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號 陽光和笑容

三候,鷹化爲鳩。鷹鷙鳥也!此時鷹化爲鳩,至秋則復化爲鷹。

親愛的美奈女士:

你像是清晨陽光下沾滿露水的鮮花,那麼鮮豔那麼嬌嫩,你的笑容像是泛在湖水的陽光,這陽光像是灑落在水面的鑽石,那麼迷人,那麼安詳。說一件令人感到沮喪、令人傷心的事,記得在省城的時候,有人在不經意間看到我的頭髮。說我已經開始謝頂,當時另外一個同學爲我進行了辯解。年初去燒紙的時候指責說我的頭髮是地中海,而哥哥的反應是不讓他說這件事。後來我用手機拍了自己的頭頂,果然看到了地中海,我真的希望能夠親眼看一看自己的頭髮到底是什麼狀況,因爲通過照片看,總還是覺得有一些不踏實。我有點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因爲我的年紀還不是那麼大。爲什麼我會有這樣的遭遇?是因爲我壞事做的太多了嗎?有什麼辦法可以挽回這一糟糕的局面呢?也許這個問題我不該問你,因爲你不是醫生。

你的笑容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腦海裡,它就像是一個發光體,持久的提供給我溫暖和光亮,我希望有那麼一天能夠跟你長久的相處。但我知道這個想法是非常奢侈,不切實際的。你願意與我通信,對我來說這已經是意外之喜了,我非常感謝上天給我的這一恩賜。現在我感到非常的困惑和茫然,我不知道以我現在的條件能夠爲你做些什麼,我希望自己對你還有點用,我希望自己還能夠給你帶來利益。在我寫長篇小說即將滿十年的關頭,小說從來沒有獲得,肯定頭髮卻越來越少,以至於頭頂上出現了地中海。與其讓我陷入這樣的窘境,我寧願自己是一個死人,是死人而不是一個病人。以我現在的處境來看,我過去不知道做了多少壞事,所以纔有這樣的惡報。現在我特別希望能夠早早的完成對自己創作十部長篇小說的承諾,之後的路怎麼走,我也沒有打算。真是太悲哀了,我的頭頂上出現了地中海。

我是一個非常懷舊的人,我成爲這樣一個人,沒有什麼特別的緣故,是因爲我的生活確實越來越糟糕了。按道理說我在鎮上的生活,實在沒有什麼可懷念之處,就如同若干年後我在縣城度過的漫長的時光,實在沒有什麼可值得懷念的東西。或許正因爲如此,我在創作小說的時候纔會油淨燈枯,發現自己實在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寫進小說裡了。如果是坐在那裡右邊那是非常痛苦的,這樣痛苦的日子我已經度過了至少三年之久,現在我該怎麼做才能夠擺脫目前的窘境呢?現在眼睛近視的度數越來越高,牙齒也鬆了,頭頂上也塗掉一大塊。人到中年,危機重重。而現在我還是一個一事無成的人,如果我的人生就這樣了,我不希望自己活得太久。我希望早早的就於這世間說再見,就如同一部小說註定要爛尾,那就沒必要堅持下去,因爲堅持就是一種浪費。你現在沒有辦法想象我失落的心情,即使你現在有意要見我,我也沒有臉見你。

我曾經不止一次在一些畫面當中見到了你,你就像是油畫裡的女主角。飄逸的長髮,甜美的笑容,曼妙的身材,像雪一樣潔白,像空氣一樣輕柔,像春天一樣溫暖。你就像是來自西域的棉花,裝飾了成千上萬少女的夢,讓無數青年男女感受到了愛情。鮮花在你的面前黯然失色,空氣在你的面前因爲羞澀而減緩了流動的速度。你是那麼美好,在你的面前,我寧願是你腳底的一顆小草。即使被你堅硬的高跟鞋踩過,我也無怨無悔。你是人間的神,若非如此,你怎麼會那麼美呢?你是非常聰明的,你的智慧像流水一樣靈動透明,你是被上天眷顧的人,你是被神靈祝福的人。靠近你就是靠近好運,靠近你就是靠近夢想。那是一個溫暖甜美的夢,一個讓人不願意走出來的夢。

在跟一個人交談的時候,我曾經提到過這樣一件事。在我的一生當中,睡得最好的是在以前家裡的土炕上,只要不是在家裡的土炕上,我就沒有睡過踏實的覺。但家卻不是一個讓我感到安全的地方,現在客居的縣城也不是一個讓我感到安全的地方。每次我出現在單位都會感到惶恐不安,那裡有我不願意面對的人和事,不願意面對卻又不得不面對,也許這就是生活。忘記是在什麼時候,我曾經看到過一位鄭先生的演說,他說男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應該有自己的事業。他所說的自己的事業就是不再爲別人工作,說有那麼一天你來到單位領導的面前,然後非常輕鬆的說一句,先生我不伺候了。我會有這麼一天嗎?在可以預期的未來這一天不會到來。而這是我真正渴望的東西,我希望有那麼一天,我不再需要委屈自己去舔着臉釋放別人,我對於那單位那些人厭惡至極。

我與他們三觀不合,我希望有那麼一天,自己能夠與一羣三觀契合的人生活在一起。大家在閒暇的時間飲酒聊天,談論彼此都關心的話題,不需要掩飾自己的情緒,該哭的時候就哭,該笑的時候就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強顏歡笑,每天像一個從事特殊職業的人那樣陪着笑臉,表情僵硬的像石頭一樣。在我的一生當中,有很多讓我懷念的人,但在當時我與他們相處的並不愉快,事後之所以會懷念他們,並不是因爲我與他們之間有多麼深厚的交情,只是因爲在現實中的我過的叫以前更不愉快。也許你會覺得我是一個非常矯情的人,如果你覺得我是這樣一個人,我乾脆承認好了。我希望自己能夠維持一顆平靜的心,人只有在內心平靜時,纔不會因爲焦慮而不斷的讓自己的頭髮往下掉。人只有在內心保持平靜的時候,纔不會因爲過於焦慮而衰老。也許清明節的時候我應該去一趟省城,不爲別的,只爲散散心。

你是這樣一個女人,擁有上師一樣的智慧,擁有模特一樣的身材和容貌。上天把各種恩賜集中在你一個人的身上,你是被上天選中的人,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是非常非常美好的一件事,我多麼希望自己有東西可以奉獻給你,我多麼希望自己也可以擁有伯德你歡笑的力量。如果有那麼一天,我與你一起行走在路上,對坐在咖啡店,聊着眼前發生的事,聊着從前的往事。也許在這過程當中,我能夠聽到你爽朗的笑聲,也許在這過程當中我能夠聽到你嘆息的聲音。也許在這個過程當中,我能看到你抹去自己的淚水。不是我願意看你悲傷,而是希望我能夠讓你感動我,知道我的這個想法有多麼荒謬和奢侈。但這是我的夢想,當這樣的夢想與我頭頂的地中海聯繫到一起時,怎麼能不讓人感到絕望呢?

現在春天已經到了,在省城有些樹已經開花。在我居住的這個鬼地方雖然名義上春天已經來了,可我根本感覺不到一絲春意。前一段時間一場揚沙襲擊了很多地方,那個時候我走在街上都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鼻孔裡,耳朵裡被灌進去很多沙子。這種感覺讓人不是很愉快,這就是某縣城的春天。在過去十多年的日子裡,我也經歷了十多年的春天,這裡的春天一點都不迷人。我不喜歡這裡的一切,在這裡的一切好像都屬於我。就好比我不喜歡頭頂的地中海,但他卻出現在我的身上,就如同我年輕的時候不喜歡痤瘡,但他卻出現在我的臉上。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感覺到挫敗呢?我是一個不喜歡花錢的人,但有時候我會把花錢作爲懲罰自己的一種手段。每當我過得不順的時候,我就會花錢,花錢就會給別人帶來收入,就會給別人帶來歡笑。花錢或許可以消災,可以免禍。

省城曾經是我,希望可以在那裡定居的地方,然而事實證明,我好像不配留在那裡,所以在那裡徘徊了一個月之後,我灰溜溜的滾回了自己的家。之後我就客居在某縣城,我好像只配待在這裡,只配跟一羣自己不喜歡的人待在一起。我不配擁有三觀契合的朋友,不配做自己喜歡的工作。不配擁有體面的生活,我甚至不配擁有從前的容貌。過去這些年我失去了太多東西,我不知道再過十年我會變成怎麼樣一副鬼樣子。儘管我是如此的悽慘,可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哭過了。我記得自己曾經被父親逼哭過一次,他要向我施壓,逼我娶妻生子。我覺得他的這個做法非常的無恥,如果他不是我的老子,我一定不會對他客氣。人生就是如此,有太多不如意的地方,我與這個人之間有很多矛盾。也有一些不足爲外人道的事,文字不足以形容我糟糕的心情,如果上天對我存一絲憐憫,那就把我頭頂的那個地中海去掉吧!

美奈女士,你生活在美麗的島國,那裡的風景就像是漫畫一樣,那裡的人也像是漫畫裡的人。也許站在島國的街上,能夠感受到海風,也許島國的風裡有海鮮的味道。最近兩年島國的運氣算是糟糕到了極點,本來島國要舉辦一場非常盛大的運動會,卻因爲一場可怕的瘟疫而被迫延期舉行,據說今年因爲相同的緣故,不得不限制運動會的規模。運動員來到比賽場地,除了相關的工作人員,現場沒有一名閒人,這是一次沒有觀衆的盛會。那麼電視上有沒有人觀看這次運動會呢?今年在傳遞聖火的過程當中幾次熄滅,這是典型的不祥之兆。在歷史上,島國與北洋之間有着非常複雜的過往,但今天島國倒黴到這個程度,我簡直有點同情它了。

今天我希望島國與北洋能夠維持一種穩定的友好關係,雖然在今天這樣一種環境之下,這樣一種穩定的友好關係顯得有點奢侈。但這仍然是我們的目標,我不知道美奈女士是不是有相同的想法,我知道你是一個那麼善良那麼純粹的人,我相信你所有的願望和夢想都是純粹善良的,記得當年你與朋友談論自己對未來設想時,你說的那些話讓我非常的感動。那個時候我就下定決心,我一定會用盡自己的一己之力幫助你實現自己的願望。我知道我的力量非常的微弱,但只要你需要,我就會把自己的微弱之力貢獻出來。只要有你在,天空就會變得更加的乾淨,就像是被水洗過一樣。只要有你在,陽光就會變得更加的明亮。我知道自己站在你的面前,就像是一隻禿鷲站在孔雀的面前,沒有關係,只要能夠把你襯托的更美,我不在乎自己。在很多時候,我覺得自己就是懸浮在空氣當中的一粒灰塵,但只要你一出現,我就覺得自己雖然是一粒灰塵,卻散發着香味,不是因爲我有什麼特殊的香味,而是因爲灰塵沾上了你的味道。

我知道在島國你擁有大量的粉絲,她們都希望能夠掌握你的技術,從而讓她們自己在生活中變得更加的精緻,擁有更大的體面。我期待着有那麼一天,你能夠擁有比現在更好的生活,我也期待着我們之間的關係能夠走得更近。我不知道我的這個願望對你到底是不是一種冒犯,如果是的話,我願意向你表達歉意。但如果讓我自覺的與你保持距離,這對我來說是非常困難的,因爲我對美好的事物根本沒有抵抗力,這也意味着當我在面對你的時候,我的自制力是不存在的。我希望我的畫沒有嚇到你,我雖然在面對你的時候沒有自制力,但我保證我不會傷害你。因爲我不會損害美好的事物,我希望美好的事物能夠一直得到保持。美好的事物是人類共同的財富,你是上天送給人類最珍貴的禮物。

在跟另一位朋友在交談的過程當中,我曾經表達過這樣一種心願,希望有一天可以去島國旅行,一覽島國的風光,領略當地的風土人情。前一段時間在某網站上,我與一個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執,我說某一種古文明已經失傳了,他卻認爲這種文明一直延續到了今天。實際上他的說法完全站不住腳,因爲那種古文明,雖然在今天仍然可以找到很多遺蹟,但如果把這些遺蹟當做是這種古文明還存在的證據,那麼其他的古文明也都存在,而並不像這位先生所說的那樣,那種古文明是唯一延續到今天的文明。他曾經把這種古文明所影響的人稱作是餘孽,可見他是特別希望把這種古文明消除的一乾二淨的這種人,既然如此,他怎麼還有膽子說這種古文明還存在呢?因爲他連這種古文裡的遺蹟都不能容忍。

這種古文明的遺蹟,不僅在北洋可以找得到,在很多鄰國都能夠找到。我曾經舉例子,如果到某個地方找到某人的一片頭蓋骨,能說明這個人還活着嗎?如果一片頭蓋骨不能證明這個人還活着,那就不能說某種古文明存在一些遺蹟,就認爲它還存在。他堅持認爲自己在這一場辯論當中勝出了,這完全是自欺欺人。說這種古文明已經消失了,一些人會受到傷害,他們的三觀會受到衝擊。但是沒有關係,事實勝於雄辯,總有一天他們不得不面對事實。對於這一古文明,我的心情是非常複雜的。有時候傳統是一種非常溫暖的東西,但有時候傳統也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東西。我非常贊同論語當中遊子所說的話,禮之用和爲貴,先王之道,斯爲美。意思是禮儀存在的意義是爲了理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所以當禮儀讓人感到窒息的時候,這就說明人們對禮的使用出了嚴重的問題。

在漢朝的時候,六經就只剩五經,因爲六經當中的《樂》失傳了,《樂》到底是在傳承的過程當中散佚了,還是被人故意銷燬了,我更傾向於它是被人故意銷燬了。《禮》往往包含了一條又一條的禁忌,而《樂》的存在削弱了你的威嚴。總而言之,自從《樂》失傳之後,傳統文化就變得不那麼可愛了。這也就是後來出現所謂浸豬籠、沉塘、掛鞋之類奠定了基礎,樂教存在的情況下,禮教就是一種非常溫和的東西,當樂教消失之後,禮教就變成了一種會吃人的東西。魯迅在他的著作當中反覆的批判過李教,在這裡有必要強調這個時候的禮教,並不是儒家所提倡的禮教。它是一種被閹割過的東西。也就是說漢朝的儒家,與先秦的儒家有着非常巨大的差別。特別是與孔子的儒家,完全不是一回事。但是有什麼辦法呢,事物總是在不斷的變化當中,聖人也沒有辦法,以自己的意志來控制這一切。

美奈,據我所知,島國是一個禮儀之邦,島國的人一個個看上去都文質彬彬,但島國的社會實際上是一個令人窒息的社會。特別是在島國的都城,那是一個非常冷漠的城市,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都會有很多最貴的粗莓,他們承受着生活的重要,白天的時候辛苦的工作,晚上還要陪着上司和同事喝酒。島國貴賤的次序非常的清晰,哪怕是在一個小小的單位,長官與普通職員之間的界限是非常清晰的,長官是我非常噁心的一種生物,他的存在讓生活變得沒有那麼美好。這種生物在下屬面前表現的就是一頭兇惡的猛獸,一旦遇到上司,他就是一條搖着尾巴的哈巴狗,這種人根本不值得尊重。把這種人當做自己人,完全就是個笑話,所以我希望在單位永遠保持禮貌,永遠保持距離。

在我生活的這個鬼地方,我根本沒有朋友,至少我可以跟你通信,所以我並不感到寂寞。每次跟你通信的時候,我都會非常的激動,每次讀你的信,我都會非常的愉悅。與你相處是最讓人感到歡喜的一件事,我希望有那麼一天,我們可以與正常的朋友那樣並肩走在小路上,沐浴在夕陽下,聊着往事。最近天氣不是特別好,雖然是春天了,可總是陰天。我希望有那麼一天,我可以漫步在一條充滿陽光的路上。路上有來來往往的青年男女,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掛着幸福的笑容。前一段時間我生病了,我不知道這個星期我能不能保證不會復發。原本以爲今年我會交好運,沒想到在二月的月初我會遭遇這樣一場橫禍。二月二那一天我看了一部電影,片名叫做《送你一朵小火花》,說的是兩個得了病的人相互鼓勵的故事,前半段是女主角鼓勵男主角幫助男主角走出人生的陰影。然後女主角病情復發,精神崩潰,男主角開始鼓勵女主角,但是女主角雖然走出了心理陰影,卻沒能夠擺脫厄運。

女主角病逝之後,男主角一個人來到了曾經夢到的湖泊。那個時候他開始想象一種叫平行時空的東西,我想在另外一個時空會有一個我,也有一個你,在那個時空裡與我相遇,然後相愛最後結婚生子,他們過得非常的幸福,而我也在事業上取得極爲輝煌的成就。在這一時空我們雖然相遇,卻各自在兩個不同的時空過着自己的生活。不管怎麼樣,我祝福你事事順遂、心想事成,你是這個世上最美好的人,最值得被上天善待。每次想到你的樣子,我都會感動不已。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反應,是因爲你實在是太美了。你值得我爲你流淚,但我不會流淚了,因爲我已經失去了這個功能,在我成年之後。現在我每一分鐘都在想你,我希望我的思念可以化作對你的祝福,我的祝福又可以化作你好運。

此致

敬禮

你的朋友陶唐

新豐九年二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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