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生進了道觀,當他看到自己的神像儼然就與元都天君的神像並列放置於高高的神案之上時,終於知道了道士爲何稱呼自己爲大仙尊了。
女眷在道觀之中祈福、遊賞。
任平生和泊遠道長,來到後舍偏廳,一盞香茶,靠近鼻端輕輕嗅,便覺精神一振,這茶葉不同一般。
任平生和中年道長,相對而坐,好奇問道:“我觀道長體魄,似乎武道修爲不淺?”
“慚愧,年至耳順,也不過煉精化氣堪堪入門罷了。”
泊遠道長臉上帶着笑容,輕輕捋着鬍鬚說道。
“煉精化氣?”
任平生握着茶盞的手不由一頓,一雙眼睛立即變得銳利起來,念力盤旋而出,因爲控制未曾入微,引動室內空氣流動,帶起一陣清風,吹得桌上道經“唰唰”作響。
“大仙尊不必如此,貧道在花山修道已有十年。”
泊遠道長屈指一彈手中茶盞,頓時發出“鐺”的一聲,如同磬音。
任平生淡然一笑,拱手說道:“道長倒是深藏不漏,本官也未成想到,在這樂縣郊外的一座小小道觀裡,也能有着道長這般冠絕天下的人物。”
泊遠道長搖搖頭:“當不得大仙尊稱讚,貧道修行五十餘年,練的是童子功。如今藉助天時地利,堪堪進入這一秘境,也不過是叨天之幸罷了。”
“素靈山天下道教執牛耳者,清徽真人一百三十餘歲,方纔進入這一方境界,道長不過耳順之年,就已經煉精化氣,如何稱不得一聲冠絕天下?”
任平生笑道。
“大仙尊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
泊遠道長拿起茶壺,給任平生添了茶,聲音不疾不徐說道:“煉精化氣,與習武有着異曲同工之妙,但從根本上來說,卻屬於不同的修煉路數。一個走的是打磨身體,修煉勁力,食五穀氣,肉身橫渡,滋生勁氣的路子。
天下修行之人,絕大多數都是走的這一條路。
而煉精化氣,實則是我道教修行的一種法門。以靈氣爲食,孕養元精,煉精化氣,以氣御神,以神成道。
但煉精化氣的法門之所以鮮少有人去走,是因爲十年前天門未開,靈氣缺乏,第一步都走不通順,如何能真的練出神通?如何取信於人?如何傳播大道呢?”
他輕輕吹動茶盞中的浮沫,淺酌一口,繼續說道:“是以,靈氣現於十年之前,近幾年來才漸漸豐裕,由此看來,清徽真人一百三十餘歲入道,與貧道六十歲入道,細細說來並無差別。
尚且清徽真人成道於一年之前,而我不過入道兩月有餘。清輝真人年老體衰,而我正值壯年,由此可見清徽真人對於‘道’的理解,是遠遠超過貧道的。
而且清徽真人入道之後,第一時間不是閉關修行,反而廣召天下同道,佈道於天下,此等胸襟也非貧道可以比擬的。”
任平生仔細的聽着,心裡細細的揣摩。
細細想來,十年前,隕星降落,活屍之災,妖魔鬼怪,修行盛世,凡此種種都與十年前有關。
二十年前隕星之中,卻又未曾檢測到什麼,反而讓研究和收藏的人身體衰敗而亡,這明顯就是含有過量輻射的!
倒是聽說這些隕石因爲連續害死很多人,被稱爲災星,都已經被朝廷蒐集起來,儲存在了京都南陽皇陵寶庫之中。
如果以後到了京都,倒是要好好研究一下這些隕石。
這時,泊遠道長忽然問道:“大仙尊可知,煉精化氣法門入道之後的境界?”
“願聞其詳。”
任平生點點頭。
泊遠道長講解說道:“入道之後,便修出內力或真氣。何爲內力?便是元精化作的一股內氣,只是這氣不夠精純,駁雜而渾濁,雖然能給修行者帶來極大的力量,但在體內如果越積越多,便會失控,必須要將駁雜洗練乾淨,將渾濁復歸唯一才行。
真氣則精純清曜,妙用無窮。
對外能抵擋妖魔,護身護道。
對內能修身養性,延年益壽。
清徽真人一入道,便是真氣,而貧道如今內力駁雜,且日益壯大,只得在這山間修行,日日洗練內力,只求將渾濁復歸唯一,是以不敢廣收門徒,亦不敢公開佈道。”
任平生不由問道:“那道長爲何與我談論這些?”
他還以爲泊遠道長之所以和自己談這些,是有了入世之心,想要投身於己。
“大仙尊來我元君觀,觀中蓬蓽生輝,貧道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泊遠道長捋須笑道:“更何況,大仙尊陽神之光,照耀四方,遠遠走來,便有金光四射,不愧是天仙下凡,如若入道之後,定能一日千里,實在羨煞天下修道之人!”
任平生心中一動,開口問道:“泊遠道長可否讓任某開開眼界?”
“當然。”
泊遠道長點點頭,手指隔空朝着茶盞輕輕一揮。
然後將茶盞拿起,一個切口平滑的瓷環就被他拿在了手中。
任平生接過了圓環。
如果是將茶盞打成圓環,任平生也能做到。但不依靠念力的話,卻不能有這樣平滑的切口,也做到不到不接觸的切割。
這已經不是對於力道細緻入微的控制,而是一股出體的能量。而且,這能量溢出的波動,任平生用念力清晰可見,剛剛這一股氤氳的能量出現的剎那,便給他一種極爲鋒銳的感覺。
“內力妙用不少,但因爲駁雜,往往難以精準控制。”
泊遠道長搖搖頭,往門外屈指一彈。十餘米外的一顆兩人合抱的大松樹,樹幹上頓時多出了一個小指粗細的洞,這洞直接貫穿而過,透過樹洞能看到對面的光。
這一手看似毫無煙火氣,但是屈指一彈便能十餘米外一棵直徑一米有餘的大樹,這樣的威力足以射穿列隊並行一起的十幾個人,甚至還要多!
由此可見,眼前這位泊遠道長的實力,真的已經超脫凡人了。
“其外,內力的妙用,還可以提舉身體,減輕大地對於人體的牽制,一躍而起十餘米輕而易舉。”
泊遠道長說着,雙手伸出食指在地面上一點,整個人便已經輕飄飄的飛了起來,落到了外邊的院子裡,腳尖落地的時候在地面輕輕一點,便如同毫無重量的鴻毛一般,飛向了十幾米高的樹杈上。
然後他從樹杈上跳下,從窗口飄落進來,盤膝坐在了任平生的對面。
泊遠道長面不紅心不跳,呼吸勻稱,仿若剛剛動作的並不是他一樣:“此乃輕身之法。
施展身法,既能長途趕路,又能施展身法,以一化百。”
任平生倒是覺得,這毫無煙火氣的輕功,真是帥極了,動靜之間,極大地滿足了他以往對於武俠的幻想。
再不像換血境奔跑的時候,一腳下去都能將水泥地面蹬出一個坑,跳躍十餘米高的話,更是全靠着大力出奇跡,得在地上踩出一個大坑!
“道長可願教我?”
任平生站起來,拱手說道。
夜貓組織的海東青,跟着藍楓父子去了素靈山,如今已近一年,電報斷續傳回來幾封,但卻未曾傳回來真正有用的法門。
如今既然近處有佛,又何必捨近求遠呢。
“可不敢當大仙尊之禮,教授大仙尊的人不是我。”
泊遠道長連忙站了起來,伸手託舉住了任平生的雙臂,不敢真讓他拜下去。
任平生皺眉問道:“那是何人?”
泊遠道長言道:“自是道途長輩。”
任平生又問:“那人在哪?”
“時機未到,時機一到,那人自會下山尋大仙尊的。”
泊遠道長苦笑着說道。
任平生見此,本來嚴肅的臉色一變,拱手而笑道:“無妨,今日不過遊山玩水,得見泊遠道長,已經是意外之喜,也不敢奢求過多,緣起而聚緣盡而散,既然緣分未到,那便等着便是。
興起而至,興盡而歸,今日遊賞之情已盡,便不叨擾道長,來日若有空閒,道長可來城內任府做客。”
任平生一行人,被泊遠道長送至臺階之下。
直到任平生一行人消失在山路之上,周圍也沒有了那種被窺伺的感覺,他才忍不住嘆道:“師兄呀,何故要打這個機鋒,若叫這位大仙尊得了那素靈山的道,咱們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你呀,這位任都督所說,緣起而聚緣盡而散,時機未到,緣分自然不到,急躁可不行,咱們得不早、不晚,方得正果。”
一個聲音徐徐而來。
泊遠道長擡頭看去,就見遠處山峰之上,一個人影正衣袂飄飄而來,很快落在了道觀下的平地上,腳尖輕點地面,竟然未驚起半點塵埃。
此人面白黑鬚,看上去三十左右,仙風道骨,手裡卻拎着一掛香蕉吃着,順手塞給了泊遠道長一根:“甜。”
“我看,這位任都督無論軍事、內政,都是天下無雙之人,那科技造物更是令人歎爲觀止,此時不下重注,只恐將來爲時已晚!”
泊遠道長撥開香蕉皮,吃了一口:“確實甜。”
師兄搖搖頭說道:“如今天下,大景失鹿,羣雄逐鹿,英雄輩出,妖邪遍地,不變之事,在於常變,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孤注一擲,非吾所爲,再等等,等這位任都督拿下吳州省的時候。
那個時候,不早也不晚,時機到了,緣分自然也就到了。”
“唉,便如師兄所言。”
泊遠道長嘆息一聲,又從師兄手裡劈下一支甜甜的香蕉。
任平生從花山上下來,心裡便多了幾分心事。
元君觀找上自己,是否是因爲自己真是大天尊,這一點不問自知。
從一開始,那顯聖之事,便是自導自演。
至於那道士是不是真的信了?自己是否是真有慧根?
任平生自己也想不明白。
但他總覺着,這其中的事並沒有那樣的純潔。
對方不一定看中了大天尊,而是看中了任都督。
“小婉,派人打聽一下元君觀,還有元君觀的泊遠道長。”
回城的路上,阮糖開着車,任平生坐在副駕,忽然跟小婉說道。
“好!”
小婉看出了任平生心中有事,知道他在山上沒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必然發生了些什麼,心中也有好奇。
“這元君觀不簡單,泊遠道長境界已經超越了武道宗師,調查之人不要去花山,在別處翻看資料、走訪人羣、走訪道派,暗中尋訪便是,時間上也不必着急。”
任平生囑咐說道。
“明白了。”
小婉聞言驚訝,這小小花山之上,竟然藏有這樣一尊大神。
不過,她的心裡已經有數。
回城之後,一場秋雨襲來,此後數日,天氣一天涼過一天,落葉繽紛,人們換下了單薄短袖,穿上了長袖。秋老虎過去之後,秋高氣爽,氣候溫度也變得更加怡人了。
也不知怎的,大錘也沒有和玉珠好上,反而和胡吉祥家的胡小姐好上了。在經過吏政司的人,對胡吉祥家進行暗中審查之後,發現這胡吉祥背景清白,早年白手起家,雖然在起家的過程中也用過不少手段,但也沒有做過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總體而言算得上是身家清白。
既然如此,任平生也就沒有再管,任其發展便是。
這一日,任平生正在房間裡和阮糖摟摟抱抱,甜甜蜜蜜,順便討論東陽郡出海口建設港口碼頭,以及籌建造船廠的事情。
東陽郡的出海口,地理位置優越,水紋條件良好,經過探查之後,有着建設作爲良港的潛質。任平生打算在這裡擴建港口碼頭,並在東陽郡籌建造船廠,建造鐵甲船,爲以後征服海洋打下堅實基礎。
不過,任平生和阮糖,都不是這方面的專業人士。
阮糖建議將這裡的地形地貌記錄下來,將各項數據蒐集做好,然後繪製成圖紙,然後回地球,她找個理由,尋以前的朋友幫忙設計港口建造的規劃設計圖,然後再回來按圖索驥。
“你的主意不錯,我的寶兒。”
任平生摟着阮糖,手下意識遊向她的熊。
阮糖聽着任平生這肉麻的稱呼,卻一點都沒覺得油膩,反而心裡美滋滋的。
“少爺,邑樂縣來報。”
外邊不合時宜的響起了小婉的聲音。
兩人動作頓住。
也不知她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