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燈光昏暗不明,卓知遠和江傲非已經在這個小屋裡對坐了兩個小時,談的話題正濃。
卓知遠本來不是一個喜歡講話的人,只是多年來身邊沒有知音,而且他還需要僞裝起自己的真實面目,因此很難找到一個可以推心置腹的人,在這大千世界之中也只有江傲非一個人可以讓他敞開心扉談談自己埋在心底裡的話,因此兩人不見面則罷了,一見面必定是長時間的談話。
卓知遠捧着茶杯,繼續的講着自己手下籠絡的這四個死士的故事:“白虎的父親是個二戰時期在中國遺留下來的美國黑人戰士,娶了一個寧夏的姑娘爲妻,後來這位黑人戰士卻在文化*大革*命的時候遭到了迫害死去,留下了混血的白虎。當然他的真實姓名並不叫白虎,這個名字是我給他取的。我看這孩子體格魁梧,是個搏鬥的好材料,因此重點對他進行培養,所以纔有了今天的白虎,你別看白虎這個孩子體格魁梧,像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孩子,其實不然,這個孩子的智商其實是很高的,這也是我把主持銀川大局的事情交給她而不是交給蕭玄武或者鳳凰的緣故。
蕭玄武是個少年犯,老家是寧夏的一個小鎮,在十五歲的那一年失手殺了人,因爲未成年沒有判死刑,被判了無期徒刑,那一年我正是在一個團裡擔任團長,我覺得這個孩子足夠很,才僅僅十五歲的年紀就殺人,我以後身邊需要這樣的人做事,因此我託關係給這個孩子辦理了個保外就醫從監獄裡撈了出來,後來又讓他參加了特種兵的培訓,爲了就是以後自己手裡可以有幾張可以爲我賣命的牌。
鳳凰的命運和蕭玄武差不多,我在寧夏做團政委的那一年,寧夏的一個山區爆發了泥石流,淹沒了一個村莊,死了好幾百口子人。我奉命帶領領部隊對這個村莊進行救援,那時候的鳳凰還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他的父母在這一場泥石流中喪生,我帶部隊去得時候泥石流已經停止了,這個小孩正冒着大雨在徒手挖自家倒塌的房子要救出他的父母,從他倔強的眼神之中我看出了這個小姑娘具有做間諜的潛質,所以救了她,像對待女兒一樣對待她……你也知道有時候做某些事情的時候,女性比男性更容易得手,我需要多做幾手準備!”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還真是你的四大護法,他們的名字也是你給取的吧?知遠啊,我對你的遠見還真是佩服,想不到從十幾年年前你就暗地裡培養心腹死士了。”江傲非掐掉手裡的菸蒂由衷的感嘆道。
“既然我們做的不是堂堂正正的生意,我自然需要提前做好準備,否則臨時抱佛腳,怎麼能修成正果?要是沒有心腹可用,沒有可以信任的人,我們必然會步步受阻。”卓知遠說道。
江傲非話題一轉:“聽勝龍說那一天你說‘爲了達到目的可以犧牲一切人的性命’,包括青琳,你是這樣說的嗎?她可是你的女兒啊,如果說聶磐是你的兒子兒你不忍心傷害他,可是青琳也是你的女兒,你怎麼能這樣吩咐你手下的這幾個人,我看她們一個個可是都屬於那種冷血無情的人啊!你就不怕他們真的做出不利於你女兒的事情來?”
卓知遠嘆一口氣道:“你以爲我想這樣做嗎?青琳這孩子實在太叛逆了,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做,非要跑到警察局去做刑警,而且還拼了命的要查清聶昌銘的案子。我幾次旁敲側擊,示意她不要再管這件事,她還以爲我因爲聶昌銘是蘇媛的前夫才阻撓她調查這件事,真是氣死我了!而我又不能說的太露骨,免得她懷疑我……現在這孩子更過分了,我看不僅僅是聶磐找的青琳幫忙查這件案子,甚至有可能是青琳這孩子主動找的聶磐要求查這件案子。因此,爲了達到最終的目的,在這緊要關頭,如果青琳這丫頭真的會阻礙我的大事的話,也只能犧牲……她了!”
說到這裡卓知遠似乎有些疲憊的樣子,站起身來揹着手在屋子裡來回的踱了幾步道:“有道是虎毒不食子,不過還有句話說無毒不丈夫……我現在是進退兩難啊!青琳這孩子是警察專業出身,我以前試過她,在刑事偵查上她有相當高的造詣,在查清聶昌銘的這件案子上,青琳的威脅甚至甚至要遠遠的大於聶磐,因此,當沒有辦法的時候我只能走這一招了。更何況爲了把蘇媛娶過來,前年冬天的時候我派人設計了一場車禍,送走了青琳的媽媽,我想要是青琳有一天知道了這件事情的真相,肯定也不會原諒我,長痛不如短痛,當有一天事情有可能暴露的時候,我不如選擇送她離開,至少這樣在青琳的心目中我還能永遠的保存着一個慈父的形象,哪怕她去了另一個世界……”
沉默了許久,江傲非終於開口道:“知遠,你爲了做成這件事情犧牲的太多了,愛情、親情……等等很多,我覺得你有些得不償失……”
“住口!在我眼裡只要能達到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因此我花費了這麼大的精力,所以更不能讓它半途而廢……”
卓知遠有些怒氣的訓斥了江傲非幾句,話一出口之後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聲色荏苒的意思,面色變得柔和了些向江傲非略帶歉意的道:“我說的話有些重了,傲非不要生我的氣……你也知道,這件事成爲了我這輩子的奮鬥目標,可以說二十年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最終達到這個目的,最終站在金錢的巔峰,因此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阻礙我……”
“可不可以想一個更好的辦法來解決這件事情?譬如讓青琳知道事情的部分真相,讓她明白我們這麼做無非就是想獲得富可敵國的財富,等我們一旦成功了她也將擁有讓世人瞠目結舌的財富,我相信她是你的女兒,或許能讓她幫你也不一定哪,青琳若是肯幫你,我們豈不是多了一個出色的幫手?”江傲非靈機一動,於是向卓知遠提出了以上的提議。
作爲一個和卓知遠有着深厚感情的人,江傲非實在不願意看見當年對自己關懷備至的像個親生哥哥一樣的卓知遠父女相殘。
卓知遠頓了一頓又坐了下去,伸出雙手按摩着臉部道:“不,你還不瞭解青琳,青琳雖然表面上像我,骨子裡卻一點都不像我。他只看到了我的表面,卻不明白她的父親心裡想要什麼,在她的眼裡我是一個值得讓她驕傲的父親,一個不近女色,關愛家人的好父親。在社會上我是一個樂於捐助社會的慈善家,因此她處處以我爲驕傲,更以我爲榜樣,從不胡亂花錢,也不會購買奢侈品,在她心裡最大的目標就是要讓這個世界上的壞人全部都被繩之以法,你說這個目標可笑不可笑?”卓知遠最後苦笑一聲問道。
這的確是個莫大的諷刺,女兒發誓要把世上所有的壞人全部繩之以法,偏偏她的父親是這個世上隱藏的的最深的壞人,當然江傲非肯定不會回答“是”,因此他沉默不語。
卓知遠又再次長嘆一口氣道:“豈不知這個世界上的壞人實在太多了?說句不好聽的,無商不奸,無官不貪……放眼這個世界,有幾個人敢自問清清白白?要讓這個世界上沒有罪惡,何異與癡人說夢!”
“呵呵……我倒是覺得青琳侄女挺可愛的,她的這種精神其實挺讓人敬佩的。”江傲非由衷的讚歎了一句。
“少年不識愁滋味,爲賦新詞強說愁,如今識卻愁滋味,卻道天涼好個秋!”
卓知遠再次起身揹負雙手在狹小的屋子裡踱步,閉着眼睛吟誦了一首辛棄疾這首膾炙人口的詞,最後意味深長的說道:“青琳的這種願望,你有沒有似曾相識的感覺?我們像照片上一般年紀的時候是不是也曾抱有這種心理?可是現實卻讓我明白,這不過是個空想罷了,公平、人道?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只有相對而已;外人都看着我又做將軍、又做市長,在人前呼風喚雨挺風光的,可是我在背後所要承受的那些猜忌,以及勾心鬥角,以及委曲求全,誰又會知道?誰又會知道我爲了一步步爬上來,卻逐漸的喪失了內心的尊嚴,所以我後來相信了這個世界是‘弱肉強食’的世界,要想不在屋檐下天天被強制低頭,只有在自己的體系中做到最強!”
江傲非嘆了一口氣道:“是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上至廟堂的宰輔大臣,下至嗷嗷待哺的普通百姓都有自己難唸的經。”
卓知遠點點頭道:“我現在就是金庸筆下的嶽不羣,沒辦法,我只能披着僞善的麪皮來僞裝自己。而青琳卻以我爲驕傲,你說有一天我把自己的真實面目向她揭開,給她一個截然相反的父親形象,然後告訴她讓她跟着我一起幹非法亂紀的事情,你覺得她能接受嗎?”
“不能!”江傲非回答。
卓知遠閉眼:“所以,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你記住是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在我這個嶽不羣的一樣的父親面目被揭開的時候,就送青琳離開這個世界吧,至少那樣我在女兒的心裡永遠都是個好父親。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