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不堪回首逸事

聽完管涌述說的當年管鳳的往事, 他才知道,前段時間自己所領悟的“千絲萬縷”只不過是皮毛。而瑞雪盈的情感世界真是一環扣一環,縱有千千結。

毓向楠不點頭也不搖頭, 更沒有說話。

“一個月了, 他幾乎天天來我這,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鄭然翻了翻白眼, 無奈地說。當她聽說瑞雪盈不見了, 馬上給徐婆婆打了個電話,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或者瑞雪盈現在在哪裡。可是這次連徐婆婆也不知道瑞雪盈在哪裡, 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幾天,她的整個心思都在瑞雪盈身上, 根本就沒有多餘的精力來應付毓向楠。可這個毓向楠, 自從一個月前, 天天來她這裡報道,老公都有些埋怨了。

管涌一愣, 也保持了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夜幕已深,管涌和毓向楠一通離開了鄭然的家。鄭然目送着他們離去,望着他們同樣失望、傷心、孤獨的背影,腦中靈光一閃, 卻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管涌他……不會是喜歡上瑞雪盈了吧?鄭然搖搖頭否分自己的想法, 可是又想起自從易思拋棄瑞雪盈後, 管涌定期向她詢問瑞雪盈的情況, 從未間斷過, 直到傳出瑞雪盈結婚的消息。

管涌和毓向楠帶着同樣沉痛的心,邁着同樣沉重的腳步, 不知不覺二人來到徐婆婆的樓下。管涌楞了一下,不知這是什麼地方,卻尾隨着失魂落魄的毓向楠走了進去。毓向楠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繼續垂着頭想着心事。

盈盈到底去了哪裡?爲什麼還不回來?已經一個多月了,她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他好想她,好想見她,可是又怕見到她,怕她還沒有消氣。他該怎麼辦?

徐婆婆聽到門鈴聲,反應性地看了一眼鐘錶,去開門把他請了進來。開門的瞬間,徐婆婆楞了一下,沒想到今天會多出一個人。她上下打量着管涌,面生的一個人,她敢肯定她沒有見過管涌。可是,看着他眸中毫無掩飾的痛,一絲異樣的感覺涌了上來。

三個人隨意坐在沙發上,半天沒有說話。許久,“年輕人,你天天來也沒用,我這次是真的不知道。”頓了頓,徐婆婆又說:“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事,我問了你也未必會說,但是我想告訴你,就算我知道瑞丫頭在哪裡,我也不想告訴你。因爲你沒資格!”

徐婆婆的一句話猛然敲擊着毓向楠的心,傳出撕心裂肺的痛。他皺了皺眉頭,沒有開口,只低着頭,不只是懺悔,還是不認同徐婆婆的話。半晌,毓向楠低低地開口,“徐婆婆,有她的消息,請馬上告訴我。”

管涌猛然擡頭望着徐婆婆,一臉驚愕,“徐婆婆?”

“你是?”徐婆婆不太感興趣地問道。

“我、我是易思的好友,管涌。”

“什麼?!”徐婆婆一聽是管涌,頓時叫了出來。“你叫管涌?你還有臉稱自己是易思的好友?走!你給我出去,我家不歡迎你!”徐婆婆頓時跳起來,對着他指手畫腳,恨不得立馬把他掃出去。

“我、我……”管涌突然啞口。面對徐婆婆的強勢,管涌眸色一黯淡,在徐婆婆的怒瞪下,說了句“我是情非得已啊!”便忍痛說出當年的往事。他太想把當年的事情說出來,與人分享一下,陳年往事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需要有人與他分享,哪怕聽後罵罵他也好。或許,老天聽到了他的禱告,讓他有這個機會在徐婆婆面前懺悔。

當年管涌還不知道管鳳和易思是戀人關係。有一天,管鳳來診所找他,說是心情不好,讓他陪她喝酒。在酒吧裡,管鳳無意中問起易思的近況,他沒有想多便說出前一段時間易思帶着瑞雪盈來診所看病。管鳳聽了,猛然呆住,他這才知道管鳳被易思拋棄了。

管鳳的性情越來越古怪,起先是不大願意理人,再來就是無緣無故大發脾氣。有一次,當管涌去找管鳳,她早已割腕自殺,倒在血泊之中。管涌嚇了一跳,急忙揹着她趕去醫院,才換回了兩條命。是的,到了醫院才知道,管鳳懷孕了,而孩子的父親在前一段時間把她拋棄了。

爲這事,管涌氣得火冒三丈,他去找易思理論,可是當時易思沉浸在與瑞雪盈的戀愛中,根本不把管鳳放在心上。更可氣的是,當他告訴易思,管鳳懷了他的孩子,易思卻諷刺般地笑了,說:“她還真是卑鄙,竟然用這種下流的手段。” 管涌聽後恨得牙癢癢,狠狠地揍了易思一頓,卻也不解心頭之氣。

之後,他苦口婆心地勸管鳳打掉孩子,可是她卻死活不肯!她說只要易思知道自己懷了他的孩子,就一定會回到她的身邊,可哪知,他早已跟易思說過。苦勸無果後,他不得不把這件事告訴父母,希望由他們出面說服管鳳。如果可以重新選擇,他寧願永遠不要告訴父母。

當父母得知管鳳未婚先孕,氣得渾身發抖,父親指着管鳳的鼻子罵她賤,不知廉恥,並讓她馬上把孩子做掉。可是管鳳不但不受教,還頂撞父親,這一頂撞,把父親的心臟病頂撞了出來。父親捂着胸口,當場暈死過去。搶救之後,靠着輸氧氣維持了一段時間,便撒手人間。

母親站在靈堂前,哭得肝腸寸斷。管鳳看着靈堂上的父親,沒有哭,心下更加堅定要把孩子生下來。爲了這個孩子,她氣走了父親,她不能不堅持到底!一連好幾天,母親以淚洗面,最後一病不起,離開那天,她握着管鳳的手說:“孩子,做個未婚媽媽是很辛苦的事。你爲人母親的心情,媽媽懂,也不會怪你。媽媽放不下你爸爸,這就要跟他去了,你好自爲之。”

管鳳抱着母親的遺體痛哭失聲。她後悔了,後悔沒有聽爸爸的話,後悔頂撞他,她需要爸媽。可是……他們卻一去不復返。管涌看着妹妹,心痛極了,不單單是因爲父母親的離去,更多的是因爲管鳳。他把她摟在懷裡,柔聲安慰,卻越安慰越惹來管鳳悔了腸子的哭聲。

原本,他以爲這是最終的悲劇,卻不想,管鳳因過度悲傷動了胎氣,腹中的胎兒也離她而去。多重打擊下,管鳳徹底崩潰了。那時,他拒絕任何人來看望管鳳,他把她保護的很好,沒讓她的失常傳出去。

治療了一段時間,管鳳的精神狀況有了好轉,卻死活不肯再接受治療。從那時起,管涌便變相地給她治療,定期檢查。那時,他疼她疼得骨子裡去,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碎了。之後,在他的細心照料下,管鳳的精神狀況好了很多,便漸漸拉開治療的週期。然而,有一天她興奮地打來電話,說要出國留學。他一愣,半天沒有說話。

管涌後來才知道,管鳳要和易思一同出國留學。當初因管鳳的事,他和易思斷絕了來往,沒想到今天他們要一起出國了。他心中倍感疑惑,問起管鳳,易思怎麼願意跟她一起出國,她說她把孩子的事情告訴了易思,易思心中愧疚,說要好好補償她。所以,他們決定一起出國,重新開始。他又是一愣,想起當初他跟易思說管鳳懷孕時,易思一臉鄙夷的神色歷歷在目,怎麼可能會相信管鳳的話?雖疑惑重重,但是他也真心高興管鳳能和易思重新開始。這樣,他們的父母也不枉冤死了。

可是,哪裡料到會另有隱情?當起飛的前幾個小時,他接到徐峰的電話,徐峰問他有沒有見過易思?他還沒來得及說易思正在機場,便聽徐峰火燒火燎地咒罵着易思,說他不是人,是個畜生,不!連畜生都不如。

管涌心下一驚,那股不安的氣息漫遍全身,他怯怯地問徐峰出了什麼事,徐峰這才停止咒罵易思,說:“他那個不是東西的東西,婚禮都準備好了,下週就要結婚了,他來句‘等我’便不見蹤影。你說他是不是個人?是不是個畜生?我他媽真想揍死他!當初我就警告他,如果不能對雪盈好,就不要招惹她。現在不但招惹了人家,還讓人家愛得死去活來,他卻拍拍屁股走人,你說我是不是該狠狠地揍他一頓?揍他一頓還便宜了他,我非……”

聽罷,管涌心下一沉,渾身冒冷汗。半天,他才徐徐開口說:“學長,易思他……今天和我妹妹去美國……留學。”

但是面對着徐峰錯愕後的追問,管涌沉默了。易思儘管愛着瑞雪盈,瑞雪盈縱使愛着易思,可是他們的幸福不是他所在乎的,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妹妹,管鳳的幸福。到最後一刻,承受與徐峰決裂的後果,管涌死咬着牙關,沒有說出是幾點的飛機。

“冤孽啊!”徐婆婆聽了管涌的“情非得已”連連嘆息。“我聽鄭丫頭說,瑞丫頭被拋棄後,一直有人默默地關注她,是你嗎?”

管涌滿心慚愧地垂着頭,輕輕點了點頭。與徐峰決裂後,他是再也沒臉見徐峰。他只能通過鄭然悄悄地打聽瑞雪盈的消息,卻也不敢出現在他們任何人的面前。剛開始,鄭然拒絕有關他的一切詢問,他知道,徐峰把所有的事情與鄭然說了個遍。但是,他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爲開”,在他不解地努力下終於讓鄭然軟了心,告訴他一些瑞雪盈的消息。多年來,打聽瑞雪盈近況已經成了他的習慣,直到在姑媽家看到瑞雪盈,他才強制停止他的習慣。

“那並不只是你的‘習慣’吧?不知不覺中,你已經愛上了她。”徐婆婆沉默了一會兒,語出驚人地說道。

管涌的心漏拍了一下,他錯愕的看着徐婆婆,在七年後的今天他才醒悟的情感,一下子被徐婆婆一語道出,有些不可思議。

“你不用這樣看着我,當你進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徐婆婆再次語出驚人地說道。

“我……”管涌偷覷了一眼垂着頭,默不作聲的毓向楠,想說出反抗的話,卻埡口。因爲,徐婆婆說出來的事情,正是他剛剛醒悟過來的事實,他的內心。

“不用解釋,瑞丫頭本來就不缺人愛,只是有人得了便宜賣乖,囂張得不了了。”徐婆婆看着毓向楠,飽含深意地說。隨着徐婆婆的言語,管涌也看向毓向楠。

毓向楠在一旁聽着,不做聲,心裡卻翻江倒海,五味俱全。真是剪不斷、理還亂的一段多角戀青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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