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晚上，李冕躺在紅木軟塌上睡覺，始終都是懷揣着一肚子的愧疚。
他和大玉兒之間的關係，與他和陳圓圓的關係不一樣。
李冕和陳圓圓是君子之交，大玉兒就不一樣了，在離開的時候說出了這輩子只嫁給他。
李冕躺在紅木軟榻上，看向推開的窗櫺，望着天空中的星宿。
李冕突然問了一句：“雉奴睡下了嗎？”
雉奴迷迷糊糊的準備睡覺了，突然聽到了姑爺的聲音，立即從牀榻上坐了起來，趿拉着繡花鞋，走出了紅木花格圓拱隔斷。
由於天氣漸漸熱了，雉奴平時睡覺，只穿着一件紅肚兜。
今天是個晴天，夜空中有着比較明亮的月光。
李冕聽到旁邊的動靜，扭過頭去了，看見了只穿一件紅肚兜的雉奴：“你”
他剛準備說怎麼突然跑出來了，身上還只穿着一件紅肚兜，春光乍現了。
雉奴看到姑爺臉上的目光，立即就從迷迷糊糊裡清醒了過來，轉身就想逃回去。
她作爲貼身丫鬟，沒有姑爺的吩咐，不能回到紅木花格圓拱隔斷裡。
雉奴只能捏着紅肚兜的衣角，低着垂雲髻小腦袋瓜，羞澀的說不出話來了。
李冕不清楚雉奴爲何呆着不動了，按理來說應該慌忙躲回去纔對，想起來貼身丫鬟只有在得到了吩咐以後，才能回去。
李冕吩咐了一聲：“我只是隨口一問，回去歇着吧，彆着涼了。”
雉奴聲若蚊蠅的‘嗯’了一聲，臉蛋燙紅的轉身離開了，沒有繼續躺在牀榻上。
她坐在牀榻上，藕臂抱着雙腿，愣愣出神。
李冕想要彌補心裡的愧疚，再次詢問了起來：“公主喜歡什麼，胭脂水粉？還是綢緞首飾？”
雉奴跟在長平公主身邊很多年了，從小就跟着公主在宮裡長大，應該很容易回答上來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卻把雉奴給問住了，半天沒有回答上來。
雉奴說道：“奴婢也不知道公主喜歡什麼，要說能夠哄公主開心，就是皇后娘娘從金陵回來了。”
李冕苦笑了一聲：“哪有那個本事，朝廷裡恐怕只有嘉禎皇帝可以讓皇后娘娘回來了，其他任何人都沒有辦法讓皇后娘娘來到京城。”
雉奴聽到姑爺是想哄公主開心，笑彎了眼，小手託着臉蛋，認真想了起來。
可惜，主僕二人想了半夜，也沒能想到哪件事可以讓長平公主開心。
李冕索性就不想了，躺在紅木牀榻上，慢慢睡了過去。
過了幾天，李冕始終沒有見到長平公主像是京城裡的官宦小姐一樣，怒氣衝衝的過來興師問罪，把家裡的相公訓斥一頓，甚至還要一哭二鬧三上吊鬧的家裡雞犬不寧。
李冕鬆了一口氣，卻又感覺更對不起長平公主了，又在想着怎麼才能哄她開心，彌補了心裡的這份愧疚。
芸娘站在膳堂裡，與雉奴一起伺候姑爺吃飯，瞧見姑爺一副食慾不振的樣子。
芸娘詢問起了旁邊的雉奴，發生了何事，姑爺怎麼變得憂愁了起來，這可不像姑爺的做派。
雉奴也不知道原因，便把姑爺的詢問說了出來。
芸娘剛開始也沒想到何事才能哄長平公主開心，就在三人從膳堂離開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秦良玉回到草場院是爲了完成公主交給她的一件事，在草場院裡挑選了一些苦命的女子，大約有上百人，帶着這些苦命女子操練起了軍陣。”
練兵？
李冕聽了芸娘這話，心裡有了主意，憂愁的情緒一掃而空，神情再一次悠閒了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李冕的生活恢復了正常，早上起來騎着獅子玉順着金水河畔操練弓馬騎射。
吃過早飯以後，前往清客園，教授女清客一些俗體字的難題。
晌午閒來無事，李冕帶着雉奴、芸娘兩人離開府裡，在京城四處閒逛。
直到有一天，雉奴感覺情況有些不對，姑爺出現了一些反常的行爲。
雉奴提着一壺新茶，走進東梢間的書房，放在了紅木書案上。
李冕練完了今天的字帖，放下了湖筆，坐在窗櫺旁邊看起了雜記小說。
雉奴像往常一樣走了過去，準備收起紅木書案上的官青紙，晾乾了以後，放在書櫥裡儲存。
雉奴看到姑爺今天練的字，不像往常一樣寫了一首詩詞。
今天練的字帖，只有兩個字，還是一個人的名字。
萬安。
李冕看到雉奴想要收起字體，放下了手裡的雜記小說，囑咐了一句：“去端來一個火盆。”
雉奴迷糊了，現在又不是冬天，端來火盆，東梢間裡很熱的。
她不明白姑爺端來火盆的原因，還是放下了官青紙，倒騰着小腿走出了東梢間書房。
等到雉奴再次回來，手裡端着火盆，放了普通的河柴。
雉奴放在了地上，按着姑爺的吩咐，用火摺子點燃了火盆裡的河柴。
李冕站起身來，拿起了紅木書案上的官青紙，扔進了烈火熊熊的火盆裡。
李冕注視着寫滿了萬安兩個字的官青紙，在火盆裡化爲灰燼，臉上有了笑意：“你們以爲盧光祖死在了詔獄裡，當初那件事就可以揭過去，雙方安然無事了。呵，真把我當成了君子，平時雖然不喜歡摻和朝廷裡的爭權奪利，只想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過着小日子，但只要有人撞在了我的手裡，就不會心慈手軟，不會留下任何的後患，只會斬草除根。”
雉奴看着露出笑容的姑爺，突然有了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姑爺看似是在笑，簡直比起宮裡發怒的老宮女還要可怕。
雉奴年幼的時候，最怕教導宮中禮節的老宮女了，現在突然感覺老宮女比起姑爺溫和多了。
李冕收起笑容，轉身離開了東梢間的書房，帶着雉奴前往了草場院。
他來到草場院，很快引起了李定國三人的注意。
不過沒有李冕的吩咐，李定國三人不敢貿然打擾，只是放下手裡的一切事宜，親自跟在附近，只要有了任何的吩咐，可以立即出現在李冕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