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金譽燦早早的爬了起來。
昨天晚上,他找來了齊王的文章看了一些,其中的很多思想給與了他深深的啓迪。
東陽艦隊的強大改變了他此前的認知,吳州的見聞改變了他對於景國的看法,那些生活富足禮儀大方的景人改變了他對於西方向往的思想,而看了齊王所撰寫的文章以及吳州的主流思想的理論文章後改變了他的對於文化的理解。
他的意識形態,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和使團一起,來到像是大殿一樣寬大的餐廳之中,面對着那極爲豐盛的早餐,簡直比王宮之中的更加豐盛!
“真是大國氣象!”
金豐再次聽到了父親嘴裡的讚譽之詞。
只是這裡,還需要自己拿着盤子去排隊打飯。侍從要幫他去打飯,但他覺得天朝上國的這種方式很新鮮、很先進,便想着自己去體驗體驗。
拿着盤子走到盛放飯菜的區域,前面正好一個身着黑袍,膚色黝黑,留着三寸鬍鬚的中年人,看上去頗有氣勢,應該也是景國的貴人。
存着攀交情的想法,金譽燦笑着說道:“我是瑤國的王子金譽燦,這位兄臺身形魁梧,應該是軍中的大人吧?”
那人打量了他一眼,搖搖頭:“瑤國?沒聽過。”
“呃······”
金譽燦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世上竟有如此孤陋寡聞之人,連瑤國都沒有聽說過!
他在心裡瘋狂吐槽着,卻不敢表現在臉上。
“我叫劉黑馬,是吳王的部將,受到齊王殿下的邀請,前來觀看閱兵禮的。”
劉黑馬說道。
他做夢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還能以這樣的身份,踏上齊王的地盤。
從中州騎馬到了曾經被他佔領過的樂縣的時候,那繁華的城市直接迷了他的眼,然後一路走來的見聞,已經讓他驚呆了。
現在,他已經完全不敢想起侄子劉大江的仇。
他早已經和齊王不是一個等級的存在。
而且通過這一路見聞,他心裡隱隱明白,便是吳王劉冠軍,恐怕也不是齊王的對手。
“吳州真是太好了,簡直不像是人間的所在······”
聽到是被齊王邀請來觀禮的,金譽燦下意識以爲齊王和吳王的關係很好,開始興奮的談論着吳州的好。
短時間內,金譽燦已經成了精神吳州人。
卻沒見到聽他說話,劉黑馬的臉越來越黑。
經歷了慘痛的失敗以後,他那惡劣的脾氣已經被治的好多了,要是以前的他,怕是手裡的盤子已經狠狠的拍在了金譽燦的臉上。
吃過飯以後,一溜大巴車駛入了齊興賓館。
這些大巴車,是任平生從墨西歌搞來的。一部分運往非洲,一部分被他截留下來,帶來了這邊。
在典禮服務組的引導之下,所有人順利上車。
金譽燦一上車,就坐在了中間的位置,旁邊坐着金豐。身旁和身後,則被安排瑤國使團的大臣坐下,這讓他多少有些不自在,覺得這樣有悖於上下尊卑了。
旁邊坐着的大臣也不自在,此時一言不發,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裡,生怕王子對自己產生不滿。
此時,車裡卻響起了音樂。
還有一個彷彿來自天國的女聲歌喉,唱着歌詞簡單,卻飽含着強烈感情歌曲。
“哪裡來的聲音?”
車上的人好奇的紛紛尋找。
卻直到車子到了齊風縣新區的齊王大道時候,都沒有找到聲音的來源在哪裡。
在服務組的引導下,他們紛紛下了車。
此時佔地巨大的齊王廣場上,已經站滿了人羣,黑壓壓的一片人頭,各個都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仰着頭,滿臉激動的等待着他們的王爺。
從這一張張臉龐之中,金譽燦就能看出,敬仰、崇拜、乃至狂熱的信仰!
太恐怖了,這樣的民心、民望!
擁有這樣的民心,還有什麼事是做不成的呢?
在齊王廣場的觀禮臺上,已經安排好了座位,按照這些受邀而來的人的身份,安排好了座次。
劉黑馬也下了車,發現那個瑤國的小子,座次竟然比自己還要靠前。
同時,他還發現有不少身穿景國官服的大臣,甚至還有當朝的一品大員,以及幾個宦官。
他被安排在這些朝臣的後邊,聽着他們互相之間聊天,發現他們之中,還有河谷省、建安省、平山省、楚江省幾個省份的官員。
不只是這些朝廷官員,他在人羣中還看到了,有代表着燕趙之地的起義軍朱賊的人,帶抱着豫州省趙賊的人。
“這位齊王爺,影響力這麼大的麼!”
只是看到這些人,劉黑馬就不由心中感覺震撼。這些可都是距離皖州、中州不遠的地方。
比如趙賊,就在北皖的西邊,平山省在皖省的南邊,至於朝廷大軍如今精銳盡出,集中在了拱南郡、固國郡、護都郡、瓦城、寧國成、方寸郡一帶去抵禦達魯王朝的大軍了。
留在中州反而都是一些臨時徵召起來的民壯、鄉勇,戰鬥力不高。
但是吳王並沒有趁機集中兵力去攻打京州,一是因爲護都郡、固國郡緊鄰中州省的礫源郡和長雲郡,隨時可以揮師南下。二是害怕景朝一旦滅亡,達魯王朝精兵南下,他們將會承接絕大的壓力!
但如果齊王合縱連橫,聯合皖州西邊的豫州和朝廷大軍,那他們北皖集團將會立即承受四方面的壓力,直接堵住他們所有的出路,屆時將會一點戰略縱深都沒有,老巢都會直接暴露在聯軍的眼皮子底下!
看着這些人,劉黑馬的腦門子上忽然滲出了一層細毛汗。
“王爺來了!”
人羣一陣山呼海嘯般的躁動。
劉黑馬聞言,擡頭看去,見到對面的齊王大廈,那漢白玉臺階之上,大樓三樓外早已經裝點好的巨大平臺上,任平生已經站在了上面。
漢白玉的臺階上,站滿了禮儀兵。
阮糖此時也穿着一身黑色的軍裝,不同的是她的軍裝沒有軍銜。
一早她就過來了,看着軍隊彩排走了一遍,又按照路線走了一大圈,仔細看了看戰車編隊,將之前演練過的路線進行了最後的完善,保證整個典禮過程不會出一點問題。
這是在向着今天所有被邀請來的勢力宣耀武力。自然得一舉將他們給震懾住!
此時,齊王大道的遠處,軍隊已經準備好了。
一切準備就緒,阮糖站在齊王大廈不遠處,仰着頭看着齊王大廈那黃銅打造的,有五六米高的厚重大門之下,站在話筒後面,還沒有講話,正在俯視下方的觀禮臺,以及廣場上數以萬計百姓的任平生。
她臉上忍不住露出笑容,在看向這個男人的眼睛裡滿是柔情。
不遠處,正在採集典禮照片的陳伯禮正巧見到這一幕,當即用鏡頭記錄下來了這一刻。
看到取景框裡,身穿軍裝的王妃臉上、眼神中自然而然流出的,對於齊王的愛意。
讓他忍不住想起,在雲夢縣城牆上,自己第一次和齊王、王妃見面結緣的那一刻。
彼時彼刻,正如此時此刻。
任平生身着華服,頭戴金冠,雙目迥然有神,朝着寬闊的齊王大道對面,廣闊的廣場看下去,下面人頭攢動,數以萬計的人,望向自己的目光。
他雙手負於身後,昂首挺胸,眼底還是生出波動。
“聖人無常心,以百姓心爲心。”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經參加學習的時候,學過的這一句話。當時很快就淡忘了,但是此刻卻又在他的心頭微瀾間盪漾在了腦海之中。
這一刻,對於這一句話,他第一次產生了一種感悟。
人不在相應的位置上,很難感受到那個位置上的人的所思所想。
金扁擔還是銀鋤頭?
不能指望一個田中的老漢去設身處地的思考皇帝每日的家國情懷。
當然,反過來也不能指望皇帝去設身處地的思考一個田中老漢的所思所想。
一眼望去,任平生看不清也記不住廣場上這些人的長相。
但可以從中感受到,大多數人的訴求是什麼,大多數人想要的是什麼,如此也就夠了。
“王爺,時間到了。”
身後,黃文光輕輕提醒了一下。
在任平生的身後,劉強、劉書、西劍這些人都站在靠後的位置,此時將所有目光焦點的位置,全部交給了他。
“列位來賓,廣大朋友,各位官兵。”
“今天,我在昌國郡,向你們問好。”
“8年前,我到了青城鎮,成爲了青城鎮的鎮長。從那一刻起,命運的齒輪便開始緩緩轉動起來,那時候北地涌來潮水般的難民、那時候每年冬季來臨時形成的屍潮、那時候行走在路邊時候所見到餓死在路邊的白骨、那時候在劣紳壓榨下艱難生存的佃戶農奴、那時候下鄉調研時候見到被溺死水中的女嬰、那時候大片撂荒土地中所見到的離亡悲歌,至今依然歷歷在目。
一路走來,歷經了戰爭、建設、發展、創新、突破,先後建成青城鎮、邑樂縣的工業基地,建成了樂縣、雲夢縣的經濟基地和大型港口······
如今,經歷了三年的發展,吳州的省城,已經建好了。”
任平生的聲音,通過音響傳了出去,響徹在齊王廣場上。
同時,電臺的廣播,也在此刻將他的聲音轉化成了電信號傳播了出去,這一刻傳入了千家萬戶的收音機裡,再由收音機將電信號還原爲聲音。
人們第一次,通過收音機,聽到了王爺的聲音。
也在這一刻,山呼海嘯一樣的狂熱信仰之力,像是瓢潑大雨一樣,彷彿間化作了漫天的光雨朝着他砸落下來,落入了他的識海之中。
他依然有條不紊的說着。
將這三年來吳州的建設娓娓道來。
有些變化是百姓們切身感受到的,但是這些變化之下所付出的辛勞,卻不是他們所熟知的。
有些變化是百姓們所不知道的,包括從農業化向工業化轉變的過程,包括與在瑤國打擊色目人的消息等等。
說完建設,又說起未來三年的發展目標。
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教育·····
從舊思想接受洗禮,到如今也不過短短几年的時間,很多人其實並沒有轉變過來,很多人還根深蒂固的存在着天子代天牧民所給他們殖入的今世來生、天命貴賤這一套思想。
對於任平生所說的,所能聽懂的,大部分也都是士人階層,和受過新式教育的人。
不過,即便是聽不懂,出於對於帶着他們從水深火熱中走出來,並過上了吃飽穿暖,滿是希望生活的任平生的信任,卻讓所有人的心中都感受到鼓舞。
當任平生演說完,廣場上立即響起了山呼海嘯的歡呼聲。
“萬歲!萬歲!萬歲!”
這歡呼聲傳來,更是通過話筒,傳入了廣播信號之中,傳入了千家萬戶,頓時間歡呼的聲音從全省很多地方響起。
凡是通了電的地方,都能聽到任平生的聲音響起。
沒有電的地方,也有電池版的收音機。
尤其是一些村莊,百姓們沒有那麼多錢購買收音機,很多便湊到有收音機的人家裡。
或者,很多百姓乾脆到了集鎮上,集鎮上早已經接通了大喇叭,聲音通過大喇叭裡傳出來,聽的更清楚。
人們聚集起來,就彷彿親自到了齊風縣的現場,聽到大喇叭裡傳出來的歡呼聲,也紛紛歡呼起來。
齊王廣場上,山呼海嘯的聲音良久才漸漸小了一些。
坐在觀禮臺上着的人,有的人驚慌失措,有的人心驚膽戰,有的人激動莫名。
劉黑馬此時便心驚膽戰,驚慌失措。
民心所向便是形容的這幅場面了吧!
有着這樣的民心,他們一旦揮師北上、西進,那北皖能夠抵擋得住嗎?
“閱兵典禮,現在開始!”
此時,劉強走到臺前,鏗鏘有力的喊了一聲。
軍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