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芸娘
雉奴氣鼓鼓的說道:“芸娘再敢用這句話搪塞姑爺,奴家就去告訴公主,罰了你半個月的月錢。”
本來如尼姑般透着一股子與世無爭氣息的芸娘,聽到一句要扣月錢,臉上出現了慌亂,趕緊拍了拍手掌:“全都回去老實坐着,字體上有什麼疑問,等到姑爺一離開以後,過來問奴家。”
女清客們一臉的不情願,礙於芸娘平時積攢的威信,只能心有不甘的坐了回去,老老實實看着手裡的書籍。
芸娘平時最愛乾的一件事,坐在紅木書案上數錢,爲了讓手裡的銀錢數得更久,每逢府裡發放了月錢,便會把銀子換成銅錢。
芸娘可以說是女清客裡最有學識的一名女子,也是長平公主身邊四名貼身丫鬟之一,負責掌管清客園裡的女清客。
女清客們平時在賬目裡遇到了看不懂的字體,只能去詢問芸娘,偏偏她一天到晚坐在紅木書案上數錢。
一旦被打擾了,看似溫順的脾氣,立即就會變得暴躁。
爲了不讓賬冊出問題,女清客們還不得不去請教她,只是詢問一個字,卻會招來十句話的嘮叨。
女清客們如今碰到了耐心的姑爺,當然只想詢問姑爺了,不想去觸及芸孃的黴頭。
李冕的視線從官青紙上挪開,停下了思索,擡頭看向了正在訓斥女清客們的芸娘。
本以爲她是一名看破紅塵的女居士,現在表現出來的儀態,精明的同時,還頗有威信。
李冕啞然失笑,如果不是經過雉奴的提醒,還真被眼前精明的芸娘給騙了。
扔下教授女清客們字體的繁瑣事,自己躲在女清客裡,清閒幹着自己的事情。
不過,李冕卻不認爲教授女清客字體是一件煩瑣事,給一羣容貌出衆的女清客們當先生,總歸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李冕招了招手,示意雉奴搬着八腳圓鼓凳坐在他身後,囑咐了一句:“閒着也是閒着,如果有看不懂的字體,隨時可以過來詢問。”
芸娘笑嘻嘻的坐了回去,坐在繡墩上的時候,故意朝着雉奴瞥了一眼,似是說這是姑爺的意思,這回不能怪她偷懶了。
芸孃的紅木書案靠近柳條窗格,聞着睡蓮傳來的清香,喜滋滋的拿出了一隻端木良錦匣子,又開始數銅錢了。
她平時除了領一份月錢以外,還在府裡做着公廨錢的營生,把錢借給府裡急需用錢的丫鬟僕役。
明倫堂裡的女清客們,就有不少人找她拆借過銀錢。
不過,芸娘不像借貸子錢那般黑心,借了一兩銀子,利滾利,最後逼的老百姓賣兒賣女。
芸娘借出去的公廨錢,銀利很低,只有二釐的銀利。
她突然擡起頭看了一眼姑爺,顯然是把主意打到了姑爺身上,想着哪天把銀子借給姑爺。
雉奴瞧見芸娘精明的眼神,兩人從小一起在公主身邊服侍,瞬間明白她在打什麼主意。
雉奴故意把掛在小蠻腰上的蘇繡荷包露了出來:“奴家這些年攢了好多銀子,每個月買蜜餞又花不了多少,省下來的銀子全給姑爺用,看你還怎麼借銀子給姑爺。”
芸娘聽了這話,精光熠熠的眸子瞬間黯淡下去,悶悶不樂了起來。
不是在於無法借錢給姑爺了,在於雉奴領的月錢最多,她偏偏又說不出二話來。
四名貼身丫鬟領的月錢都一樣,只不過自從姑爺來到府裡以後,雉奴又多領了一份貼身丫鬟的月錢。
一人領了雙份月錢,這件事對於紅橋來說倒不在意,對於芸娘來說就頗爲羨慕了。
雉奴告誡了芸娘還不夠,又趴在李冕耳邊,嘰嘰喳喳的說了一通。
幾乎把芸孃的底細抖落個底朝天,尤其是說出了只要缺銀子,她掛在小蠻腰上的銀子隨時給姑爺用,千萬不能找芸娘借銀子。
李冕剛開始聽到芸娘做着公廨錢的營生,皺起了額頭,對她頗有意見。
當他聽說銀利只有二釐的時候,額頭舒展開了,看向芸孃的眼神多了幾分和善。
她哪裡是在借錢,分明是在發善心。
如此低的銀利,與其說是在借銀子,不如說是在幫着府裡的丫鬟僕役度過難關。
府裡丫鬟僕役的出身與女清客們不一樣,大多是窮苦人家出身,平時遇到了父母患病,需要拿出很多銀錢醫治。
府裡的月錢已經算是比較豐厚,對於治病的銀錢來說,還是會差上不少。
這個時候,只能去找黑心的官紳拆借銀子,銀利就不是二釐了,少了一二分,多了甚至能夠達到三五分。
芸娘只收二釐的銀利,在丫鬟僕役心裡,幾乎成了廟裡的活菩薩。
李冕沒有借銀錢的心思,想要用銀子了,找到紅橋說一聲。
支用多少便會給多少,從未有任何的遲疑,以及詢問銀子的去向。
再者說了,現在府裡所有的錢糧都歸他掌管,哪裡還需要去找芸娘拆借銀子。
芸娘注意到李冕和善的眼神,突然變得赧顏了,只能扭過垂雲髻,看向了柳條窗格外的池塘。
她心裡卻輕鬆下來,雖然不知道姑爺是怎麼看穿她的心思,好在沒有引起姑爺的反感。
李冕收起目光,繼續慢條斯理的教授起了字體。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李冕在清客園裡的日子過得還算是比較悠閒,每天抽出一兩個時辰教授女清客們字體。
到了晌午,李冕帶着雉奴沿着金水河畔四處閒逛,順便吃了午膳。
由於有事要做,這幾天的閒逛不是在廊院之間四處走走。
李冕走進了金水河畔的一家家書齋,在衆多書籍裡,挑選出一些看得上的文字,隨手用官青紙記錄下來。
書齋開門做買賣,允許讀書人翻看,不過在翻看過後,往往都會買走一兩本書籍。
像李冕這般,厚着臉皮只看不買,書齋掌櫃們倒是第一次見。
頭一次見到他只翻看不買啊,感到了奇怪,也沒有趕人。
李冕接二連三地來到書齋裡,只看不買,就引起書齋掌櫃們的不滿了。
偏偏他每天都來。
掌櫃們每天在晌午見到了李冕,總會忍不住黑着一張臉,死死盯着他的後背,想要看的他不自在了,自己知難而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