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星苦笑:“所謂一山不容二虎。諸多無名匯聚一界,本就是件不可思議之事。而能讓我們當年那羣人圍繞同一人左右,彼此間稱兄道弟。還能維持關係穩定,更是匪夷所思……”
“尤其是洛逸塵,還有姬予禎那兩個娘們。在上界就已經是死對頭了。”
看着李凡饒有興趣的神情,司徒星接着說道:“洛逸塵在仙界號爲【清溪神母】,行事風格嘛,跟她在玄黃界中、遇到軒轅宏之前一樣。好養面首,並且不論男女。偌大星域,皆爲她裙下之臣。”
“而姬予禎,在上界的名字,同樣是姬予禎。據傳,姬予禎本是清溪星域中土生土長之人,從小受到其內獨特侍奉氛圍薰陶,並且深信不疑、死心塌地。不過機緣巧合之下,她有一日得以離開了清溪星域,來到了正常仙相治下星域。巨大的反差,使得她心態扭曲,自此由敬轉恨……”
司徒星頓了頓,猶豫了片刻,還是補充道:“我上界本尊記憶,有些殘缺。如此聽聞種種,未必是真。不過她兩有一段不爲人知的糾葛絕對是真。當時,我們還奇怪,爲何這兩人彷彿天生就有莫大仇怨。”
“後來,姬予禎先一步覺醒本我意識,直接動手、就要將洛逸塵給殺了。還好軒轅宏及時出手,將其攔下。”
“我現在還記得,當時姬予禎的眼神。呵呵……”司徒星咋舌道。
“不得不說,軒轅宏當真有些本事。不僅他在的時候,能夠維持兩女平衡。等他消失之後,姬予禎跟洛逸塵之間,居然還和平相處了一段時間。直到對處理軒轅宏有着不同的意見,兩人才又逐漸破裂。”
“落逸塵認爲自己跟那寶物終究無緣,而且清溪星域尚沒有被道湮波及,卻已經岌岌可危。故而她選擇返回仙界,逃難而去。”
“而姬予禎則是選擇根據追蹤軒轅宏留下的線索。她堅信,軒轅宏是不會就這樣丟下她的。”
司徒星苦笑:“姬予禎在上界的執拗性情,也是頗爲出名。”
李凡想起東永洲環形山中,遊蕩的億萬姬予禎之魂。微微聳了聳眉毛:“姬予禎不是死了麼?”
說着他大手一揮,將玄黃界中東永州現在情景展現給司徒星看。
司徒性聞言,最初也是吃了一驚。不過在觀察了一陣後,他微微搖頭:“姬予禎,修行的法門,就註定她不會那麼容易隕落。這些億萬分魂,包括中央隱藏的那道原始之魂,幾乎全都是跟軒轅宏有關的記憶。應該是被她故意捨去的。”
“那東永州,也正是軒轅宏飛昇後去而復返,尋找遇見她的地方。大抵是想着,將她對軒轅宏的情思,全都斬斷罷。”
不愧是曾經的無名真仙。僅僅是通過李凡間接展現的光影,就看出了那億萬分魂的虛實。
“難怪,我在這些分魂記憶中所見到的畫面,無一沒有軒轅宏。”
李凡心中對司徒星的判斷,已然是相信了幾分。
“當年你們十二法王,究竟有多少是真死。有多少是自己主動消失的?”
司徒星心中覺得,眼前這位前輩,似乎對昔日玄天教的事有些過分感興趣了。
“難不成,他後來遇見了我們十二人中的某一位?”
這般想着,卻礙於身邊兩根天柱的威懾,司徒星依舊老老實實回答:“額,司空凜大抵是真的死了。受到仙界道湮之劫的影響,本尊湮滅,分身也是遭受重創。積重難返,應無回天之力。周揚禮跟崔知淵,本尊也絕對是受到影響的。但不確定逃沒逃出來。”
“至於其他人麼……”
“就不是我能揣測的了。”
李凡指了指至暗星海地下暗河所在方向:“你呢?你怎麼又會落入這般處境?”
司徒星聞言,有些尷尬:“我本尊意識,覺醒的最晚。直到軒轅宏消失之前,我都沒能恢復本來意識。當初並不能理解在我們當中發生的某些事情。依然遵循軒轅宏的命令,在星海之下,鐫刻【生靈之形】。而我極少跟其他人進行交流,他們就算覺醒了本尊意識,也不確定我的真實身份。甚至都不確定我是不是下界真仙……”
“在至暗星海下幹了沒多久,本尊就悲慘隕落,我也遭受波及。能夠勉強保留神識不散,已經是萬幸了。”司徒星嘆了口氣。
“如此說來,你這分身,倒也算是忠心耿耿。”李凡打量着說道。
“倒也,並非完全是前輩所想的那樣。實際上,我是冥冥中感受到開闢生靈之形的好處,才甘願待在那地下生機暗河中的。”司徒星笑了笑,並沒有隱瞞。
“好處?”
“仙界破滅後,我輩真仙的仙力無限性質,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有的運氣好的,或許仍然能擁有無限仙力。但有的,則是失去了跟無限之海的聯通。而我,就是屬於後者。”
司徒星嘆了口氣,繼續說道:“而通過生靈之形,勾勒塑造此處星海,順帶着幫其復甦。便可藉助下界星海的權限通道,重新跟無限之海取得聯繫。彼時,仙界雖滅,我卻仍是真仙。哪怕本尊遭受不測,我也不用受到太大的影響。”
“只可惜,事不遂人願啊。”
“無限之海,乃是招來道湮的罪魁禍首。哪怕仙界覆滅,爾等還是癡迷不悟!”李凡打斷了司徒星的話,神情逐漸轉冷。
司徒星有些愕然,似乎終於明白了爲何李凡身上不具備仙力的原因。
他思忖着,小心翼翼的解釋道:“並非是無限海導致的道湮。而是沒有擋住無限海,才導致道湮的發生。我輩真仙,勾連無限海,是通過【連山】的力量。正所謂山海相連。”
“而無論我們用不用無限仙力,都不會對道湮之潮的大勢局面產生影響。”
“我猜測,仙界的覆滅,那【天羅仙帝】的一意孤行,絕對要負絕大部分責任。”
司徒星的這番說辭,倒是處在李凡的知識盲區之內。
因不能辨別其真假,故而沒有直接反駁。而是反問:“執政天羅仙帝,我也曾聽說過在仙界被毀之前,似有瘋狂舉動。他究竟想要做些什麼?”
提起天羅仙帝,司徒星的表情就變得有些古怪。像極了回憶軒轅宏時。
“天羅仙帝,欲徹底解決道湮之劫的憂患。而方法……”
“就是仙界整體再度飛昇計劃。若能成功,則凌駕于山與海之上。任憑潮漲潮落,都無法再影響我們分毫。”
“嗯?”李凡的神情,也跟着變得微妙起來。
“要麼,那位天羅仙帝是位不折不扣的瘋子。要麼,他就是定有依仗。我曾聽說,當初天羅帝身邊,可是並不缺乏追隨者的……”他盯着司徒星,想要從他的口中得到答案。
“從理論上來講,天羅帝的方案的確是有一定可行性的。否則當初我也不會選擇追隨他。只可惜,從結果來看,他似乎最終還是失敗了。”
“不過具體爲何可行,牽涉到仙界飛昇計劃。乃是絕密。我並沒有得到同步信息。而那個秘密,或許伴隨着仙界的覆滅,也徹底被掩蓋了。”司徒星眼神深處,閃過一絲惋惜。
天柱空間中,一時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仙界飛昇……”
李凡心中,仔細品味着這四個字。
的確太過瘋狂。
難怪駐紮試驗場空間中的慶寅以及陵姓真仙,在得知這計劃後,都認爲天羅帝瘋了。最終決議遠遁。
仙的力量,來自山與海。而天羅帝,竟想一界之力,超脫山與海。
就算有什麼依仗,也未免有些太過異想天開了。
但能夠誕生仙界執政仙帝的位子,天羅他絕非常人。做出這個決定,應當是做過一番權衡。最起碼,在他看來,是有很大成功可能的。
“【還真】都未必能超越山與海。彼時仙界還在道湮大潮的肆虐下瑟瑟發抖,天羅帝他究竟憑什麼?”李凡心中涌起無限的好奇。
只不過這個問題,註定短時間內不會有答案。
“你說,無限之仙力並非招來道湮的罪魁禍首。那麼,你認爲,道湮之劫的發生,漫天諸仙、皆是無責了?”思忖了一陣後,李凡重新將話題引導回來。
李凡的立場已經很明瞭了。
再度瞥了眼一旁的天柱,司徒星幾度欲言又止,遲遲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半晌之後,才吞吞吐吐道:“不僅僅是我。絕大多數真仙,恐怕都是這般認爲的。而事實,亦是如此。無論我們用不用無限之仙力,無限海它都始終在那裡。”
“而山海相融,乃是大勢所趨。若說誰真的有錯……”
“那麼或許,從一開始,仙的誕生,就是種錯誤。”
“自從藉助【連山】之力,誕生了仙后。無限海的逼近,已經是早晚註定的了。”
司徒星也是有幾分堅守的。
面對李凡兇逼的目光,也沒有改變自己的說辭。他坦然道。
“你們這些無名真仙,證道而走。難道真沒有責任嗎?”李凡忽的厲聲道。
大手一揮,五道守丘公虛影此地環繞,在司徒星面前呈現。
“不說以身爲柱了。似守丘公這般,留下承道虛影,也做不到嘛?”
守丘公的名號,果真非凡。
看着周圍突然出現的虛影,司徒星如遭雷擊。
身軀有些止不住的顫抖。
平靜下來之後,他主動向虛影躬身行禮。
而後又沉吟再度說道:“此問題,當初仙界早有討論。”
“山與海相融大勢,絕非一兩道途的堅持就能逆轉的。實際上,多一道途,少一道途的支撐。從宏觀時間上來看,根本影響不了什麼。就像前輩在此處用兩根天柱搭建的避難所,目前看似安全。但實則……”
“終有一日,毀滅是畢然的。”
“或許能幾多推延,但終究於事無補。”
“不可能因爲此事,就徹底否決了真仙的晉升之路。而且,我輩得證無名,小超脫、乃至真正超脫,躍于山與海上,說不定就能真正找到阻止山與海相融的方法。”
司徒星義正言辭,說話越來越快。
眼神堅定,似乎這就是他內心所真正認同的。
“哼。將希望,寄託於虛無縹緲之未來。”
“如今仙界已經破滅,超脫真仙無算。找到救世之法了麼?”李凡反問。
這個問題,司徒性只能沉默以對。
許久之後,他纔開口說道:“或許,無限海的那一邊,有一方世界,已經找到了解決之道也說不定。”
“來自各方世界的源源不斷的超脫真仙,橫渡前往彼岸,在那處恢宏世界齊聚。集盡羣力,應能找到救世之法。這本就是彼時無數無名真仙的默契。”
“糾結於一方世界,其最終結果,天羅帝已經做了示範了。”
“前輩你沒有走證仙之道,對這方面不瞭解,也是自然。”
司徒星說的振振有詞,卻根本撼動不了李凡的內心。
無他。
因爲還真冰冷的倒計時數字,正在穩定的逐步減少。訴說着塵世間的最終命運。
“或許他說的沒錯。”
“山與海相融,乃是塵世間的真正大勢所趨。”
“在山與海面前,一條可能性的影響,都微乎其微。更何況是隻證一道的無名真仙了。”
“無論他們做什麼,是否留下承道的手段。最多也只是延遲些許道湮之劫降臨的時間。”
“改變不了最終的毀滅結局。”
李凡忽的想起了邪蘇白、黑天醫,以及明明有着輕鬆抵擋道湮之劫的能力、卻依舊飄然離去的守丘公。
“無名真仙之間的默契麼。”
“他們究竟只是爲了自身的強大,還是心中沒有拋卻這所謂的默契呢。”
“那諸多超脫匯聚的彼岸大世,當真存在嘛?”
李凡腦海中,閃過萬千念頭。
不過,無論他現在是怎麼想的,都不可能表面上露出任何被司徒星說服的跡象。
“那世間衆生,本該擁有的人生,因爲你們的藉口、而提前消失了。”
“這筆賬,又該怎麼算呢?”
“難道他們就該死嗎?”
李凡一揮手,無數生靈在末世中呼嚎的景象,剎那出現在司徒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