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好了,小言,姐夫,老申,靈靈,趕緊的,都上飯桌吧!”
不一會兒,杜言的小姨趙芳珍已經將熱騰騰的飯菜給端了上來,將飯桌的凳子擺好,催幾人上桌吃飯了。
“姐夫,來來來……今天陪我喝幾杯。”
申鴻信打開廚房櫃子底下將珍藏的一瓶黃華山米燒白酒給拿了出來。
說來,這黃華山米燒還是芝城的特產名酒,以優質高梁、小麥爲原料,酒體協調、風味獨特、醬香幽雅、酒質醇正、口感柔和、空杯留香。有“閩省茅臺”的美譽,榮獲過法國巴黎國際名優博覽會金獎。
“這個……”
杜長勝舔了舔嘴脣,有些心動又問難地道,“你姐她……不讓我喝酒來着。”
“哎呀!姐夫,喝一點有什麼,再說了,你又不是喝完就開車,不是明早再走的麼?喝點不礙事。”
不等杜長勝拒絕,申鴻信就已經將瓶蓋打開,給杜長勝面前的玻璃杯倒滿了。
“嘖嘖……好酒呀!好久沒喝黃華山了。”
既然酒已入杯,杜長勝也就不客氣了,其實當他聞到那酒香的時候就已經是急不可耐了,輕輕抿了一口,不絕回味地道。
因爲杜長勝的職業就是貨車司機,基本上每天都在外面跑車,自然不可能經常飲酒,就算是偶爾的小酌兩杯,也都是度數才八度的青啤,這黃華山米燒一般都是逢年過節有休息的時候,才能夠品嚐一二的。
“兩個酒鬼,來,小言、靈靈,咱們喝鮮橙多。”
趙芳珍白了申鴻信一眼,開了一瓶鮮橙多給杜言和申靈倒上,然後對杜言說道,“小言,知道你要來,小姨特地買了只老母雞,多喝點湯,這老母雞湯最補腦的了,你和靈靈今年都高考,一定要給咱們家爭氣,考上一個好大學。”
“哦,對了。小言也是今年考的大學,怎麼樣?打算考什麼學校?如果考上一個一本院校,小姨夫我二話不說,你不是喜歡玩電腦麼?小姨夫就送你一臺最新的聯想電腦。”
抿了口酒,申鴻信臉上立馬就紅了起來,他就是屬於那種一喝酒就臉紅的人羣,據說是因爲身體當中有一種叫做“杜康基因”的遺傳基因導致的。
“我……”
杜言剛要開口回話,杜長勝就打斷道,“我們家小言的成績不太好,也就是中等水平,能夠考上一個二本大學就不錯了。不像你們家靈靈,上一本大學輕輕鬆鬆。”
“二本大學?”
申鴻信夾了口炒粉絲,在嘴裡嚼了嚼,不屑地道,“現在二本大學的畢業生有什麼用?今時不同往日了,每年的大學畢業生都那麼多,好多都找不到工作,更不用說是二本大學的了。就我們三一電子廠,前幾時招聘就好多大學畢業生來當機牀工人,拿的工資還不照樣只有一兩千塊錢,你說父母花那麼多錢供你讀書讀大學,最後還是去當一個一線的機牀工人,這有什麼用?”
面對小姨夫的教訓,杜言雖然心裡頭很不爽,但是想想這也是事實,況且如果按照正常的發展,自己當初連二本大學都考不上,勉強上了一個三本大學,沒有學費,最後還是這個小姨夫和幾個舅舅湊的錢。
“是是是……現在和以前不同了,十幾年前,大學生都是搶手貨,畢業包分配,到哪兒都是高知識分子。但是現在,大學生比街上的狗都多,而且一個個還心高氣傲,低工資辛苦的活兒不做,都在家啃父母的。誒……”
想到這裡,杜長勝也是嘆息了一聲,然後和申鴻信碰了一下酒杯,兩人仰頭一飲而盡。
“去去去……孩子們連大學都還沒有考上,你們這倆大人就開始擔心這,擔心那了。小言、靈靈,別聽你們爸的話,咱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唸書,爭取考一個高分數,報一個好大學,畢業工作那都是四五年以後的事情,說不定到時候就業形勢就變了。”
趙芳珍明顯是一個賢妻良母的角色,給杜言和申靈各舀了一碗老母雞湯,冒着熱騰騰的氣,聞着就香。
“謝謝小姨。”
杜言端起老母雞湯咕嚕嚕地喝了起來,那個香,那個甜,這家養的老母雞和吃飼料長大的就是不一樣,這種甜是自然地,甜到骨頭裡熬出來的,連味精都不用加照樣鮮美非常。
“對了,靈靈,給你爸說說這次模擬考試的情況,別一天到晚想着換新手機,等你高考完以後再說。”
挑了個話頭,趙芳珍也給申鴻信和杜長勝盛了碗雞湯,順道說了申鴻信一句,“知道你疼女兒,可是也不能夠她想要什麼就給她買吧!一個摩托羅拉的手機,一千多,你一個月工資才五千多,再說了,廠子裡現在出了大問題了,不解決掉,以後的工資都沒着落,你還亂花錢。”
“我這不是想買點東西激勵激勵女兒麼?你這女人,錢賺來不就是用來花的麼?就算廠裡出問題了,也不差這一千來塊錢。”
喝了幾兩的黃華山米燒,申鴻信也有點上頭了,轉頭對申靈說道,“靈靈,別管你媽怎麼說,只要你成績考好了,想要什麼,爸就給你買什麼。”
“耶!爸,你最好了。”
申靈恨不得這個時候衝上去,抱住申鴻信親上一口。不過,頓了一下,申靈聲音低了下來,道,“不過這一次的模擬考試,卷子比較難,我估分也就是五百五十左右,等到週一成績下來了再看看。”
“五百五十?”
申鴻信一驚,自己女兒平常模擬考試分數都是六百以上的,這次怎麼這麼沒自信估分才五百五十多?要知道,一本的分數線按照往年來看也就差不多是五百五十分上下了,按照這個分數,申靈豈不是連一本線都快達不到了?
“是這次的考試卷子太難了,用的是小言哥哥他們芝城的摸底考試卷子。”
申靈說着用胳膊肘捅了捅杜言,意思是讓杜言證明一下卷子的難度。
不過,剛剛被申靈那樣看不起的說了一通,杜言心裡頭也想微微報復一下這個小表妹,於是裝作木訥地說道,“我就是亂答的,也不知道卷子是不是太難了。”
“你……”
申靈一生氣,兩個腮幫子鼓了起來,然後呼了一口氣,道,“也是,反正小言哥哥的成績那麼爛,卷子難不難你也分辨不出來。”
“靈靈,怎麼說話的?快給你小言哥哥道歉。”
啪的一下,趙芳珍把筷子往飯桌上一放,厲聲對申靈說道。
“事實本來就是這樣,他學習本來就差,還怕人說了?我吃飽了,先回去學習了。”
申靈也是一副不認輸的脾氣,甩下衆人就下了飯桌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了。
“哎!你看這孩子,姐夫,小言,別放在心上,靈靈也不是有意要這麼說的。”
管不住申靈,趙芳珍只好對杜言和杜長勝抱歉道。
“沒事,沒事。芳珍,也怪我們家小言這麼不爭氣,成績都還沒有妹妹好,也活該被說道。”
其實自從杜言考入芝城一中成績一落千丈之後,就沒少受親戚們的各種冷嘲熱諷。尤其是不管在母親這頭還是父親那頭,都有個同一屆的姐姐或者妹妹。
“得得得!不說孩子們了,妹夫,說說你們廠吧!最近我看電視新聞挺多不利的報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轉移話題,杜長勝拿起酒瓶,給申鴻信也滿上。
“哎……”
未言先嘆,申鴻信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搖了搖頭,道,“煩心呀!今天一整天我都在忙活這事,陽建市的三一電子廠還算是好的,廠裡頭還有一點餘款,給工人們結了部分的工資。可是省城總廠那邊,聽說總廠總經理於德華攜款私逃,都逃到國外去了,現在留下一片爛攤子……”
杜長勝這麼一說,就嘆道了申鴻信的煩心事了。他身爲陽建市唯一一家三一電子廠的車間主任,雖然只是一箇中層幹部,但是卻是基層工人和上層廠長經理之間的紐帶,基本上工人們有什麼事都是找他這個車間主任的。
這一次,新聞爆出三一電子廠的總經理於德華攜款私逃了,工人們一個個都坐立不安起來了。雖然陽建市這邊的三一電子廠以前沒有虧欠工人們的工資,但是現在總經理私逃,廠裡的業務停滯,工人們本月的工資靠着一點餘款才勉強結了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卻是問題了。
“那你們廠長呢?”
關於三一電子廠的問題,杜長勝也聽說過一點。本來三一電子廠也算是閩省的知名企業了,在各地都有開立分工廠,主要做電子芯片加工,最近還要自主研發新的芯片技術和做手機品牌。
但是,最近卻曝出其實三一電子廠早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總經理於德華經常挪用廠裡的現金公款,以至於廠裡不僅現金虧空,還欠了一屁股的外債,最後實在是瞞不下去的時候,於德華只好將最後一點貨款價值一百多萬捲走逃到國外去了。
“我們廠子?呵呵……”
提到陽建市三一電子廠的廠長,申鴻信只好苦笑一聲,“這閩省幾個縣市的廠長哪一個不是跟於德華沾親帶故的?一聽到出事了,早就不知道躲哪裡去了。現在我們陽建市的三一電子廠,就靠我和一個銷售經理以及會計三人撐着了。”
算來,申鴻信在三一電子廠當中也幹了十年左右了,也是幹出感情來了,所以沒有像其他的工廠領導那樣一跑了之。
“這倒是一個事兒,不過,妹夫你也要爲自己想想後路了。我聽新聞上說,三一電子廠的這個事情已經引起了省領導的關注了。現在三一電子廠七零八落的,又全面停工的,最後說不定要破產清算了,你也得爲自己以後的工作事先找找路子吧……”
杜長勝也嘆了口氣,寬慰道。
“再說吧!不說別的了,來,姐夫,陪我再喝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