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暗影之焰

天花板上吊着一組黃水晶吊燈,讓整個房間籠罩在柔和燈光下,正對着牀的牆壁上掛着一幅史洛伊特省的地圖,這幅地圖佔據了整個牆面。這張大牀是用靛辰木打造的,上面刷着棕色的油漆,牀四角的支腿都是工匠們精雕細刻而成。

牀上鋪着厚厚的墊子,白色的錦被上染滿了鮮血,年輕的女公爵就躺在牀上,房間的四個角落裡擺着炭火盆,讓臥室暖意融融,幾名侍女圍在她的身旁,配合一位坎貝爾療養院的醫療助手在爲景月公爵清理傷口。

莎公主安靜地坐在旁邊,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眼睛哭得通紅,鼻頭也紅紅的。

第一眼看到景月公爵的時候,她的樣子真是嚇了我一跳,她躺在牀上,身上幾乎什麼都沒有穿,四肢的皮膚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一道醒目的巨大傷口從左側鎖骨開始,沿着胸骨一直劃到右腿的股溝處,看上去像是被刀斧一類的利器直接將胸腔和腹腔劃開,裡面的臟器清晰可見,臟器和傷口上充滿了濃郁的黑魔之氣,這些黑魔氣不但阻止她的傷口癒合,還在慢慢腐蝕着她的傷口。

胸骨被三根銀質支架撐開,拳頭大的心臟在不停地搏動,隨着她微弱的呼吸,我還可以看清她的肺葉在抖動,腹腔中的腸胃被得非常凌亂,看起來像是被敵人剖開之後,腸子順着傷口流出來,又被人塞了回去。

她分明是被敵人割開了胸腹,對於普通人來說,這麼長這麼深的一道傷口,在兩刻鐘之內鮮血就會流乾,也不知道景月公爵這幾天究竟是如何活下來,整張大牀似乎都籠罩在魔法之中,感覺有一種及其強大的魔法禁錮之力,在阻止着傷口的惡化。

那位醫療助手正在用高級治療藥水清洗着她的傷口,將黑魔氣腐蝕了血水和爛肉仔細的刮掉,直到傷口處露出新鮮的血肉,血液不停地從傷口處不停的滲出來,才停手去處理其他地方,侍女們不敢輕易的將這些鮮血擦拭掉,只是在一旁呆呆地站着。

我搓了搓手,緩緩地走上去,看着景月公爵,似乎可以感受到一絲絲生命氣息從她的身上慢慢被剝離。

她向我眨了一下眼睛,用及其虛弱的聲音對我說道:“謝謝你能來,吉嘉。”

我將手放在脣邊,對景月公爵擺出了一個靜聲的手勢,隨後走到她的牀邊。

莎.愛麗這時候纔看到我,她猛地站起來,快步走到我的身邊,雙手用力的抓着我的胳膊,對我問道:“吉嘉,你是水系魔法師,聽說你用‘水療術’救治過很多人,你能不能也救救我姐姐,你救救她啊!”

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這時候,一位老魔法師緩緩地從牆角走出來,剛剛我竟然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就聽這位鬚髮皆白的老魔法師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說:“傻姑娘,若是單靠‘水療術’就能治好景月的話,就不用這麼急着從肯達位面趕回來了。”

“克萊門特老師!你醒了?”莎.愛麗公主像是找了依靠,走到老魔法師身邊,一下子撲到他的懷裡。

老魔法師用手輕撫着莎.愛麗的額頭,輕聲地說道:“不要怕,莎,我一直都在這。”

這位克萊門特魔法師,我記得他,當初魚湖的時候他就一直跟在景月公爵的身邊。看上去,此刻的他要比那時候要蒼老許多,額頭上的皺紋像是用刀刻進皮膚裡。

克萊門特看了我一眼,低頭對莎.愛麗說:“莎,你不要爲難吉嘉,就連索拉大學者的強愈術,都沒能讓景月的傷有任何的改善,我們用了許多‘水療術’卷軸,除了平添諸多痛苦之外,根本沒有太大的作用。”

從我走過來以後,景月公爵就一直盯着我,她的眼中帶着一種耐人尋味的含義,讓我有些摸不着頭腦。

我對那位醫療助手說:“這些高級治療藥水可不是這樣用的,這樣清洗傷口,很難祛除傷口上的黑魔氣,那些黑魔氣只要存在,就會一直腐蝕景月公爵的身體,而且這些黑魔氣還阻止了傷口的癒合。”

那位醫療助手停了下來,先是看了我一眼,看到克萊門特和莎.愛麗在一旁,雖對我稍微有些不滿,但是卻沒反駁,只說:“是索拉大人吩咐我這麼做的,公爵大人身體每時每刻受到魔氣的侵蝕,不把那些壞掉的血肉及時清理掉,恐怕公爵大人的傷勢更加難以控制。”

“不妨試一試‘淨化術’,景月公爵身上的傷一直難以癒合,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爲黑魔氣在侵蝕傷口與臟器!”我半蹲在牀邊說道。

一位侍女連忙讓出圓凳給我,我坐下來伸手摸了摸景月公爵的手,她的手心裡沒有絲毫的溫度。

克萊門特站在我身邊,嗓音沙啞地對我說:“試過了,‘驅散術’‘祛病術’‘淨化術’‘解毒術’這些法術都試過了,各種魔法藥劑也不知道用了多少種,這些法術對她的傷勢只是有所緩解。她是個堅強的姑娘,就像是白象平原上野草一樣,即使忍受這麼巨大的痛苦,也不會從臉上表露出來。”

在景月公爵的臉上找不到絲毫的哀傷,她面容平靜望着我,目光最後落在莎.愛麗公主的身。

她對莎公主說:“莎,……別難過!”

景月公爵說話的聲音很輕,就像是一陣最輕微的風,如果凝神傾聽,恐怕很難聽到她在說些什麼。

聽到姐姐這樣說,莎.愛麗公主一下子淚崩在牀邊,嚎啕大哭。一位侍女想要將莎.愛麗扶起來,卻被莎.愛麗公主一把推開。

景月輕輕地喘息了好一會,才又嚴厲地對莎公主說:“莎,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坐在地毯上的莎公主雖然還在哽咽哭泣,但是卻不敢太大聲,看起來作爲姐姐,景月公爵平時還是很有威信的。

景月公爵的一聲哀嘆,對莎公主說:“怪我以前太縱容你了,你甚至還沒學會怎麼保護自己,還只一個任性而長不大的孩子,我早就該讓你學學如何管理史洛伊特省的。”

隨即,景月公爵對我說:“吉嘉!有件事要拜託你。”

她此刻顯得很虛弱。

“公爵大人……”我說。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景月公爵打斷,說實話,我很討厭有人打斷我的話。

她居然這麼對我問道:“還記得在空港小鎮答應我的事情嗎?”

我想都沒想,就回答道:“當然記得,我會在畢業後加入北風軍團。”

可是……這時候還聊什麼關於我三個月前的承諾啊,治病救人不是最重要的嗎?

景月公爵躺在牀上,對我追問:“就算是我不在了,你也會加入北風軍團,是嗎?”

“是的。”我點頭承認,對於加入史洛伊特省的北風軍團,並不是要效忠於愛麗家族,而是想要守護埃爾城,守護那片養我的土地。

景月公爵臉上露出一絲欣慰地笑容來,她說:“拜託你,替我多照顧一下莎,我死之後,她將會繼承我的公爵爵位,成爲愛麗家族的新任女公爵,我知道你將來會是一位了不起的魔法師,我希望在你能力範圍之內,替我照顧一下莎。”

停!怎麼回事,找我過來,難道不是讓我參與救治行動的嗎?怎麼搞的像是託孤一樣,什麼照顧不照顧的,愛麗家族的莎.愛麗公主在史洛伊特城,難道還需要別人的照顧嗎?

“額,公爵大人,恕我冒昧,這個我暫時還不能答應您,因爲這是大人您的責任。”我想了想之後,這樣對景月公爵說道。

“……”

臥室裡忽然之間安靜了下來,就連莎.愛麗公主也從哭泣中擡起頭,一臉疑惑不解地望着我。

我從魔法腰包裡翻出一瓶‘生命精華’,順手將水晶瓶交給了克萊門特老魔法師,然後對景月公爵說:“我們似乎現在不應該浪費時間說這些,與其一輪以後那些不切實際的事情,還不如討論一下該如何的救治您,以後我們有充裕的時間討論其他事。”

克萊門特單手捧着那瓶‘生命精華’,聲音出現了一絲顫抖,他激動地說:“這是‘生命精華’?這就是傳說中精靈族延續生命力的聖藥?你是說……景月受的傷還有治癒的可能?”

我將身邊捧着一隻銀質水盆的侍女招呼過來,伸手在水盆裡洗了洗手,在指尖上凝聚了一絲冰元素法力,然後試着觸摸景月公爵胸.前的巨大傷口,那些暴躁的黑魔氣似乎感應到冰元素的靠近,一下子變得活躍起來,在景月公爵的傷口上劇烈的燃燒起來。

“你能感應到那些淵獄中的魔族氣息?”克萊門特老魔法師更是一臉震驚地望着我。

我沒有回答克萊門特老魔法師的話,而是將手縮回來,將五根手指擺在面前,連續唸誦出簡短的魔咒。

‘噗噗噗噗噗……’

我的手指尖連續閃爍了五次,五種不同的光焰從我手指上釋放出魔法輝光,其中包括了冰元素,火元素,風元素,土元素,雷元素,這五種魔法元素在我手指上不停地跳動。

“你居然掌控四系魔法……”克萊門特老魔法師有些失音的驚道。

我在克萊門特和莎公主的目光下,重新將手伸向景月公爵的傷口,可惜那些狂暴的黑魔氣瞬間將四系魔法吞噬掉,僅有一絲雷電之力碰觸到黑魔氣,就像是冰雪消融般化去一些黑魔氣之後,才消失不見,看來只有雷元素魔法纔會稍微的剋制這些黑魔氣。

這時候我才發現克萊門特魔法師好像根本看不到景月公爵傷口上黑魔氣,因爲在我指尖上的魔法元素消失之後,克萊門特魔法師居然問我:“怎麼樣?”

爲了給他們增添一些信心,我直接說道:“在我看來,景月公爵受的傷還是有很大希望治癒的,而且公爵大人所受的傷並不是我見過最嚴重的傷勢,我見過最嚴重的傷是一位擅自在帝都天空飛行的……女孩子,被禁空領域的雷電術轟得一半臟器焦糊,而且渾身的骨骼斷裂數段,只剩下一口氣。”

“那位女孩被我帶到帝都魔法研究院,當時在辛德基大學者幫助下,成功給她更換了一副嶄新的軀體,在營養液中泡了三個月,最後還是活過來了。”

“當然,這只是最糟糕的情況,在我看來,景月公爵大人的傷還沒有嚴重到那個地步。”

這種時候,我把黛博拉的遭遇說出來,應該能給他們增添一些信心吧。

身後傳來了平靜地話音:“你是說……你有辦法治好景月公爵?”

我轉頭看了一眼,發現索拉大學者和蘇兩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進來,並站在我的身後,只是她的目光落在克萊門特手中的水晶瓶,一臉驚訝地說:“你居然還有‘生命精華’,曼達夫人還真捨得,居然會把這種精靈族聖藥拿出來給你用!”

我微微一笑,沒有對此做太多的解釋。

隨後就對索拉大學者問道:“索拉大人,難道神聖系禱言都無法驅散這些黑魔氣嗎?”

索拉大學者穿了一身帶有神聖氣息的長袍,盯着我說:“你的意思是說,景月公爵身上的傷口還在被‘暗影元素之力’侵蝕?難怪我的‘強愈術’居然會沒有一點的效果。”

接着,她又問我:“吉嘉,你能感受到那些景月公爵身上的暗影元素氣息?”

“可以感受到一點點。”我說道。

隨後我伸出一根手指,凝聚出一絲電弧,對索拉大學者示意了一下。

這時候,蘇走到我身邊,她蹲在牀前,手裡捧着一本禱言書,她隨手翻開到第三頁,一種神聖的氣息從她的身上散發出來,她輕輕地瞥了我一眼,隨着手指在胸.前畫出一幅魔紋法陣,口中唸誦着一種我根本聽不懂的禱言,就在景月公爵的牀上落下一道神聖的光柱。

當那些神聖之力落到景月公爵身上之後,景月公爵傷口和臟器上暗影元素氣息不斷地消散。

就在我專注地看着那些神聖氣息驅散黑暗元素氣息的時候,索拉大學者在我身後湊到我的耳邊,我聞到一種淡淡地香氣,她在我耳邊輕聲問道:“吉嘉,你看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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