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燕彷彿又回到那個破舊的家。
那時候的房子都是用泥巴做的，包括院牆都是。
時間長了，泥巴牆上就有許多小洞，跟蜂窩一般。
到春天的時候，蜜蜂就會鑽到這些小洞裡，哥哥們就會用一個透明的瓶子照在洞口，然後用草杆輕掏，受驚的蜜蜂就會飛出來，最後落到洞口的瓶子裡。
到夏天的時候，哥哥們就會幫她抓很多螢火蟲。
到秋天的時候，哥哥們就會幫她抓蛐蛐。
但她最喜歡冬天，雖然冬天沒有雪。
但是冬天來了，就意味着春節快到了，意味着可以吃一頓飽飯，並且會有一雙新鞋子。
她從未見過父親，但是三個哥哥如同父親一樣疼愛她，所有的記憶都很美好，而伴隨着這美好記憶的卻是飢餓。
那時候的孩子，不像現在，可以接觸到各種訊息和知識。
日子都是渾渾噩噩的過，甚至連哥哥們的名字都記不全，只知道叫什麼國。
過去她經常想起他們，做夢夢見他們，可是後來這些記憶漸漸的淡忘了，甚至連他們的長相都變的模糊一片。
剩下的記憶，唯有門前的一顆很大的樹，大樹下面坐着一個正在做針線活的女人，幾個孩子圍着大樹做遊戲。
“媽，那後來呢？”李亞楠抓着媽媽的手緊了緊，滿是心疼。
坐在另外一邊的李茂才輕輕摟了摟她的肩，這些事情，他都沒有聽林家燕說起過。
“後來？後來時間太長了，很多事情我都記不太清楚了，輾轉去過很多人家，最後被賣到一位姓林的人家，也就是我後來的養父養母。”說到這裡，林家燕身子微微有些顫抖。
李茂才輕輕在她背上拍了拍，給她最大的安慰和支持。
李亞楠感覺到母親的顫抖，於是問道：“他們家是不是對你很不好？”
沒想到的是林家燕卻搖了搖頭，“也沒說不好，那年頭家家戶戶日子都不好過，總的說來，他們家對我還是不錯的，最起碼沒讓我餓死在外面。”
“咦，這麼說來，他們應該算是我們外公外婆嘍？怎麼從未見過他們呢？”李炳玉在旁邊沒心沒肺地道。
“他們早就去世了，你當然沒見過。”林家燕輕描淡寫地道。
可是李亞楠總覺得哪裡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媽，那你要去見周奶奶嗎？我聽朋友說，她當年並沒有把你丟掉，也不是把你賣掉的，只是一場意外。”
林家燕聞言沉默了，在她的記憶裡，不但林家告訴她，她是買來的。
就是之前的家庭，也是這樣說的，她被一袋米的價錢賣掉了。
而且在她的記憶裡，的確有一個女人揹着袋子的模糊印象，加上她那些飢餓記憶，所以她一直深信不疑。
“媽，我覺得你還是見見吧，都這麼些年了，什麼事情可以當面問清楚，而且周奶奶已經八十歲了，上次還摔了一跤，也因此她才把那個手鐲送給了我朋友的女兒，因爲她……。”李亞楠在旁邊勸道。
李炳玉卻聽得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事情的前應後果。
“她怎麼了？摔的嚴重嗎？”
一聽周奶奶摔倒，林家燕也有些慌了，一時間心裡亂糟糟的。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朋友沒說。”李亞楠道。
林家燕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不由的把目光轉向旁邊的李茂才，讓他拿主意，家裡的大事，一向都是由他來做決定，這次也不例外。
“亞楠說道也有道理，老太太都八十歲的人了，說句不中聽的話，還能有多少年？別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我們這一輩子，經歷了那麼多的困難，不都扛了過來了？”李茂才緊緊摟着她的肩膀道。
“是啊，我是一個不合格的母親，不能再做一個不孝的女兒。”林家燕小聲喃喃地道。
“媽，你說什麼呢？”李亞楠疑惑問道。
“沒什麼，對了，你能打電話給你朋友，問一下……老太太怎麼樣了，身體好了嗎？”想通了的林家燕，感到渾身一陣輕鬆，於是立刻對女兒道。
“哦，那我現在就幫你問。”
林家燕本身也是一個風風火火的女子，聞言之後，立刻掏出電話，撥通了方圓的手機。
這時候方圓正在咖啡廳裡，看着藍綵衣擼着貓，喝着咖啡，享受着午後的時光。
“喂，亞楠，你到家了？”看到李亞楠打來的電話，方圓趕忙接通。
“我剛到家一會。”
“那你跟你媽談了嗎？你媽同意見周奶奶了嗎？”方圓有些迫不及待地問。
“已經談過了，我媽同意了。”李亞楠道。
“真的？”方圓驚喜的站了起來，看到其他人投來的詫異目光，趕忙又訕訕地坐下。
“那你媽準備什麼時候去見周奶奶？”方圓追問道。
“這事再說，你上午跟我說，前段時間周奶奶摔倒了，她現在怎麼樣？身體還好嗎？”李豔楠問道。
“已經好了，但是身子肯定是沒有以前利索了，特別是左腿，不大能邁開步子。”方圓把劉三叔的話直接轉告她。
“那就好，先不跟你說了，等會再給你打電話。”說着不等方圓繼續問話，就直接掛了。
“誰打來的電話？看你這麼開心。”
藍綵衣看似漫不經心地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亞楠打來的，她說她媽媽願意見見周奶奶。”方圓高興地道。
“真的？那可太好了。”雖然她和周奶奶不熟，但是也真心爲她感到高興。
“怎樣，你朋友怎麼說？”見女兒掛了電話，林家燕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朋友說身體已經恢復了，但是畢竟老了，因爲摔了一跤，所以身體沒有以前利索，左腿不大能邁開步子。”李亞楠說道。
“人沒事就好。”林家燕鬆了口氣。
緊接着不經意地問道：“你這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李亞楠下意識地道。
等說出來後，才反應過來。
果然林家燕立刻追問道，“這是你什麼朋友？你們怎麼認識的？”
“媽，你問那麼多幹嘛？”李亞楠知道老媽的老毛病又犯了。
只要是男性朋友，她總是問東問西的。
“怎麼，媽就是好奇，問問都不行啊。”林家燕道。
“好吧，你開心就好，上次我跟小雅一起去馬家湖水庫認識的，他爸爸和小雅的爸爸是戰友，他現在也是我上班那家公司的老闆。”
林家燕聞言恍然地點了點頭，周小雅她是認識的，見過很多次，還來她家裡玩過，很好的一個小姑娘。
“不過，你爲什麼去他公司上班，不會……？”林家燕疑惑問道。
“媽，你想什麼呢？我剛纔還說周奶奶把手鐲給了他女兒，人家是有老婆孩子的，而且又不是我一個，小雅她們都在那裡上班呢。”
“對，你看我這腦子。”林家燕拍了一下腦袋。
“媽，先不說這些了，你準備什麼時候去見外婆？”李炳玉在旁邊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在他十來歲的時候，爺爺奶奶就去世了，在他印象當中，最疼愛他的也是爺爺奶奶，所以現在對這突然出現的外婆，他顯得非常好奇。
林家燕聞言，把目光再次轉向坐在旁邊的李茂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