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馨的雙手在身側握緊成全，指甲狠狠地掐入掌心的血肉之中，而不自知。
此時，如果眼神可以殺人，她想上官煜已經死了上萬回。
可惜，眼神不能殺人，甚至只會激起上官煜變態的征服欲。
他像是把她都看穿了似的，欣賞着她的眼神波動，戲謔地問:“是不是很恨？很痛？很想殺了我？嗯？你來啊，衝着這兒，開一槍，就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說罷，一把槍被他強行塞進蘇小馨被掐得血肉模糊的手心。
他要她握着槍柄，將槍口對準自己的胸口。
他笑：“子彈已經上膛，你只要輕輕釦動這個扳機，就可以替黎詩語報仇了。來啊，動手，這個情形一定在你的腦海裡放映過無數回了，你還猶豫什麼？來，開槍——”
“殺死我！”
隨着他狂放的喝聲，他教蘇小馨如何扣動扳機。
這個情形的確是無數次在蘇小馨的夢中出現，如今卻真實地上演，她的食指被放置在扳機之上，卻是不知爲何，無法扣動。
她的食指僵硬，但是也沒有退縮。
她凝視着上官煜的眼睛，那裡面已經沒有一絲屬於人類的情感，有着只有放縱不羈，似乎已經沒有任何東西，任何事可以阻礙這個魔鬼的行動。
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要什麼，就掠奪什麼。
他此時，想要的只有她。
蘇小馨清楚地看到了這一點，心中被深深的絕望所取代，上官煜絕對是她此生的劫。
這個魔鬼，從未想過放過自己。
“在教堂，是你救了我？”
蘇小馨問。
上官煜明顯有些意外，心底似乎閃過一抹脆弱和柔軟的光，但只是稍縱即逝。
他沒有否認：“對，我救了你。如果沒有我，你可能已經被炸得屍骨無存了。所以呢？”
他疑惑地看着蘇小馨，覺得她忽然對這個問題感興趣，有點不可思議。
蘇小馨卻是沒有絲毫表情的更替，又問：“在休息室外的人也是你？”
她記得從休息室被人叫出來，就看到了一個類似於上官煜的身影。
她不會認錯，所以猜想一定是他本人。
上官煜依舊盯着蘇小馨，承認：“沒錯，也是我。”
“你引我去婚禮的目的是什麼？”
上官煜覺得很好笑，於是真的笑了出來，只是有些詭異，“小櫻，當然爲了你，不過，也是爲了對付拓，還有獄，我實在受困於那個組織太久了。
起初只是爲了復仇，後來是爲了找你，現在復仇早就成功了，還有找到了你，那個組織也該消失了。”
他十分坦白，對於自己的私心沒有絲毫隱瞞。
“拓就是雷恩，他強娶鍾美婷，想用她的血治好他自己，最好再個他生個孩子，好方便達到他不爲人知的陰謀。
可是東方豪破了鍾美婷的身子，這讓他很不爽。所以，我獻計給他，對付東方豪，順便連你和南宮曜也一併收拾了。乾脆利落，只是他不會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他精心部署這一切的時候，我已經叫人放消息給警方。”
他邪肆地挽脣，笑得邪氣而放縱，“現在拓應該已經被逮捕了，而那個獄組織也很快會分崩瓦解，不復存在。是不是一件很值得慶幸的事？”
蘇小馨的槍口還抵着上官煜的胸口，只要食指一用力，這個魔鬼也會從這個世界裡消失。
可是上官煜卻沒有絲毫覺知一般，還在笑，笑望着她。
“的確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蘇小馨一字一句地說着，同時和上官煜對視着，眼裡的淡靜和淡靜下的睿智和堅定，叫她分毫不輸他。
“小櫻……”
上官煜又喚了一聲蘇小馨幼時的小名，繼而笑意溫和而誘惑地說，“開槍啊……殺死我……替黎詩語報仇……”
有那麼一瞬間，蘇小馨竟是覺得看到了曾經他做自己哥哥時的情景，曾幾何時，那個冰冷的少年，也會對自己流露出謙和紳士的笑意。
他還會照顧自己，像照顧自己的寶貝一般。
可是時過境遷，他和她竟然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蘇小馨壓下不斷上涌的酸楚，將眼裡涌起的溼意都逼退。
她神情一凌，食指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彭——”
一聲槍響。
整個世界都彷彿寂靜了。
透明玻璃罩外的魚依然成羣結隊地游來游去，彷彿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它們在海水裡覓食嬉戲，自由自在。
然而，蘇小馨卻是整個人都像被抽空了一般，跌坐在地上。
上官煜橫陳在地上，眼神裡的放縱消失於無形。
他好似解脫了一般，失神地看着玻璃罩外的曼海，還有那自由自在的魚羣，好像自己也變成了其中一條，往深海中游去。
越遊越遠，最終徹底消失。
“詩語說得對，我只能和她一樣，活在地獄裡，永遠……”
上官煜的手緩慢地從被血染紅的西服裡，掏出一條被血浸溼的紫色蕾絲髮帶，緩緩地送到蘇小馨面前。
他看着她，目光已經不復之前的狂放，而是透着某種深不見底的炙熱和深暗。
眼神是可以傳遞情感的，也是一種無形的語言。
蘇小馨用顫抖的手去接過那條染血的髮帶，她分明記得那曾經是他用來給自己扎頭髮用的。
少年時他和少年時的她。
那時候他們是那樣地純粹美好，沒有男女之情，沒有仇恨，有的只是最真最純的兄妹情誼。
“你，還留着……”
此時無論是蘇小馨多不願意自己是上官櫻的事實，可都沒有辦法控制聲音裡的哽咽和顫抖。
她握緊那根髮帶，眼眶溼熱。
“爲什麼，爲什麼你要……做那麼多不好的事……”
“哥……”
蘇小馨的淚水模糊了眼眶，不由自主地喊了一聲上官煜。
而上官煜卻是沒有再看她，而是緩緩閉上了眼睛。
對於他來說，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在那一聲哥的呼喚後，他便沒有任何遺憾了。
他早已了無牽掛，心也隨之父母的死而去了，之後和蘇小馨的相遇，已經是屬於借來的時光的，於願足矣。
就這樣吧……
讓他在她的身邊，在爲她建造的海底宮殿裡永遠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