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菜着實被潘金蓮的舉動給嚇着了,他彎曲着膝蓋,張着嘴巴,竟呆愣住了。
“哈哈,賤貨!”夫人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而鬼羣中也傳出陣陣壓抑的嗤笑聲。
“哎呀,金蓮姑娘,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屁屍王紅着臉,連忙彎腰去攙扶,但潘金蓮竟哆嗦成一團,怎麼拽也拽不起來。屁屍王隨即就惱羞成怒,他伸出短而屈的腿衝大菜狠狠踢去。
“鬼奴才!滾!滾!”
“王爺,小奴冤枉啊,此事真與小的無關啊!我不知道這個金蓮姑娘爲什麼要喊我二郎。”大菜一邊哭喊着解釋,一邊屁滾尿流地躲得遠遠的。
鬼羣中又是一陣竊笑。
“都不準笑!不準笑!反了你們了!”屁屍王揮舞着胳膊,大聲制止。
“王爺,我看一切皆由大菜引起,他仗着以前打虎英雄的稱號根本就不把王爺和金蓮姑娘放在眼裡。”大油趁機說道。
屁屍王卻好像沒有聽見他說的話,一雙陰沉的眼睛射向正在幸災樂禍的夫人,牙關緊咬,片刻之後,對大油吩咐道:“先把金蓮姑娘擡入府內。”
“是,王爺。”大油趕緊彎身應承,緊接着一揮手,上來幾個鬼奴,他們一起把潘金蓮嬌小的身軀舉了起來。
“夫人,天不早了,我也該回去歇息了,恕不奉陪!”屁屍王對着夫人匆匆一拱手,扭過頭,徑直往府裡走去。
“王爺,我勸你保重身體。小心落得西門慶的下場或者是跟武大郎一樣的命運!”夫人嘴角呈現出一絲輕蔑的笑容,對着屁屍王背影喊。
喧譁一片的屁屍王府門前突然就陷入死一般的沉靜。一陣陣風似有似無地在地上打着旋,整個天空像一個巨大的黑色鍋蓋,死死地壓着下邊的一切,不遠處又有些鬼火飄過來,在黑黝黝的樹林中飄來飄去,像是沒有腳的眼睛。
“夫人,難道就這麼便宜了他們?”一個臃腫身材的老女人從花花綠綠的鬼奴中走出來,看不清她的面目,只聽見聲音沙啞可怖。
“我也沒有別的辦法,王爺認定的事我們能阻擋得了嗎?”夫人輕輕嘆息一聲,說道。
“夫人,你就是心太軟。他們無情別怪我們不義,不如今天晚上就……”老女人突然壓低聲音,低不可聞。
一陣風颳起夫人頭上長長的頭巾,白色的衣襟嘩啦啦地抖動起來,片刻之後,夫人微微晃動頭顱,小聲說道:“不可魯莽,王爺翻臉不認人,別看現在他還拿我不敢怎麼樣,一旦觸動他的利益,就怕我們自身難保。我倒是有一個絕妙的主意,只是需要你多費心。”
“夫人,您儘管吩咐,只要能幫到夫人,老奴萬苦不辭!”
“從大菜身上做文章。大菜前生本是打虎英雄武松,只因爲被王爺施以毒計換了心,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聽說,造心的可屁蟲現在仍在陰間遊蕩,設法找到他。”
“哦,夫人的意思是借大菜之手除掉……”
“噓!”
夫人瞅瞅四周,發現只有自己人,才點點頭,說道:“只要讓大菜想起以前的事,恢復以前的心,他就會重新變成嫉惡如仇的武二郎!”
“是!夫人,你這個主意太妙了!簡直可以一箭雙鵰,到時候,不愁……”
“好了,雲姐,趕緊去辦吧,要不然小畜生就生出來了。”夫人又謹慎地看了看四周,沒有再讓老女人說下去。
雲姐點點頭,機警地向王府深處瞥了一眼,然後輕輕一點腳尖,身影就消失在濃濃的夜色裡。
一陣悉悉索索的衣服響動聲之後,屁屍王府大門前就杳無一人,只有枯枝亂葉在風的拂動下,來回飄蕩。
此刻正是我溜進去的大好時機。
看看空蕩蕩的大門,我心念一動,低下頭,順着右側,輕聲輕腳快步走了進去。
屁屍王府的院子很大,曲曲折折的石板小路掩蓋在黑色的灌木叢中,我一時不知往哪裡走,更不知阿南住在哪一間屋。但是,我知道只要我進了王府,爸爸就有了希望。
心中似乎看到一抹光亮,而這抹光亮讓我的心變得亮堂起來,可是眼皮一抖動,我醒來了。
看着透過黃色窗簾而射進來的紅光,心中的光亮消失了。本來我可以進入屁屍王府找到阿南求他救爸爸的,可是我卻醒來了。
翻一個身下牀,屋裡靜悄悄的,一道道窗簾隔斷了外面紅紅的日光,我一個人站在小小的客廳裡,心裡忍不住一陣傷感。以前這個時候正是爸媽最忙碌的時候,通常兩個人會在狹小的廚房裡轉過來轉過去,而嗚嗚的抽油煙聲、噗噗的熱氣頂鍋蓋聲會斥滿這間熟悉的小屋。
我很快就可以找到阿南了,而爸爸很快就可以有一個幸福的來生,可是,我卻醒了。
我懊惱地拍拍頭,走到媽媽的臥室,推開門,發現她像個大蝦米似的正蜷縮着身子還在酣睡,一牀褪了色的綢緞被緊緊裹在她的身上,讓她看上去蒼老而又無助。
我靜靜地看了一會,然後,轉過身,躡手躡腳地從家裡走出來。外面亮光光一片,好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走在明晃晃太陽下的大街上,我感覺陌生而不知所措。
路上行人腳步匆匆,這個時間應該是上班的時間,但我卻在家裡呼呼睡了一大覺,還做了一個長長的夢,我不知道這是我的幸運還是不幸。
現在最要緊的一件事應該是儘快找到一份工作,拿到一些薪水,給爸爸買好多的冥幣,有錢能使鬼推磨,身無分文的爸爸該是多麼的悽慘。雖然我對自己做的夢半信半疑,但是信則有不信則無,我寧願相信其有的。
可是到哪裡去找工作,卻是頗令人費心思的事。
想的頭腦都大了,也想不出怎樣找到一份工作,畢竟這不是一個巴掌能拍響的事。最後,我只好放棄了,依舊漫無目的的走。大腦依舊不停的運轉,當吱吱呀呀的大腦轉到一個環節,嘎吱一聲,好像被路邊的石子絆了一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而這件事還非常的重要。
我忙活地翻騰口袋,謝天謝地,許嬸託我交給宋佳佳的白紗巾還在口袋裡。
想起宋佳佳不知現在是死是活,而我卻沒有完成許嬸交待的任務,我就不安起來。
顧不上花掉一元錢,我急匆匆上了去往祥和醫院的公交車。
來到重症監護室門口,護士卻不讓進,說是過了探視時間。打聽宋佳佳的病情,才知道,現在仍沒有脫離危險期,而且沒有人給支付醫療費,醫院裡正準備放棄治療。
“醫生!千萬不要放棄!她還那麼年輕,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她死去!”我抓住年輕護士的手,嚷叫。
“好吧,那你去幫她交一下醫療費。”護士從我手中掙脫出她那雙染成黑色指甲的手,對我說。
“呃......要多少錢?......我......真的沒有多少錢......”我理虧似的回答。
“你拿着單據去收費處交上吧,大約一萬塊錢左右。”護士面無表情地說。
我心虛地低下頭,瞅着佈滿灰土的鞋尖,心中是說不出的懊惱。
“你想辦法吧。”護士扔下這句話踩着一雙白色的坡跟皮鞋,走開了。
我垂頭耷拉腦的站在重症監護室門口,毫無主張。
最後,我試探着要上阿南的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小眉,昨天你打電話的時候,我把手機放在靜音上了,沒有聽見。你放心,我絕對會對你負責任的,我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阿南一上來就解釋。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阿南急切的解釋與表白讓我感到有些尷尬,想到阿南是這樣的看待我,想到我們兩人之間的關係需要信誓旦旦的保證,就一陣陣心虛,我連忙解釋道:“我是想讓你幫忙給找一下許嬸,我有急事,可是沒有她的電話。”
“許嬸?我也沒有她的聯繫方式,你問問張昕他們吧。”
“啊……”我突然想起阿南已經辭職了,而我正要說起此事,話筒裡卻又傳來阿南的聲音。“我現在在外面呢,沒在公司。”
“你現在不在公司嗎?”我心下一動,不確定地問。
“嗯,老闆讓我出來見個客戶……要不,我幫你打聽一下許嬸的聯繫方式?”阿南在電話裡很明顯地猶豫了一下,接着說。
眼前好像騰昇起一層迷霧,阿南的話在電話裡聽得很真切,但是我心中卻迷茫得很。
他爲什麼要騙我?他明明已經去了三成公司了,可是他不僅瞞着我,還騙我。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我淡淡說道,“還是我來聯繫張昕吧。”
“嗯,那也行……只是,你不要跟張昕談及我,我不想讓他們知道見客戶的事。”
太虛僞了!
我的心裡騰昇起一股無名之火。
“你在見客戶?好,你的事我只字不提!你方阿南的名字我提都不提!”
“小眉,你生氣了?”電話裡一陣沉默之後,又傳來阿南的聲音,緩緩的,但卻沉着有力。“你也知道,公司裡的人心多複雜,我只是想讓自己活得更好一些,我知道你很單純,可是,這是自我保護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