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知曉剛剛下班回來, 就瞧見媽媽一瘸一拐的從門口走出來,她急忙上前扶住,問道:“媽你要幹嘛去啊。”
宋母搖搖手中的保溫桶, “送這個雞湯, 你別擔心了, 我很快回來。”
知曉一把接過來:“送給誰, 我去送吧。”
她卻欲言又止, “還是媽媽去吧,你,你萬一······”
“什麼萬一。到底是誰啊。”
“嚴莉。”媽媽雙手攏着, “這孩子,上次來咱們家, 之後也打了好多電話給我道歉, 其實我早就不怪她了, 也根本怪不到她。這次,她也知道我腿受了傷, 趁你在店裡的時候,還給我送了好多外傷藥和補品,我怕你不高興,所以就說是我自己買的。”
知曉摟着保溫盒,又輕輕的問:“那, 這個雞湯是爲了······”
“這孩子也不知怎麼了, 昨天給我打電話, 說話聽起來怪怪的, 應該是感冒了。她一個人住, 身邊又沒人照顧,我想着, 就熬點雞湯給她送過去。”
知曉略想了想,點頭:“媽媽我知道了,我去送吧,你先回去。”
“也好,怎麼說也是鄰居,嚴莉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你送去之後,要看着她喝下再走啊。”
“知道了,放心吧。”
等公交的時候,一輛熟悉的車停在她面前,她看到搖下窗的人,驚喜道:“你怎麼還在這?”
“你手機落我這了。”俊立笑了笑。
“哦,看我這記性。”知曉摸摸口袋,準備去從窗口去接,他卻順勢把車門打開了,“要去哪?我送你。”
這地方不能久停,知曉也不拒絕,點點頭,直接上了車。
“是去嚴莉姐家。”知曉拍了拍手上的保溫桶,“媽媽說她好像感冒了。哦,嚴莉你還不認識。是嚴韓的姐姐,也是我們家的老鄰居了。”
“哦。”俊立微微點頭,又隨意的問:“那你和嚴韓,很早就認識了?”
“嗯,我和嚴韓是初中認識的,到高中,大學,都是同學。”她又側身看看他的反應,“吃醋啦?”
“沒有。”他輕飄飄開口。
知曉又仔細看了看,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沒有任何波動,於是靠回座位上長長的嘆口氣,“談俊立真強大啊。我聽到有女的說喜歡你,心裡可酸得要命呢。”
“誰?”
知曉看着前方,“反正有那麼個人。不過,你能猜到嗎?”
“沒有。”
“怎麼可能,那,一個女孩子對你有什麼表現,你纔會覺得她是喜歡你的?”知曉問。
“嗯,說喜歡我呀。”
“噗。”知曉無語,“一般都不用說也可以猜到啊,比如總是在你身邊,比如看着你出神,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嘛,從眼睛裡就可以看出來。”
正好到了紅燈,車子停下,俊立轉過身,目光對準她:“哦,那你現在看看?”
知曉已經有些抵抗力了,但還是招架不住他深情的凝視,湊上去把他脣上一吻:“好啦,我喜歡你,行了吧。”
俊立很滿意的點頭,車子重新啓動,知曉又道:“那你遇到過幾次,有人當面向你告白的啊。”
“沒有。”依舊很爽快。
“哈,你上學的時候沒有收到過情書?沒有人在樓下喊你的名字,唱歌表白什麼的?沒有人在路上攔着你塞給你東西?”
俊立聽着,彷彿明白了什麼。
知曉尷尬的笑笑:“嗯,我都拒絕了。”
嚴莉家的樓下,這是天已經矇矇黑,知曉對俊立道:“你先回家吧,等下我自己坐車回去。”
“和你一起吧。”他牽着她的手,“這樣應該不會有人路上攔你。”
知曉捂臉,自己給自己挖坑。
到了門口之後,知曉正準備敲門,卻發現鑰匙掛在門前,而且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怎麼不鎖門啊,有人來嗎?”知曉有些疑惑道。
嚴莉一個人住,房子不大,一室一廳。屋內的窗簾都拉得緊緊的,所以光線特別昏暗,像是提早進入了黑夜。而且大概是窗戶緊閉的關係,氣氛特別沉悶。屋子裡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同時瀰漫着一股酸臭,令人十分不悅的氣息。
“有什麼東西壞掉的嗎?”知曉掩着鼻子,喚了幾聲嚴莉,沒得到迴應後,伸手將房間的燈打開,旁邊便是廚房,廚房砧板上壞掉的雞肉,正是這臭味的來源。
臥室裡沒有人,衛生間的門緊閉着,知曉試了一下,發現鎖住了。
兩人察覺到不對,知曉拍門朗聲叫了幾句,依然沒有得到迴應。俊立將她攬到身後,輕聲道:“往後退。”
“哦。”知曉心裡微微有些害怕。
談俊立用身子使勁撞了幾下,門開了,裡面水汽彌散,冰冷異常,浴缸裡躺着一個人,臉色蒼白,表情痛苦,而浴缸裡的水,幾乎要被血染紅了。
知曉剛剛在後進來,俊立捂住她的眼睛:“別看,先叫救護車。”
外面,知曉有些哆嗦的打着電話,而裡面,他的手剛剛觸碰到那冰冷的水,似曾相識的迴應便擴散開來·····
醫院,在外等候的兩人終於等到手術室的燈滅,醫生出來摘掉口罩道,“病人服用過多安眠藥,陷入昏迷,已經洗了胃,現在脫離生命危險了,只是失血過多,身體還十分虛弱。幸好傷口及時止血,不然後果難以想象。”
“謝謝醫生,請問什麼時候我們能看到她?”
“先在加護病房觀察一段時間,轉到普通病房就可以了。”
知曉放下心來,兩人在外繼續等,俊立握着她的手,知曉看到他身上的白襯衣都沾上了點點血跡,還有些後怕道:“幸好你來了,不然我暈血,等救護車趕到,只怕嚴莉姐也沒有救了。看來我真應該早點克服這個缺點。”
俊立將外套的扣子扣上,又摸摸她的腦袋:“慢慢來吧,不要急。”
“不知道她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怎麼會這麼傻?”知曉微微嘆氣。
俊立不語,他揉揉額頭,又將腦袋靠在身後的牆上,輕聲道:“知曉,我之前遇見過這種事。”
“什麼?”
“在國外上高中的時候,有段時間自己在外租房子,還有一個室友,他叫Adam,平時很愛笑的人,卻選擇割腕結束自己的生命。我記得當時我上晚課回來,他也是那樣躺在衛生間的浴缸裡,滿滿的血水。到後來卻沒能救回來,他的父母說,他有抑鬱症,而他們也是從他留下的遺書裡才發現的。”
知曉默默聽完,而後輕輕的抱住俊立,什麼話也說不出。他的聲音悲傷而又無奈:“我不能指責那些放棄生命的人,因爲我無法瞭解他們的痛。可是知曉啊,如果是和我有聯繫的人,我一定會怨的,Adam是我在美國的第一個朋友,可是他怎麼能什麼都不說······”
天色已經很晚,嚴韓姍姍來遲,他喘着粗氣問知曉:“我姐呢,我姐現在怎麼樣了?”
“醫生說已經脫離生命危險,現在還在加護病房。”
他鬆下一口氣,整個人靠着牆蹲下來,喪氣道,“對不起,今天我在外地參加研討會,所以才趕回來這麼晚。”
知曉問道:“嚴莉姐最近出什麼事了,她怎麼會做這麼傻的事?”
“我不知道。”他搖頭,“兩人工作都忙,我也好久都沒見她了。”
“她最近沒打電話給你?”
他想了想,點頭:“有的,但內容沒什麼奇怪的,和往常一樣,我也就沒留心。”
“你沒留心?你有沒有好好關心一下你姐?連我媽都能聽出她聲音不對勁,還以爲她感冒了,你是她親弟弟,她做出這樣的決定,臨走時一定會多加囑咐。今天若不是我代媽媽過去看,或者我們晚一點到,你姐姐她······她可能······”
知曉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俊立在後輕輕的拍着她的背,“好了,別太激動。”
嚴韓從地上站起來,扶了扶眼鏡,語氣誠懇:“知曉,今天這件事,我又多欠了你一件。”
“你不欠我,今天是我男朋友及時幫嚴莉姐止血,才爭取到時間。”
嚴韓深深的看了談俊立一眼,伸出手道,“多謝你。”
“不用。”俊立淡淡答,卻一直拉着知曉的手。
幾人有些僵持,嚴莉的病牀在這時推出來了,他們趕緊圍上去,嚴莉的臉色還是很蒼白,嘴脣一點血色也沒有。嚴韓不住的喚她:“姐,姐,你能聽到嗎?現在感覺怎麼樣?”
她只是眼皮動了動,很快又昏睡過去,像是累到了極點。
“病人身體還很虛弱,請家屬保持安靜。”一旁的護士淡淡道。
轉到了普通病房,嚴韓握着她的手,靜靜的守在她的牀前,知曉和俊立在門外看了一會,俊立拉了拉她,“走吧。”
知曉看看他,澄澈的眼眸裡帶着一絲疲倦和滿滿的溫柔,她不顧走廊的人來人往,輕輕的抱着他,在他懷裡開口道:“答應我,我們誰都不要突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