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傑要離開這個學校了, 是真的嗎?”一個美豔的女孩子攔住爲塗傑辦轉學手續的管家阿唐。
他沒正眼瞧她,徑直往前走去。
“你憑什麼直呼少爺的名字?”阿唐略有些輕視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哼,我是她女朋友。”女孩神情倨傲, 如同一隻黑色的鳳尾蝶。
“真是笑話。”他面上滿是不屑, “那你問我什麼?你不是更瞭解他。”
“你……”女孩氣結。
“你是第多少任?”他哂笑。
“他現在是和韶薇嫚在一起嗎?”女孩眼中隱隱升起怒火。
而他撥開她擋在他面前的手, 打開車門, 不理會她的憤怒, 平靜地發動車子,拋出一句話:“你這個女人真是敲鑼抓鳳凰——枉費心機。”
她久久地愣在原地,指甲嵌在掌心, 有絲絲血印。半晌才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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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家書房。
塗荊越注視着越來越不願意服從自己意志的兒子。
“爲什麼轉學?”
“不是爲了你兒媳婦嗎?”
“你至於爲了她去那個地方嗎?”
“不至於。”他不理會父親,冷冷撥開書架上的一排書, 敲了一下里面的牆, 一道暗門在他身後打開, 階梯直通窖底,是塗荊越的父親當年涌來放酒的。
塗傑回想起自己約摸九歲時被關進去的情景, 這次他不會再這麼慘的,“三天後別忘了請我出去,嫚兒要過生日了。”
他決絕地往前邁着步,冰藍色的發間放佛有飄忽的霧氣在繚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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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東旭,你等下要上臺, 現在先站到前面來。”班主任穿着大紅裙子在學生中很惹眼。
餘東旭慢慢地往前挪, 望着張述一的背影, 愣神。
“我想你等下的演講, 可能會受到……”張述一回頭壓低聲音道。
“受到衆人的不歡迎對吧。”沒想到他在爲她擔心呢, 她心下感動,嘴上卻只是說, “就算不受歡迎,也是你寫的稿子不過關!”
“現在請高一年紀的餘東旭同學發表演講。”
聽到主持人許願的聲音,餘東旭開始有些緊張了。
“加油!”
“別緊張!”
同學們或鼓勵或嘲諷的話傳了過來,可她耳中印下的只是張述一的那句“快去快回”。
等她站在主席臺上不僅倒吸了一口氣,可是張述一遙望的眼神卻使她平靜下來,內心澄明,不緊不慢地傾倒出早已爛熟於心的臺詞。
底下一片小聲的議論聲,或好奇,或憎惡,或讚賞,或鄙夷。那些人中,龍佐翾冷眼望着她,那對隱露光華的眸中暗藏着某種莫名的情愫。
餘東旭看着底下的人羣,聲音突然有些發抖。虛空中彷彿傳來破碎的聲音,似乎記憶中的那扇塵封的大門在這一瞬間豁然開啓。那天,爸爸死的那一天也是這樣,很多人圍着她和裴文彬輕聲討論着,刻薄的議論。
原來,終究還是恐懼的,不能無所謂別人說什麼。
她閉上眼睛,腦海裡逐漸出現一團血影,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越來越慢。
“我就知道她不過是憑運氣……”一個尖刻的聲音傳來。
“誰知道憑運氣還是什麼別的……”另一個聲音又傳來。
這兩個人都是旗手,升完國旗,就靜立在主席臺後方。此時她們肆無忌憚的談話一毫不漏地傳入餘東旭耳中,衝擊着她的耳脈。
不遠處,一個男孩和一隊人的身影出現了。
塗傑有些不滿塗荊越找了這麼一夥人來看着他,然而現在卻管不了那麼多了。他略一暗示其中一人,那人便走向主席臺對早已等候在那裡的學校領導說了些什麼,只聽那領導說了聲“沒問題。”
然後,便立刻傳達到主持人許願那兒。
她走到餘東旭身旁,輕聲說了一句:“暫停一下,不好意思。”
“現在,我們的國旗下講話暫停,有請我們的轉學生,塗傑同學介紹自己。”
餘東旭頓時鬆了口氣,來得可真是時候。
塗傑淡然地走上臺來,走過餘東旭身邊時微微心疼地笑了一下。
“今天,我很榮幸來到亦音中學……”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走過張述一時她輕聲道。
“是有點緊張嗎?反正都會被轉學生打斷的。”張述一感覺視野模糊起來,好像是要暈倒了。
“我去醫務室,”他對班主任說了一聲,便要往那邊走去。
班主任似乎早已瞭解他的身體狀況,連忙叫一個男生跟着去了。
餘東旭沒心思聽塗傑的講話了,一心只想過去看張述一,可又沒什麼正當理由。
好不容易結束了,她趕緊從人流中往醫務室的方向跑去,然而當她看到一個平常和張述一很熟的高二女生往那邊去了的時候,不由地停住了腳步。
然後,轉身回教室。
“怎麼這麼不注意身體?”醫務室的醫生把各路看客關在門外,責備着好轉過來的張述一。
張述一看着醫生收起輸氧管,用力地吸了一口氣。因爲小時候感冒沒人管,得了很嚴重的肺部感染,以至於一劇烈運動就會缺氧,也吸不得一點的煙氣。趕着給餘東旭寫稿子,車子出了點問題,又很急地跑了過來纔會有點大腦缺氧以至於發暈的。
“王阿姨,就不要告訴媽媽了吧。下次不敢了。”是真的不敢了,沒想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脆弱了。
“你這孩子,今天就別去上課了,就在這裡好好休息一上午。”
“現在的功課可不能隨便落下。”張述一還在擔心餘東旭的狀況,開口道。
“你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日子多了,成績不是挺好的麼。”
“阿姨……”張述一對王醫生掀他舊賬很無奈,“那我就打擾了,你先去忙吧,我在這兒坐一會兒。”
王醫生走後,門外又傳來了敲門聲。
“你沒事吧?”餘東旭焦急地出現在他面前。
“沒事了。不用擔心。”
然而,張述一發現餘東旭眼睫盈滿了淚。
“對不起。是我不好。學姐都告訴我了。”餘東旭心裡感到非常的歉疚,如果學姐不告訴她,他恐怕不會告訴她他的身體狀況的吧。還記得軍訓的時候做憶苦飯時,他皺着眉頭咳嗽的樣子。明明已經這樣了,卻還是對她那麼好,可是她卻不爭氣地在臺上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沒事,傻瓜。怎麼哭了呢?”張述一嘆了口氣,表姐也真是多事。
“你快坐下休息吧。”餘東旭輕聲道。
“我真的沒事。”張述一輕輕地拉過餘東旭,仔細溫柔地給她擦眼淚。“別擔心,都哭成小花臉了。”
“怎麼會成這樣的?阿姨不是醫生嗎?”
“我不是好好的嗎?我和你去上課吧,以後有機會再說。”他清淺一笑,眸光如春水般溫柔明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