就出來了，那麼大個男人，捂着臉蹲到地上嗚嗚哭了起來，嘴裡含混不清的唸叨道：“玉香，你這輩子，生下來就是受苦的啊……”
我緊緊的握着拳頭，身子有些發抖，深呼吸了一口氣，強忍住內心翻涌的情緒，扭過頭衝醫生，說：“這手術我們做，我舅舅來簽字，希望您多給費點心，如果手術成功，自然少不了您的好處。”
醫生擺擺手道，治病救人是我們的使命，你放心，只要上了手術檯，我們必然會全力以赴。
我轉過身，走向蹲在地上的舅舅，衝他輕聲道：“舅舅，簽字吧，不管我是不是我媽親生的，她都是我親媽，我也永遠都是她兒子，替她養老送終，是我的責任和義務。”
我舅舅擡眼看了我一眼，有些欲言又止，嘆了口氣，起身走到醫生那兒，跟着醫生去了辦公室。
手術安排在第二天的上午，我一晚上都沒睡，坐在病牀旁握着我媽的手，聽着她沉重的呼吸聲，回憶飄到了很久之前，從我懂事兒開始，我媽就爲這個家裡外操勞，尤其是我爸出事之後，整個家庭的擔子都壓到了她身上，這麼多年走來，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或許只有她自己知道。
天亮了之後，就有醫生過來推我媽去手術室了，在我手跟她分開的那一刻，我心口突然堵得難受，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我知道，這次分開，或許，她再出來的時候，我們兩個就已經天人永隔了。
我媽進了手術室之後，我靠在後面的牆上，身子貼着牆，緩緩的坐了下去，心裡默默地祈禱着上天保佑，我媽一定要活着出來，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我現在所有的一切去交換。
從昨晚到現在，我一滴水沒喝，一口飯也沒吃，我舅舅給我水我也沒喝，給我買的飯我也不吃，我哪兒也沒去，就跟個傻子似得坐在手術室門外，呆呆的望着手術室的門發呆。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就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一般，手術室門上面的綠燈亮起來了的，我猛的躥了起來，結果瞬間又摔到了地上，因爲我坐的太久，雙腿都沒有知覺了。
我踉蹌着爬起來撲向了推門出來的一聲，眼裡含着淚花問道：“醫生，我媽怎麼樣？”
醫生一把扶住我，摘下口罩來，衝我說：“手術很成功。”
我懸着的心頓時放了下來，身子上力氣一泄，一下摔到了地上，我舅舅和舅媽趕緊過來攙起我來，流着淚，一個勁兒的感謝着醫生。
醫生說，手術雖然成功，但是還沒完全脫離生命危險，就看能不能挺的過今晚了。
此時我媽被護士推了出來，頭上包着厚厚的紗布，臉色蒼白，沒有一絲的血色，醫生沒有讓我們靠近，直接讓護士推着她
去了加護病房。
我在病房外面呆了一天，晚上也沒離開，兩隻眼睛已經熬的滿是血絲。
我舅舅和舅媽心疼的不行，說讓我去睡會，我搖搖頭，說不用。
其實我舅舅和我舅媽也都跟我一樣，從我媽生病到現在，眼一閉沒閉過。
我坐在走廊外面的椅子上又熬了一夜，心一直懸着，時不時的就跑窗口那邊去看看我媽怎麼樣了，只要見她呼吸均勻舒暢，我就暗暗鬆口氣。
到了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昨天那個主治醫生帶着一大幫醫生走了過來，進了病房之後呆了好一會纔出來，他出來我趕緊迎上去，問他怎麼樣。
他難得的衝我笑了笑，說，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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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他這話，我瞬間鬆了口氣，低着頭，突然笑了起來，眼淚一邊落一邊大笑，跟個傻逼似得，走廊周圍的人都在看我。
我舅舅和舅媽把我拽到了一邊，說我這兩天熬得太厲害了，讓我先去睡一會，現在我媽已經沒事了，我也可以放心了，他倆在這看着我媽就行。
我說我睡不着，現在很精神，讓他倆先回去睡覺，睡醒了再過來替我。
其實我是真睡不着，前兩天我是因爲擔心的睡不着，現在則是因爲興奮的睡不着。
我舅舅和舅媽沒辦法，只好先回去睡覺了。
現在我媽在加護病房，我也進不去，在窗外看着她，傻呵呵的笑了一會，然後走到住院樓外面，掏出煙，抽了一口，摸出手機，給大白腿打了過去。
這時候我最想分享這個好消息的人就是她了。
沒一會，她電話就接通了，我把我媽這兩天的事情跟她說了，她一聽很擔心，聽說我媽手術成功並且脫離了危險，她才放心心來，問我哪家醫院這麼厲害，我就告訴了她，說等明天我得好好地給醫生包個大紅包。
我當時有些興奮，感覺心裡有說不完的話要跟她說，結果她說她還有事，讓我等她的電話。
我有些鬱悶，只好先把電話掛了。
我在外面抽了會煙，就又跑病房旁邊陪我媽去了。
我靠在牆上，那股興奮勁兒也過了，倦意襲來，頭靠在牆上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我朦朦朧朧中感覺額頭涼乎乎的，有個溼溼的東西在我頭上游走，我一下睜開了眼，見有人拿着一個溼毛巾在給我擦額頭。
我扭頭一看，那人衝我展顏一笑，輕聲道：“醒了？”
我一下睜大了眼，瞬間清醒了過來，失聲道：“瑤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