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場》錄音結束後,女聲優們商量着一起去吃中飯。
村上悠正在和音響監督明田川仁聊着天。
“村上,聲優賞快開始了,有什麼想法沒有?”
“什麼聲優賞?”
明田川仁驚訝地看着他:“你這傢伙,作爲聲優卻不關注這些的嗎?”
“什麼個情況?”
“什麼{什麼個情況}?!3月份舉辦的聲優賞啊!”
“沒興趣。”
“嗯——?你不想獲獎?”明田川仁大着嗓門,很是不可思議。
他不信有這麼清高的人。
“能不能獲獎,和我想不想獲獎,沒有關係吧?既然這樣的話,不管我怎麼想的,都是無所謂的事。”
明田川仁搖搖頭,嘆息着說了一句:“你這傢伙的想法真是奇怪”。
“彼此彼此。”
“什麼意思?”
“沒什麼。”
村上悠是在說,明田川仁一直讓人稱呼他爲“仁醬”這件事。但別人的事怎麼都好,在不給別人招惹麻煩的情況下,每個人都是自由的。
結束這場對話,村上悠走出休息室,本該早就離開去聚餐的女聲優們,居然都還等在走廊上。
穿上外套,圍上白色圍巾,像是冬日裡的雪蓮花的中野愛衣,淺笑着道:“村上君,一起去吃中飯嗎?”
“行。”村上悠點點頭:“只是我下午還有工作,怕是呆不了多久。”
“沒關係的啦。”赤崎千夏慫恿道:“只是普通的吃飯而已,又不是酒會。又都是朋友,想走就走。”
“那就好。”
五個人便找了一家餐廳,各自點了一份套餐。
“最近一月的動畫也陸續開播了,《修羅場》看起來不是很出衆啊,難過。”金元壽子打開話題。
“嗯。”中野愛衣小口的吃了一口蛋包飯:“目前比較熱門的幾部動畫,好像是《點兔》、《地錯》還有《暗殺教室》。”
“還有很多出第二季的動畫,也都挺火的。”赤崎千夏說完,很是羨慕的嘆道:“我什麼時候纔可以出演熱門動畫,我也想成爲超人氣女聲優啊!”
“女聲優的競爭壓力大,在配音功底差不多的情況下,長相和性格反而成了關鍵。可愛的、有趣的,總是能得到更多的關注。而且淘汰的頻率比男聲優快多了。”田村由香裡身爲前輩,是在座出名最早的女聲優,頗有感嘆的說出自身的經驗。
其他幾個女聲優也都沉默了。
在聲優界,混的較好,收入上才能和一般社員平齊,這也是很多女聲優嫁給一般社員的原因。
中野愛衣喝了一口檸檬水,笑着道:“不要這麼悲觀嘛,未來怎麼樣還不知道,但現在不努力是不行的。”
“對對。”赤崎千夏也出聲安慰:“我們已經比很多女聲優要好了。”
她這樣一說,大家的心情又都好起來。
田村由香裡說道:“我現在倒是挺羨慕大西紗織的。”
“大西醬?”中野愛衣有些疑惑,對於田村由香裡來說,大西紗織只是一個無名小輩:“田村桑爲什麼這麼說?”
田村由香裡朝着默默吃飯的村上悠噘了噘嘴,開玩笑地回答:
“剛出道就能在各個動畫裡鍛鍊自己,現在更是在《地錯》裡拿到主要角色。”
“是的呢。”中野愛衣也偏過頭,看着村上悠:“而且隨着村上君越來越火,感覺大西醬順勢就能成爲人氣聲優了。”
話題既然來到自己身上,村上悠爲了不顯得自己孤僻,也加入了話題。
“就像?魚?”
“嗯?”四位女聲優疑惑地看着他。
得,得。
“沒什麼,你們就當我胡言亂語。”
“哈哈。”中野愛衣略帶撒嬌和不滿的笑着道:“大家都不明白,村上君你倒是說清楚啊。”
於是,村上悠就和女聲優們科普了一下?魚的知識。(最懶的魚,吸附在鯨魚、鯊魚、海龜身上。)
聽完,大家都原來如此的點點頭。
中野愛衣突然笑了。
赤崎千夏問:“你笑什麼?”
“不是,我在想,哪天有觀衆問我們,你們聲優私底下都聊些什麼?我們回答說,在聊海洋生物。這會不會很不妙啊?”
衆人歡快的笑起來。
吃完飯,村上悠坐上電車,去了《春物》的錄音室。
比起《修羅場》沒有空調、全靠人體散熱和暖寶寶取暖不同,《春物》是配有空調的。
但切不要以爲這是好事。
狹小的空間,人數四五六七八個人,空氣是渾濁的。
“我還是寧願呆在空調裡。”聽完經驗豐富的村上悠,分享完各個配音室的情況後,東山柰柰如此說道。
“當然。”她又補充道:“如果人數像上次在《哥布林殺手》那樣,還是算了。村上君你是喜歡有空調的呢,還是沒有空調的?”
“人少的。”
“我就知道。”東山柰柰把手舉高,拍了拍村上悠的肩膀:“村上君,你差不多也該學着長大了。”
村上悠俯視了她一眼。
東山柰柰眨眨大眼珠子:“我在你眼神裡,看到很失禮的東西。”
“你沒有看錯。”
“村上君,你討厭!”東山柰柰背過身:“下次我再也不給你看腿了,哼!”
“求之不得。”
她“唰”地一下扭過身,正準備一通小拳拳教村上悠做人時,早見紗織走了過來。
東山柰柰不好意思地朝早見紗織笑笑。
“柰柰醬真可愛。”
“嘿嘿,謝謝早見桑。”
“叫我早見就可以,不用加敬稱的。”
早見紗織是村上悠在聲優界見過最正常的女人。
她既沒有中野愛衣的{平等對待每一個人},也沒有東山柰柰那份幾乎屬於二次元的可愛,她就是一個性格很好的普通人。
體驗派這點除外。
早見紗織對村上悠說道:“村上桑,能不能麻煩你和我對一下戲呢,我想找找不同的感覺。”
工作上的事,是沒有拒絕的理由的。
村上悠點點頭:“可以。”
“麻煩你了,是A部分8分到8分30秒的樣子。”
村上悠拿出臺本,等着早見紗織起頭。
但對方沒有說話。
村上悠看了她一眼。
早見紗織似乎在猶豫,然後語氣委婉地提醒道:
“那個,村上桑,是第12頁。”
“抱歉。”
村上悠只好把自己隨意翻了一頁的臺本,老老實實翻到正確的頁碼。
早見紗織矜持地點點頭,看起來似乎已經進入雪之下雪乃的角色。
這一段是雪之下雪乃逗弄貓咪,被男主角發現,內心害羞到下意識怪責主角的戲份。
“喵,喵,喵~~”
居然從貓叫開始嗎。
“你在幹什麼?”
“什麼幹什麼?”早見紗織的聲音平穩,妄圖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
“你剛纔不是和我家的鎌倉(貓)搭話.....”
“比起這個。”早見紗織無情地打斷了村上悠念臺詞,俯視着坐在座位上的他:“我不是讓你待命了嗎?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嗎?”
“唔!”弄不清楚村上悠是真被嚇到了,還是在演戲。
“雖然你的低能已經在我的預料之內,說實在話,真沒想到會差到這個地步......”
“她的眼神在說,再說的話就殺了你。”村上悠把此時男主角的內心獨白念出來。
“......要對比小學生還弱的智商,怎麼下命令纔好呢?”
對完戲,早見紗織對村上悠柔聲說了聲“打擾了,謝謝。”,然後一邊低語着“殺氣果然要再濃烈和內斂一些”,邊走回座位。
東山柰柰看着早見紗織的背影:
“早見桑好厲害啊。”
“的確很厲害。”村上悠把臺本合上:“等你和她對戲就知道了。”
“不過在我心裡,最厲害的還是村上君你哦。”
“是嘛。”
“嗯嗯~,對了,村上君,你能不能指導我一下關於這裡該如何演繹呢?”
東山柰柰拿過村上悠手中的臺本,指着其中一段。
村上悠看了眼,是男主角誤認爲糰子(東山柰柰的角色)是出於同情,才主動和自己接觸。
男主角找到她,主動說明{如果是因爲同情和愧疚纔對我好的話,請停下來吧},然後糰子少女心受到傷害,傷心離去。
最後,男主角發表了【不管經過多久,溫柔的女生都令人討厭。】的看法。
村上悠把自己理解和東山柰柰說了說。
東山柰柰點點頭。
“嗯嗯,比我想的有點點區別,我還以爲糰子是因爲愛情受到傷害了呢。”
“現在這個階段,友情多一點。”
“聽村上君你一分析,的確是這樣沒錯。不過糰子一直稱呼比企谷(主角){家裡蹲}{自閉男},說明她心裡對他還是很有還好感的。”
“有這回事?”
“當然。”東山柰柰細小的手指戳了戳臺本:“一開始可能是嫌棄,但後來慢慢的就成了愛稱,是關係親密的體現啊。”
“這也就是小說吧,我只知道現實中這樣稱呼人,應該會被討厭。”
“不會啊。”
“原因?”
東山柰柰大眼珠子凝視着村上悠俊雅的側臉,在配音室不算非常明亮的燈光下,像是充滿魅力的邪惡反派。
“我和鈴音一開始不也叫你{人渣}{變態}嗎?但並沒有討厭我們啊。”
“這可不好說。”
“我說,變態君,你已經23歲了,差不多該多瞭解一下少女心了。”
“什麼意思?”
“沒什麼~”
東山柰柰低下頭,把腦後的丸子映入村上悠投來的視線中。
“不過,村上君你是真的不喜歡做筆記啊,臺本和新的一樣,也不怕別人說你不敬業。”
“別人的看法,怎麼都無所謂。”
村上悠黑珍珠般的瞳孔移回中間,望着屬於他的麥克風。
“東山,你也22歲了,差不多該學會無視別人的眼光了。”
“你?!”
東山柰柰嘟着嘴,把村上悠嶄新的臺本捲起,敲了下他的手臂。
“討厭!不準學我說話!”
......
“媽媽,你怎麼來了?”
“出來轉轉,順便看看你。”
中野媽媽把杏杏遞給女兒,看着她倆玩鬧。
今天沒有風,太陽便溫暖起來,兩人坐在公園裡,還挺舒適。
中野媽媽突然說:“剛纔我去了一趟YM事務所。”
“媽媽,我是小澤事務所的。”中野愛衣帶着{女兒對記錯自己生日的媽媽}的埋怨。
“這我當然知道啊。”
中野愛衣摟着杏杏,好奇地看着她:“那你去YM事務所幹什麼?有認識的人?”
“怎麼會有認識的人?只是去見見據說在和你談戀愛的村上悠。”
“啊?”
“你別給我裝驚訝,我不信你不知道有相關的傳聞。”
中野愛衣不接話,低頭揉揉杏杏的雙馬尾:“杏杏,最近有沒有想我啊~”
中野媽媽笑着道:“你以爲我沒見到他?”
中野愛衣擡起頭:“不可能見到吧。”
“原本當然應該是這樣,但實際情況又不同了。一開始,我其實也只想着出去散散步,能不能見到村上悠也沒抱希望。等我到了YM事務所,果然進不去,正當我打算走的時候,杏杏突然跑了回去。”
“然後呢?”
“然後我就看到一個相當帥氣的男生。”
中野愛衣使勁捏了捏杏杏的脖子。
杏杏還以爲她在和自己玩耍,歡快地舔着她的手。
“愛衣,你和他真的在交往嗎?”
“沒有的事,別聽媒體瞎說。”
“總不能無風起浪吧?和媽媽說說具體什麼情況?”
“嗯......”中野愛衣摟着杏杏,拍打着它的小屁股,想了下:“大概就是,{如果我現在說,和某人在交往,那一定是村上君}這種關係吧。”
爲了防止媽媽誤會,她再次強調一句。
“但我們倆確實沒有在一起。”
“原來如此,我大概能理解你們的關係了。”中野媽媽點點頭,隨後問道:“他在東京有房嗎?”
這就難辦了,中野愛衣甚至想說謊,但她沒有對媽媽撒過慌。
倒不是說一定要實話實說,或者關係非常好(雖然關係的確好),只是純粹還沒有遇到有必要撒謊的事罷了。
這麼強烈想要撒謊的意識,還是第一次。
不過她想了想——也有可能是習慣了,決定還是實話實說。
“沒有。”
“那他家鄉在哪?家裡情況怎麼樣?”
中野愛衣不得不轉移換題,因爲她也是最近剛知道,村上悠是一個孤兒,幾個月前身上甚至只有五萬日元。
“媽媽,我不都說了嘛,我們兩個只是異性中關係最好的,但遠遠沒到交往的地步。現在說這些太早了。”
再等一兩年,以村上君的收入,不說買一套房,至少首付可以了,這樣說出來也不太丟人。
“我只是問問。”中野媽媽見女兒不樂意,心裡大概有數:“陪我去轉轉,我準備買點書回去看看。”
兩人站起來。
“我推薦一本,《屆不到的愛戀》。”
“輕小說我這個年紀哪看得來?”
“是村上君寫的。”
“那我得去買一套。”
“我租的房子裡有,現在正好家裡沒什麼人,我給你拿。”
兩人回到櫻花莊,此時是1月中旬,冬假早已結束,悠沐碧也上學去了。
中野母女呆在客廳,坐在暖爐裡。
中野愛衣先給媽媽拿了《屆不到的戀愛》四卷(一月又是一卷),然後自己去廚房拿磨豆機。
中野媽媽對輕小說沒什麼興趣,拿到手後,大致地翻了下。
“說的也是聲優的故事?”
“嗯。”中野愛衣搖着磨豆機的手柄:“這個茅野愛衣就是以我爲原型的。”
“哦。”
她這樣一說,中野媽媽改變決定了,準備回去仔細看看。
“書裡很多都是村上君自己的親生經歷呢。”
中野媽媽皺眉:“這麼多女孩子?”
中野愛衣笑了笑,感覺自己似乎說了一些多餘的東西。
中野媽媽擔憂地看着自己的女兒:“這種男孩子可不好,如果你真的喜歡他,可要管好他。”
“媽媽,你放心吧,我們只是朋友關係啦。”中野愛衣把沖泡好的咖啡端給她,笑着道:“萬一我們要是真的在一起了,我會好好收拾他的。”
“嗯。這點我相信你,記得你在女校讀書那會兒,還挺有威望的,有女孩子還叫你……”話沒說完,中野媽媽抿了一口咖啡:“好苦!”
“我給你去拿方糖和牛奶。”
靜悄悄的櫻花莊,只有躲在被爐裡、名叫杏杏的狗,聽到了這一場對話。
“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