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然的心情相當複雜。
他覺得自己挺聰明的一孩子，怎麼最近就出現了智商下降的情況呢？
他早就應該知道的，以石樂志那經常性抽瘋的情況，顯然是有極大的缺陷，根本就不可能通過什麼“觸景生情”之類的行爲來恢復失去的記憶。畢竟嚴格意義上來說，她甚至不能算是一縷殘魂，而是類似於斬三尸那般被一位大能修士從身上剝離下來的邪念，之後是在長達數千年的靈氣滋養下，才誕生了一點意識。
這種情況，說白了其實就是類似於精怪的誕生方式。
如果有一天，石樂志能夠補全殘魂的話，那麼她就能以鬼修的方式起步，重回修道界。
當然，這是指的常規情況。
像她現在潛藏在蘇安然的神海里，每時每刻都能夠接受來自蘇安然的神海孕養，唯一欠缺的就只是一副身體而已——這樣的起步，可比單純的鬼修要高得多。
不過蘇安然現在可不敢放石樂志出來。
他怕精疲力盡。
但這一切，和蘇安然此時的心情有關係沒有？
沒有。
所以他的內心是相當的複雜。
感覺自己被石樂志給坑了。
早知道這傢伙一如既往的不靠譜，他就不會走中門了。
無奈的嘆了口氣，居然妄想着對石樂志抱有期待的自己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此時此刻，蘇安然正站在一片草地上。
這片草地的面積並不大，大概只有三百平左右，邊界外是灰濛濛的霧氣，而且這些霧氣還正在不斷的向內移動，儘管速度並不算快，但變化還是屬於肉眼可見的。
蘇安然估測，大概三到四小時後，整片空間就會被霧氣覆蓋。
石樂志對這些霧氣沒什麼印象。
但不管是她還是蘇安然，都能夠明顯的感覺到如果被那些霧氣包圍住，恐怕就會失去呆在試劍樓的資格。
因此，蘇安然不敢怠慢，在進入此方世界後除了最開始的感嘆外，就快步朝着中間的一塊石碑跑去。
石碑並不大，約莫一人高，寬度則在一米。
上面只有一個圖案。
一個有點像火柴人一樣的玩意正在打坐，他的頭上懸浮着一柄長劍，周圍似乎有些不知道是靈氣還是什麼氣的玩意在浮動着，也不知道是被他吸收了，還是從這個火柴人身上被排放出去。
反正這個圖案，畫得賊特麼抽象。
讓人一看就不明覺厲。
就這個圖案，蘇安然覺得拿到地球起碼能賣兩點一四億的美金，算上佣金的話，怎麼也得兩點三九八億美金吧？
“這是什麼？”
觀察了一小會圖案，蘇安然問道。
“不知道啊。”
蘇安然的神海里，石樂志小臉茫然：“這上面畫的什麼玩意我都不知道，我甚至都在懷疑這是不是什麼惡作劇了。”
聽到這話，蘇安然就知道，不用指望石樂志了。
他又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
這方天地很小，完全一眼就可以望到盡頭，所以這裡到底有沒有藏匿其他什麼東西，也是一目瞭然的事情。所以只一眼，蘇安然就知道，想要破關離開的話，那麼一切的謎題就在這個石碑上。
蘇安然轉到石碑的後面。
這塊石碑前後的圖像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區別，他甚至閒得蛋疼對火柴人的位置進行丈量，然後就發現石碑前後兩面的火柴人位置是一致的，不存在任何偏差。
想了想，蘇安然盤腿坐下，擺出了一個和圖案上一模一樣的姿勢，甚至還喚出了屠夫，就這麼懸浮在自己的頭上，然後開始打坐調息吸收周圍的靈氣。
如此片刻後，蘇安然睜開雙眼。
綠地還是綠地，石碑還是石碑，周圍沒有任何變化。
哦，變化還是有一點的。
那些灰霧又向前推進了一些距離，看情況似乎最多不到三個小時，這方世界就會被灰霧徹底吞噬。
“不是說好的，試劍樓前幾層難度不會很高的嗎？”蘇安然咒罵了一聲，“結果現在就給出這麼一個破圖，連個謎面都沒有，全部都要我自己來猜？瘋了吧。”
“或許，夫君你可以試試，將體內所有真氣全部轉化爲劍氣，然後再全部排放出去？”
“有這麼簡單嗎？”蘇安然撇嘴。
“試試唄？”石樂志的語氣，也不太確定，“這個劍光世界，是夫君你自己選擇的，因爲你覺得這裡有很強烈的親和感。可夫君你自身的劍訣劍法都不怎麼樣，唯一會的也只有劍氣了……”
石樂志的聲音越說越小。
因爲她能感受到，蘇安然的情緒變化似乎有些無奈。
不過仔細想想，玄界裡的劍修哪一個不是耍得一手好劍？
也唯有蘇安然劍法平平，卻反而練就了一身逼人的劍氣。
所以石樂志才覺得，既然這個劍光世界是自己夫君挑選的，而且還有很強烈的親近感，那麼考驗的內容肯定是和劍氣有關。畢竟從嚴格意義上來說的話，劍氣和劍術都是劍修的一部分，至少在石樂志印象中那個劍宗獨大的時代裡，一名真正的劍修不僅要具備精深的劍術、高超的御劍術，同時還要擁有一身渾厚的劍氣。
也就是如今這個時代，將劍修的標準一降再降，只要擁有精深的劍術以及一些御劍手段，就可以算是一名劍修。
石樂志對此的確是相當嗤之以鼻的。
就目前她所能夠接觸到的劍修裡，唯有黃梓算是一名真正的劍修，葉瑾萱也勉強可以算是一名劍修，而蘇安然、葉雲池、奈悅等等，都只能算是半個。
不過她也很清楚，時代變了，像以前那種沒有短板的全能劍修，這個時代不太可能出現了。
這是一個“劍技高於一切”的劍修時代。
蘇安然不知道石樂志在想什麼。
當然，他自然不會知道，自己在石樂志的眼裡，只能算是半個劍修。
而在劍宗屹立於玄界的時候，半個劍修其實就和廢物沒什麼區別。
因此，大概能夠得出一個理論。
∵半個劍修約≈廢物。
∵蘇安然≈半個劍修。
∴蘇安然=廢物。
這麼看起來，似乎沒什麼毛病？
石樂志覺得自己是一個非常忠貞的好女人，哪怕就算蘇安然是個廢物，她也會不離不棄、始終如一的——不過這一點，石樂志絕對不會也不打算讓蘇安然知道。
沒什麼原因，就是怕蘇安然炸毛。
“試試看吧。”蘇安然在沒什麼更好的想法之前，只能選擇嘗試一下。
於是很快，他就又重新盤膝坐下，然後開始調整自己的呼吸節奏。
這一次，他沒有把屠夫放出來，而是按照自己所學的劍氣功法運轉路線，讓體內的真氣快速運轉起來，然後紛紛化作了一道道的劍氣——蘇安然不知道這裡要求的到底是無形劍氣還是有形劍氣，所以他將所有的劍氣都轉化成兩部分：無形劍氣和有形劍氣各佔一半。
無形劍氣就隱匿在蘇安然的身周。
因爲蘇安然下意識的動用了“魂血有無劍氣”，所以隱匿在蘇安然身周的那些無形劍氣自然也就讓人無法輕易感知。但當大量的無形劍氣匯聚的時候，哪怕明明沒有任何劍氣的軌跡，可蘇安然周身一米內的範圍，空氣也漸漸變得扭曲起來。
有點類似於散發出來的高溫所形成的空氣扭曲現象。
只不過這一次，是因爲劍氣過凌厲鋒銳，才形成了這種獨特的現象。
若是此時有人在旁，就會感受到一股森冷的凌厲氣息。
僅僅只是普通的直視而已，就足以讓人感到雙眼痠麻、刺痛，甚至就連表皮都有一種微微的刺痛感。
但很可惜，此時這方空間裡僅有蘇安然一人，所以也就沒人能夠感受到這種奇妙現象的變化波動。
而除了無形劍氣外，在蘇安然的身周，還有如同游魚般細小的有形劍氣。
不同於以前煞劍氣的血紅色或者深黑色，這些有形劍氣全部都是銀白色的，真正像極了海底的魚羣。
它們在空氣裡遊動着。
靈活、自然，甚至還帶了幾分隨性，宛如擁有靈性的生命。
但從這些“銀白色魚羣”所散發出來的氣息來看，這些看起來似乎相當寧和的玩意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食人魚——如果這個世界有食人魚概念的話——它們的森然程度不及無形劍氣，尤其是當無形劍氣和有形劍氣的規模同樣大時，兩者之間的氣息差距就變得越發明顯了。
石樂志默默的觀察這一切。
內心的驚訝程度，也開始不斷的增大。
因爲在玄界劍修的圈子裡，有一個衆所周知的定律，有形劍氣並不靈動，那是劍修在中前期所能夠掌握的唯一一種遠程攻擊手段，通常是用來對付術修的。也正因爲這個原因，因此玄界裡的劍修都不會去開發有形劍氣，這也就導致了有形劍氣給人的印象素來是僵硬的，只能直來直去的攻擊，在較遠的距離上很容易閃躲開來。
而相反，無形劍氣則要靈活許多，因爲其構成核心帶有劍修自身的神念，所以是可以在一定範圍內進行方向轉動的動作。
但是此刻，蘇安然身邊的這些劍氣，卻是呈現出一種截然相反的狀態。
無形劍氣不動如山，宛如死物。
有形劍氣靈動如舌，宛如游魚。
而且最不可思議的是，這些如同游魚般的有形劍氣在無形劍氣的區域內穿梭而過，居然還會帶動周圍劍氣的流動，使得那些森然的劍氣就像是季風一樣，隨着氣流而散發出去。而在這股如同季風一般的森冷劍氣範圍內，所有的有形劍氣都能夠如同在蘇安然身邊一樣靈巧。
三者的結合，所產生的化學反應，使得蘇安然的劍氣覆蓋範圍被不斷的擴散出去，甚至很快就超過了綠地的面積，並且將那些正在不斷蠶食着此方天地空間的灰霧都給擋住了。
在石樂志的感知中，那些灰霧一旦進入這片劍氣籠罩的範圍，甚至不需要那些有形劍氣和無形劍氣出手，光是那些森然且強大的凌然劍氣，就已經足以將這些灰霧徹底絞碎。
一瞬間，灰霧的擴散腳步居然就這麼被這些劍氣給擋住了。
“我明白了。”
神海里，陡然傳來了石樂志的聲音。
“什麼？”蘇安然睜開雙眼，“你明白什麼了？”
“這裡的考驗，是你的劍氣威力。”石樂志的聲音，帶有幾分像是解開謎題般的興奮，“這些灰霧，會隨着你的吸收而加速覆蓋，一旦整片空間都被灰霧覆蓋的話，那麼你就算出局了。……反過來說，只要能夠擋住這些灰霧的侵蝕，堅持一段時間的話，那麼就算你通過考覈了。”
“堅持一段時間？”蘇安然眨了眨眼，“那要堅持多久啊？按照這些灰霧的擴張速度來看，大概是三到四小時，總不會讓我堅持三到四小時吧？”
“應該不會那麼久。”石樂志回答道，“估計是你還有什麼機制沒觸發吧？或許……你再加大點力度看看？例如，用你的劍氣把這些灰霧逼退？”
“能行嗎？”蘇安然嘀咕了一聲。
不過他目前也沒有其他選擇，而且石樂志雖然有些時候不太靠譜，但作爲劍修老前輩，在針對劍修方面的考驗判斷上，蘇安然覺得石樂志應該是比自己這種菜鳥強得多，所以他也只能選擇嘗試了一下。
石樂志並沒有和蘇安然說太多，也沒有說得太詳細。
哪怕是告訴了蘇安然如何破關的方法，但她卻依舊在默默的觀察着蘇安然。
結果，她發現，蘇安然顯然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對劍氣的改進有多麼的離譜，他甚至都沒有發現自己的有形劍氣擁有非常靈動的特性。
而隨着石樂志的提醒，蘇安然這一次則不再像之前那樣還會刻意去分配兩種劍氣的比例。
這一次，他直接火力全開，將所有的真氣全部都轉化成無形劍氣，然後瘋狂的朝着四面八方擴散出去。
結果正如石樂志所猜想的那樣，所有的灰霧在無形劍氣擴散的那一瞬間，就全部都被絞碎了。
轉瞬間，那些侵蝕了這片空間的所有灰霧就被全部逼退了。
而當空間面積被擴大到四百平的時候，蘇安然只聽得一聲“轟隆”的響聲，整個空間彷彿被某種力量給固定住了。之後不管蘇安然如此發動那些無形劍氣，他的感知範圍也無法繼續擴大，而那些灰霧也同樣無法被觸及到，彷彿有一種極爲特殊的力量，將灰霧與這片空間都給隔離開來。
之後，伴隨着“轟隆”聲的響起，蘇安然面前的石碑也漸漸消逝了，只有石碑的邊緣處，變成了一個門框。
門內是一片空白的光景。
看着眼前的一切，蘇安然總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違和畫風。
不過他並沒有多想，邁步走入到門內。
霎時間，又是一陣天旋地轉的強烈眩暈感襲來。
不過因爲有石樂志的存在，所以蘇安然很快就又恢復清明的意識。
一如之前進入試劍樓時所經歷的那一幕。
在一個漆黑的空間裡，有着許多絢麗的劍光，就連那種對不同劍光的感知也同樣如出一轍。
或親近、或厭惡、或恐慌等等，不一而足。
而唯一不同的，則是這一次的劍光相比起之前的那一次，要銳減了多少。
如果說第一次所見到的劍光有數十萬的話，那麼這一次恐怕就只有數萬了。
看着眼前的這些劍光，蘇安然的內心突然多了一種明悟。
如果他繼續成功的闖蕩下去，那麼他勢必會和其他同樣進入試劍樓的劍修碰面。
於是問題來了。
蘇安然現在不知道，自己參與的考驗難度，到底是以本命境作爲判斷標準，還是以凝魂境作爲判斷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