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裡一時間都無法消化寒燁剛剛說的話。
鬼母萬芊？那個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的人，居然是我？爲什麼？
而這，就是寒燁來到我身邊的原因？
我，是誰，這是哲學界千百年來一直爭論不下的問題，不少電影電視劇甚至拿這個問題來調侃，可是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會落在我的頭上。
如果從時間順序上來說，應該是先有了萬芊，後來纔有了我，那麼到底該說我是萬芊，還是萬芊是我？
我被這個問題弄得好迷茫。
寒燁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握住了我的肩膀道：“不用想那麼多，你就是萬芊，萬芊就是你。”
“那麼你呢？”
寒燁，就是那個將軍嗎？
我和他對視了許久，寒燁的眸子是那麼深邃，就像一顆黑珍珠，從黑色的瞳仁中，散發出淡淡的銀色光芒，好像那麼近，卻又彷彿那麼遠，似乎即便我瞪着眼睛與他對視，也看不清楚寒燁的心思。
寒燁沒有回答我，卻拉住了我的手，他的手還是那麼冰冷僵硬，百十年來，從來沒有柔軟過，不知道究竟要忍受怎樣的寒冷和堅硬，才能練就出這樣的一副軀殼。
我和寒燁一直往山腳下走，他問我身上是不是帶了什麼奇怪的東西，我想了又想，摸摸口袋，從裡面找出了那隻黑色的小布袋，是司機阿姨給我們的護身符。
寒燁看完，哼笑一聲道：“雕蟲小技，只有騙你這種傻瓜。”
“騙我？”我拿起布袋看了看道：“這護身符是假的？”
我打開了布袋，在黑色的布袋裡找到了一小段兒木頭，乾乾巴巴的，看不出來什麼奇怪的地方，好像和我以前看到的護身符都不一樣。
“這本就並非護身符。”
寒燁說，這東西不但不是爲了給我們保平安的，恰恰相反，就是這東西差點兒要了我們的命。
“這東西，是用來引那樹精的。”
山上鬧樹精，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司機阿姨也是這樣說的，寒燁懷疑，那女人家裡就是在山裡討生活的，明知道山上鬧樹精，故意引我們去給樹精，這樣一來，有我們去送命，便可保證她們的安全。
這道理就跟古代愚昧無知的百姓用童男童女祭拜山神一樣。
我聽完感到駭然，竟然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那這不就是害人嗎？！根本就是故意害我們的命啊！難怪我們找車的時候，那阿姨特別積極，自告奮勇，還給旁邊幾個人使了眼色，不讓他們搶她的生意。
接觸的事情越來越多，就漸漸覺得，人有時候比鬼還恐怖。
等我們走到山腳下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一接通，是聞人吉的電話，說他一直聯繫不上我們，現在就在山腳下，我一看，果不其然，他開着車就在附近一顆大樹下。
只見寒燁在聞人吉面前也不避諱他的法術，手指頭晃了晃，喬可可、何景雯和方甜的身體便軟噠噠地倒在了地上。
聞人吉腳步匆匆地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道：“怎麼回事兒？”
大概是看到我們幾個都滿身狼狽吧，聞人吉的表情很是關切，但是他那關切的神色似乎讓寒燁不悅了，寒燁攥着我的手緊了一些，看都沒看聞人吉一眼，就頤指氣使道：“送她們回去。”
扔下這句話後，寒燁拉着我轉身就走，他的速度很快，我一回頭竟然看不到聞人吉他們了。
寒燁不太喜歡聞人吉，這就像貓和老鼠，道士和殭屍不是天生就是死對頭嘛，所以寒燁走得這麼快，等聞人吉他們不見了之後，寒燁便放慢了腳步，好像散步一樣拉着我往前走。
這下我終於有機會慢慢理清我剛剛沒來得及想明白的事情了。
寒燁說我就是鬼母萬芊，那麼他一定就是故事裡說到的那個將軍，如果他是將軍……那麼是說，他一直喜歡我，然後這麼多年一直爲了我的重生而努力着？
怎麼……總覺得好像不是？如果這就叫做喜歡的話，那以前的萬芊還真慘，被他這樣的人喜歡這麼長時間，簡直跟受刑一樣嘛。
而且，似乎從我聽到的這些話裡，覺得萬芊好像是很厲害的樣子，爲什麼在我身上似乎完全沒發現這樣的潛質？我忍不住對寒燁弱弱地問道：“你確定是我？不是找錯人了？”
“現在還不是，”寒燁轉過頭來，頗爲認真地看了我一眼道：“你的魂魄還不夠完整。”
莫名其妙的，這句話讓我想到了寒燁以前也曾經對我這樣說過，以前我還覺得不解，我的魂魄是否完整，和他有什麼關係？但是現在看來，寒燁一直在找自己愛的那個人嗎？
心裡，似乎有種溫熱的感覺，甚至有些好奇，我和寒燁的曾經。
不知不覺的，寒燁拉着我已經回到了市區，這傢伙倒是無趣，說是陪我吃飯，可是進了餐廳，卻基本都是我在吃，他在看，我本來還有點兒不太高興，纔想起來，對哦，他是殭屍，本來也是不需要吃飯的。
但是，這倒是我印象中，我和寒燁認識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坐在一張飯桌上，寒燁一直拄着下巴發呆，時不時動動筷子也是替我夾菜。
拿着筷子的時候，愈發覺得寒燁的手指很長，黑色的竹筷子在他手中甚是靈活，小心翼翼地將所有魚刺拔出來，將魚肉夾進了我的碗裡。
“寒燁……”大概是腦子發懵了吧，我低聲道：“你以前也是這樣嗎？這樣地……給人夾菜？”
我只是好奇，好奇曾經的萬芊是什麼樣子，肯定不會像我一樣傻乎乎的，那麼以前的寒燁呢？會不會也不像現在一樣冰冷？
寒燁沒有回答我，放下筷子擦了擦手，我凝望着他的眼睛，人有些發傻，突然卻看到寒燁的眼神一變，在人羣中找到了什麼似的。
順着寒燁的目光回過頭去，我就看到了一個正在與寒燁四目相對的眼神，說恰好不如是湊巧，那個人我也認識，是安小予。
安小予站在餐廳外的櫥窗前，就這樣淡然地看着我們，從她的眼中看不出悲喜，這樣的目光竟然讓我覺得好像心虛似的。
對面的寒燁打了個響指，叫來了服務員，“買單。”
將鈔票放在桌上，寒燁起身道：“我有事情，先走了。”
我終於知道安小予的目光爲什麼那麼淡然，沒有半點兒驚慌或是擔憂，她早就知道，寒燁會出去找她，底氣和自信讓她根本不需要擔憂什麼。
他們的身影一前一後消失在了櫥窗外，隨着那兩個身影越來越遠，漸漸變成了兩條線，然後是兩個點，似乎重疊在一起，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正在親暱地挽着胳膊。
桌上的飯菜已經涼了，曾經縈繞在餐盤上的蒸騰熱氣就像消失了的兩個人，也不見了，我放下了筷子，胸前已經被什麼東西給填滿了。
這就是寒燁所謂的喜歡？我就是他一直在尋找、等待、爭取的那個萬芊？如果真的是這樣，究竟是什麼支持着他，讓他等待了那麼長時間？如果是隨便任何一個人就能取代的感情，那他何必等那麼久？
寒意從指尖攀爬上來，諷刺的是，這感覺竟然就像寒燁拉着我的手時的那種冰冷。
不知道安小予抓着寒燁的手時，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
我不知道在餐廳裡坐了多久，直到身子已經麻木僵直，沒有變換過半個姿勢，人是迷迷糊糊地回到學校的，進宿舍樓的時候，聞人吉出來和我說話，我卻一點兒都想不起來他對我說了什麼。
我是喜歡上寒燁了嗎？怎麼可能！他那個自大、自負又高傲的傢伙……怎麼可能。
喬可可、何景雯和方甜都在宿舍裡，一看我回來立刻圍了上來，問我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說是有些累，就上牀睡覺。
身體明明疲累到不行，大腦卻在飛速地轉動，寒燁的身影不停地一次次出現在夢境中，那感覺卻沒有半點甜蜜，而是無法言說的心塞，這比任何噩夢還要恐怖，明明知道是噩夢，卻怎麼都醒不過來。
直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出現在我的夢境中，好像是一頭獅子，或是什麼我叫不上名字的動物，那個奇怪的動物追逐着寒燁的身影，好像下一秒就要上前將他生吞活剝了！我緊張不已，衝着寒燁的身影狂奔，擋在他的身前，直到那動物張開了血盆大口，衝着我露出了一個極其詭異的笑容。
我突然醒了，人在驚醒的那一瞬間格外清醒，那隻動物，是狐狸！
緊接着，一雙明亮的眼睛出現在我眼前，和我對視着，我嚇了一跳，差點兒尖叫出聲，一隻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心中稍稍沉靜了片刻，我就認出了眼前的這個傢伙。
只見一個穿白衣的傢伙盤腿坐在我的牀上，一隻手撐着膝蓋，一隻手捂着我的嘴巴，臉上那狡詐詭異的笑容和我在夢境裡看到的一模一樣。
“胡天齊？”我下意識叫了一聲道：“你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