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記憶紛涌而至,我記起了。
那時我捏碎了顧清瀾心臟,也是龍心。
那瞬間,無數冤魂飄散出來,然後——
我就失去了意識。
我現在已經回到過去了嗎?是顧笙瀾來打破契約嗎?爲什麼,我還有記憶!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的加速,耳邊傳來衣衫摩擦的窸窣聲,顧清瀾還在牀邊,他在幹什麼?我心慌亂,我不敢睜開眼睛,就這麼感受着,他在身邊,嗅得到他身上的味道。
直到,外頭傳來珠簾晃動聲。
我耳邊響起清脆甜美的少女聲:“大少爺,藥已煎涼半盞茶功夫,夫人可入藥了。”
“嗯。”
隨着那一聲淡漠的輕應,我再也忍不住了,緩緩張開眼眸,看着他白色的錦袍,是他,是顧清瀾!
我真的回到過去了。
顧清瀾正要接過那藥時,那少女的手卻一抖,“大少爺!”
“夫人醒了!”
隨着那一聲夫人醒了,我猛然看過去,什麼夫人,誰是夫人?那說話少女穿着一襲綠色長袍外罩着對襟款式的綠紗羅,盤着兩個紅色娟帶挽起的髮髻,大概是伺候的丫鬟?
“什麼?”
顧清瀾修長潔白的手猛然扣緊藥碗,他回眸看我,眸中滿是驚喜之色。
“阿離……”
隨着他那一句阿離,我的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大……”
脫口而出的大人,說到一半住了口。
我,我現在是他夫人?
“謝天謝地,夫人終於醒了!紫芋這就通知老夫人去!”那丫頭說完後,歡天喜地的出去了。
我對這邊,毫無記憶,彷彿是個陌生人……
但是面前的男人,是我最愛的男人。
我看着顧清瀾的臉。
他眉心沒有紅痕,鼻上也沒有黑色被燒焦的小點,然後我看着他的手,那雙堪比玉石雕刻的手,依然修長,骨節分明。
“阿離,你是否還疼着?”
他聲音一如往常的清冽。我還未說話,顧清瀾又道:“都叫你莫要半夜偷跑出去,白捱了這一鞭子,可是半月下不了牀!”
他聲音斥責卻又帶着壓抑的喜悅,“還好,你醒過來了,否則,我一定讓大力者去挨板子!”
他說的時候,手上也沒閒着,將藥一下下攪拌着,說完後,將藥遞到我的嘴邊兒上,對我話音一轉,又柔聲道:“來,將藥先喝了,爲夫吩咐紫芋溫着糜肉湯,熬了半宿兒,待會兒母親來了,我順道叫她去拿來。”
“你睡了三日,胃需好生養着。”
“……”
我聽着顧清瀾一口一個阿離,又一口一個爲夫,還有那溫柔的眉眼,心裡有些陌生卻又有些高興。
我看着周圍,古色古香的木……嗯,這牀是……
我嗅了嗅,沒錯,這是沉香木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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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離……聽話。”
顧清瀾把勺子放在我脣上,我張開嘴,那藥雖苦,可心裡比蜜還甜。
真好,他還活着,只是這裡的一切……都變了。
但他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我已經……別無所求!
“阿離,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傷口又疼了……”他對別人是那般的冷漠,對我是這樣的溫柔,像極了我家大人,卻又是顧清晨……
“大人,我只是……”下意識的就喊了大人,然後我看着顧清瀾狐疑的皺起眉,突然間不知如何開口時,心口,傳來熟悉妖嬈的輕笑聲——
“蠢貨。”
這是……顧笙瀾的聲音!
“顧笙瀾?你怎麼陰魂不散的……”我有些詫異,畢竟我現在應該是在過去,他怎麼還能和我……說上話。
他沒有理我之前的話,對我道:“好好享受這一世。”
我有些詫異他,“你說什麼?”
他道:“記着,你是他夫人,他是你相公,你們是普通夫妻。”顧笙瀾聲音慵懶散漫,我心裡一怔,繼而有些莫名感動。
我醒來就猜到了,是他去打破契約的。
“契約是你打破的,現在天規也改好了。是嗎?”我沒想到,回到過去的,不是我也不是顧清瀾,而是顧笙瀾,他大概是在我捏碎龍心後,就離開了吧。
“嗯。”他淡淡嗯了一聲後,聲音略帶抱怨:“現在,六道重分後,秩序更嚴,漏洞是暫無,但我真累!”我聽着他的吐槽,不知道他累什麼,皺了皺眉道:“我想知道,爲什麼我還記得這些記憶,你也還……”顧笙瀾那邊,哧哧一笑,道:“因爲,我不許你忘記我。”
“……”
我沒做聲,也是這時候,才突然發現,周圍很安靜。
而我的眼睛睜不開,不由得,心下有些慌,“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你現在是凡人的身體,當然要睡着,才能和我說上話。”顧笙瀾說完後又補充一句道:“否則,你得死了,才能見到我。”
我沒被他嚇到,蹙眉道:“現在,是不是除了我,大家都被重新安排了?”
“嗯,可以這麼說。”
我雖然不大懂這傢伙做了什麼,但是,終歸,我受了他的恩惠。
“謝謝……”
那邊,他突然間就沒了聲音,許久後,才道了兩個字——
“蠢貨。”
我們沉寂許久,許久,他聲音帶着暴怒道:“蠢貨!你記着!你現在是他妻子,他是你丈夫!我已經讓他兩次,不怕再等一百年!事不過三!這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
“好好給我享受你的顧門夫人生活!我出生的時候便沒了,你也別問顧清瀾我的事情。”
“百年之後,我來接你!”
“千萬別在心裡亂喊我,我聽不到。”
“就算聽到,我也沒空跟你廢話,我得去給閻羅開鬼門去了……”
“百年後見!”
他一口氣說完後,那種心口連接的感覺就消失了。
“你……”我猛然睜開眼睛,下意識的想坐起來,結果背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疼得我“嘶”的一聲倒抽口氣,又倒下來,得……這下,疼了兩遍。
“阿離!”
耳邊,傳來顧清瀾焦急的聲音。我看着顧清瀾,他眸中滿是擔憂,抓着我的手溫熱,他皺着眉擔憂道:“阿離,你怎麼又昏過去了……”
我只是睡覺罷了。
顧笙瀾,他就這樣走了。
百年之後麼……
我看着顧清瀾,如今,我和他……終於是平凡夫妻,百年之後的事情,百年之後再說吧!
“我沒事的,只是睡着了。”我說完後,猶豫着,入鄉隨俗的叫了一句:“夫君。”
顧清瀾眉頭依然皺着,“哪有人睡着了叫不醒的!不行,必須讓大夫瞧一瞧……”
“真沒事,夫君,你別走!”
“我這一覺睡得太長,我好像,忘記了好多事兒,你能不能,給我講一講我們過去的故事?”
我扯着顧清瀾的袍子,他回過頭看着我,四目相對中,我看着他清澈的眸子,他坐下來,把手放在我的頭上道:“這麼燙,你發燒了……”
“唔,有麼。”
“肯定是燒糊塗了,紫芋!大夫怎麼還沒來……”
顧清瀾表情瞬間冷了下來,模樣像極了我家大人。
而轉瞬間,他回頭看着我,眸底又滿是擔憂,“阿離,你還有什麼症狀?一併說來。”
我看着他嚴肅的模樣,還有他轉眼間的冷臉,什麼病也都好了。
有些想笑,但笑着笑着,眼淚就流下來了。
終於讓我等到你……
完整的一個你。
……
顧笙瀾說的沒錯,我是蠢貨。
也許是顧清晨出場時太厲害,以至於我一直以爲他是虛構人物,也就從未查過,千年之前是否有過歷史記載,直到我自己也來到這朝代後,我才發現,這裡乃是真實存在的宋朝。
宋朝時期,舉國信道,就連宋徽宗都自稱道君皇帝。
顧家亦信道,可再也沒了留仙門……
我想誰也不會知道,在宋朝時候,天道有過這麼大的漏洞,這天下曾經有過這麼厲害一個門派吧……
百年轉瞬即逝。
我和顧清瀾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子嗣。但好在,在宋朝,大家信奉道教輪迴之說,我也並未被歧視,亦或者,顧清瀾太寵着我。
我與顧清瀾恩愛一生,白頭到老,收養了數個孩童,幸福的過完了一生……
他死的那天,我很平靜。
他是睡夢中死去的,一生沒有任何病痛折磨。
我就這樣一步步和他到了白頭。
這感覺,真的很好。
我在歲月流逝中,也越來越感謝顧笙瀾。
百年,轉瞬即逝,顧清瀾死去的第二天,我的夢裡……那個討債鬼,便來了。
(顧清晨&顧清瀾——阿離篇,完。)
依然是一片黑暗。我都快忘記了,顧笙瀾的存在。
“蠢貨,你出去看看。”
好半晌才記起。
“看什麼?”
“去吧……走過去。”
他說着,我面前出現一道藍色的光芒。
“這是什麼……”
我的話沒說完,他倒是等不及了,道:“讓你過來就快過來!哪兒那麼多廢話……”然後我的身子被那藍光直接吸了過去,身上像是剝皮拆骨似的,雖然感覺不到疼,卻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皮肉分離了似得……
“終於回來了。”
“呼……”
回來……什麼?我的心,怎麼在自己說話?腦袋裡有些亂哄哄的。耳邊傳來“嘀嘀嘀”的聲音,鼻尖更是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我這是……在哪?
“嘶。”
“痛!”
腦袋好痛,彷彿要炸了似得。
好不容易,我睜開眼睛,我看着這一房間的白,皺了皺眉。腦中有什麼東西翻涌着似乎要出來,但是,又似乎被壓抑住了。
“出去看看。”
心口,又響起這個聲音。
出去?
我扶着腦袋,裹着厚厚紗布的腦袋,循着那心裡的聲音,一步步朝着門外走去,“門外有什麼啊?我的頭好痛……”我自言自語的說着,感覺自己像是個神經病,繼而拉開門,怔住在原地。
門外那個男人!他是……
我猛然捂住腦袋,到退一步砰的一聲撞倒在門上,記憶紛涌而來,除了那些似夢非夢的恩愛故事外,我還記起,我是出了車禍的……
而遠處這個男人——
是莫遠!
他和徐嫣然摟在一起。
他倚在牆上,徐嫣然在他懷中,嬌巧玲瓏的徐嫣然脣瓣紅得誘人,是方纔他們忘情擁吻的結果,那一瞬間看見他們擁吻的樣子,還映刻在我腦中。
我跌坐在地上,腦海中,飛掠過無數畫面。
“是夢?”
“不……不是!”
我在心裡說着,可是沒人理我了。
剛纔還在的……
我心裡有些恐慌,直接道:“顧笙瀾,你回答我!”
“不,那絕對不是夢!”
我想站起來,可我……沒辦法!
“她怎麼了?昏了三天,腦子被撞壞了嗎?顧笙瀾是誰?”耳邊傳來徐嫣然的聲音,莫遠沉聲道:“不知道,不過,她既然看見了,就告訴她吧。”
慌亂中,莫遠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道:“既然你都看見了,我就直接告訴你吧,我已經不愛你了,我們分手吧!”
他說的一氣呵成,徐嫣然頗有些同情又可憐的對我道:“哎呀,鍾離,怎麼辦啊……我也不想這樣的,但是遠遠他早就……”
“走了。”
莫遠沒有讓她說完,就扯過她的手,迅速離開了。
我坐在地上,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腦中不斷的嗡嗡作響,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不是夢!因爲,莫遠說的話,和徐嫣然的話,我都聽過!我都記得!是一字不差的!
“鍾離!”
面前,一雙寬厚的手,把我扶起。
我擡眸看着面前的男人,心道了句,這是……周宸昆。我記得這個男人,他撞到我,害我昏迷三天,住院七天。
下一秒,他對我道:“鍾離小姐,你終於醒了。”然後,他衝我溫柔一笑道:“自我介紹下,我叫周宸昆,三天前我撞到你,你現在醒了我就放心了……”
不等周宸昆說完,我猛然推開他,往外跑去。
沒錯的,那些不是夢!
我跑在路上,赤着腳,腳下有些疼,有些涼,旁人遞來奇怪的目光,我不管不顧。
只是,當我跑到醫院門口時,我停下了。
我要去哪?
突然間,我有些迷茫。顧笙瀾那傢伙,是他把我帶來這裡的嗎?正想着,身旁一涼,耳邊傳來一聲帶着戲謔的熟悉輕笑:“蠢貨。”
我極爲緩慢的回過頭,看着站在我身後的顧笙瀾。
他眼角的硃砂,紅得耀眼……
“你……”
(文章還在繼續,顧二即將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