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是一座敞開的古門。
古門似有些年歲了,兩邊門柱上的雕花已經褪色,甚至長有青苔,濃濃的腐朽滄桑氣息充斥於周圍,讓人平生敬意。
古門兩側各是一樽十丈之高的石像,雙手握劍,目視着遠方,不怒自威。
而在門後,則一條長長的臺階。
臺階依次遞升,漂浮在空中,足足有九百九十九道。
每一道臺階都呈青色,長有七尺,寬只有不足兩尺,排列下來宛若懸浮的鋼琴鍵一般。
這叫天梯!
dēng tiān tī,入雲霄,踏四方天地,站在最高點,方纔能進入長老閣。
忘憂佇立於臺階前。
她平靜地看着遠處朦朧隱現的大殿房屋,雪白的衣裙輕輕飄動,伴隨着三千青絲,猶如一幅潑墨畫,將靜誼的美詮釋到極致。
柔和的光芒自雲層散落,籠罩在她的身上,投下一片碎影。
她已經站了一個時辰了。
對面始終沒有一個人下來問話,那高高的雲梯,就好像一個俯視着的巨人,眼中充斥着不屑與嘲諷。
“得罪了。”
忘憂拱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她不是給上面的那些仙尊行禮,也不是給代表仙界最高地位的長老閣行禮,而是向那個女人行禮。
據父輩們說,當初是那個神秘女人拯救了仙界。
她創立了長老閣,扶持了四帝,開闢了新仙界。毫不客氣的說,她就是如今所有仙者的再生父母。
無論她是死,或是沉睡,都應該對她保持敬意。
忘憂剛要邁步踏上臺階,猶豫了一下,又脫掉了鞋襪。
雪白精巧的玉足踩在冰冷的臺階上,一步步的往上踏去,而她踏過的臺階上,竟有鮮草野花緩緩綻放,生機盎然。
九百九十九道臺階,不少,但也不多。
很快,她便站在了頂端。
面前是一座座恢弘的大殿,處處流露着沉澱後的歷史厚重感。
大殿外側,流動着一片片水幕,水晶珠光,空靈虛幻,美景如花隔雲端,讓人分辨不清何處是實景何處爲倒影。
然而意外的是,即便來到這裡,也看不到一個人影。
就好像這裡是一座死城。
忘憂環視了一圈,繼續朝前走去。
她來到了一片半圓形的清池前,池內有一座棋盤,上面布羅着密密麻麻的棋子,似乎把棋盤給擠滿了。
但仔細看,卻發現棋盤中還有兩個空處,呈對立。
棋盤旁邊,放着兩枚棋子,一黑,一白。
“哼!”
忘憂脣角劃過一道冷漠笑容,拔出赤霄長劍,於水中輕輕劃過,將黑白棋子挑了上來,落在了棋盤兩處空當。
然而這兩枚棋子剛落盤,卻又消失不見,重新回到了棋盤外。
忘憂怔怔的看着,久久不語。
“要麼生,要麼死,沒有第三條路可走。”身後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聲音帶着些許無奈與落寞。
忘憂沉默片刻,轉過身去。
青色的石碑旁,坐着一個老者,是長老閣的守門人。
老者衣衫襤褸,但身子卻很乾淨,頭髮一絲不苟,即便是手上指甲裡的髒物,也是清理的比大部分女人還要乾淨。
他從旁邊摸出一個酒葫蘆,擰開塞子,卻發現裡面沒酒了,於是遞給忘憂。
似乎是把她當成一個丫鬟使喚。
然而忘憂臉上並未露出半分不滿的神情,她接過酒葫蘆,走到了那灘放置着棋盤的池水邊上,將酒葫蘆放入池中。
汩汩……
水泡冒起,不多一會兒,酒葫蘆滿了。
忘憂起身,將酒葫蘆遞到了老者面前,輕聲問道:“真的沒有第三條路可選嗎?”
老者輕輕搖頭:“沒有。”
他伸手想要去拿對方手中的酒葫蘆,然而指尖剛碰到,忘憂卻手腕一翻,剛剛注滿的池水嘩啦流了下來,流在了地上。
池水暈開,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個名字。
有她的,也有其他人的。
忘憂看着這些人名,淡淡道:“排名沒了,是你已經厭倦了,還是沒辦法推演出了。”
這老者叫道平。
曾經讓無數仙者津津樂道的‘神話戰力榜’,就是他給排的,沒有人懷疑這榜單的權威性。
因爲老者本身就是最大的權威,除了‘道平’這個名字,他還有個名字,叫‘天機’!
天機不可泄露,一旦泄露,必遭天譴!
老者笑了起來:“你想知道,現在的女帝排第幾嗎?”
“想。”忘憂回答的很乾脆。
“害怕會死?”老者問道。
忘憂點了點頭:“我很怕死,因爲我還有愛的人。如果你告訴我,我目前的實力排第一,那我會有很大把握活下去。”
“自欺欺人麼。”
老者自嘲一笑,看着忘憂,“你我都明白,長老閣並非表面那麼簡單,爲何還要執着。”
“執着的不是我,而是他們。”忘憂說道。
老者沉默不言。
他緩緩低頭,長嘆一聲,將地上的名字一個一個的抹去,只留下忘憂的名字,東皇紫玥。
“如果仙界只剩你了,你便是第一。”老者說道。
轟隆!
天空中忽然有雷聲響起,但沒有一絲烏雲,只有那一閃而逝的電光,來的突然,映照着忘憂白皙的臉。
許久,她起身走到了池邊,拔劍挑起黑色棋子,放在棋盤上。
立即,棋盤開始變化,出現了一個‘死’字。
“這就是我的選擇!”
忘憂轉身,拿出一根紅繩挽住自己的長髮,眉目素雅而安靜,然後舉劍對着老者。
老者依舊沒有擡頭看她,看着地上的字。
他目光飄忽,似乎在回憶着什麼,輕聲說道:“二十五年前,我下凡到古武界散心,偶遇到了一對戀人,他們都是天資之輩,君子佳人,很般配。
我興趣使然,給他們算了一卦,發現那女子有一死劫。
破劫之數其實也很簡單,只要他們以後不在一起,那女人便能活,且富貴一生。
可是那對戀人不聽,儘管他們相信我的話,但他們不願意分開。以爲至死不渝的愛情可以破開一切劫難。
後來,那女人死了,是被自己的丈夫所殺的。”
老者擡頭,看着忘憂,輕聲說道:“你知道,這說明了什麼嗎?”
忘憂淡淡道:“說明真正的感情可以無視任何生死。”
老者笑着搖頭:“不,說明命運註定的,那便是註定的,誰都無法改變。即便是看到了未來,也只能看着,不能改變什麼。
就像我當初送你‘忘憂’這個名字,也是我早已知道,你會殺了你的姐姐。”
忘憂握着劍柄的手緊了幾分。
她深呼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師父,出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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