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喝到嘴裡的老酒,卻因肖勝不合時宜的一番話,又被李老爺子吐了出來。‘婉拒’了肖勝幫他藏酒的事宜,直接推搡道:
“老爺子我已經戒酒了,你不用再誘惑我了。我是個意志堅定的老頭子……趕緊把那個兔崽子給我帶回來,否則……”
“否則,你老還能打我不成?當然,你無論什麼時候打我都成,可你下不去手啊。你想罵我是不是?你老不好意思張口啊……”
揚起手臂的李老爺子,迎上肖勝那嬉笑的臉頰,臉上的凝重表情瞬間消失不見。最終還是沒躲過一巴掌甩在了頭上,但力道很輕,如同長輩輕撫般……
“中磊啊,老頭子我啊知道你鬼點子多,嘴巴呢打小都會講道理。我要說出一些什麼大道理,到最後肯定還會被你反駁回來。
李家看着家大業大,人丁興旺……但人心不齊,門口那麼多人,表面上看其樂融融,可實際上背地裡都在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河馬他爹,守城有餘,但就進取心威懾力始終無法做到讓人信服。外面的風言風語,我不是聽不到,而是選擇性的不往心裡去。
一個家族的資源就這麼多,給了老大,老二老三勢必會有微詞。現在我在,他們還聽着,可我這一把老骨頭了,還能堅持幾年?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是看在眼裡,痛在心裡……”李老爺子一改往日的強勢,推心置腹的跟肖勝閒敘着這番話,着實讓後者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都說國人富不過三代,其實到最後真正都是敗壞在自己人手裡。肖勝只有一個兄弟,還從某種意義上講‘名不正言不順’。可即便是這樣,在他不在的時候,小媽還極力的爲他拉資源。
這是國人的一種天性。你可以稱之爲‘自私’,甚至可以說是沒有大局觀。但事實上,他卻實實在在的存在。爲什麼國內沒有像摩納哥羅德里格斯家族那樣傳承百年的大家族?很多時候,都變了味,變了心……
“老爺子,我說句不中聽的話。河馬……他不是這塊料。他有這個威懾力,但沒這個能力。我所說的能力,是把整個李家黏合在一起的能力。在這一點上……”
“所以,我纔想讓外面那個丫頭,把手裡的工作放一放。趁我還在,幫襯着些。她有這個能力,否則也不會做到六班長的位置。”聽到老爺子這話,肖勝瞬間明白了老人的用意。
現階段來講,李家人經過三代的發展,已經涉及到地方各行各業。乍一看,枝繁葉茂,但細細品味,實則危機重重。這份危機,不是源自於外部的競爭對手,而是內部的發展和走向。
“現在的李家子嗣們,心浮氣躁。總想着藉助一些關係,賺大錢!一句話說到底就是‘俗’。當然,是人都免不了俗,可你得清楚老李家立足的根本是什麼?
他們沒有信念,被現代社會,所謂的潮流思想荼毒的只剩下‘嫌貧愛富’。他們渴望着高質量的生活,卻忘記了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是怎麼得來的。
他們只想着攝取,沒想過感恩。從根上壞了,如果任由其延續下去,李家?呵呵,鏡中人,水中月……
我不是貪戀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當上面爲了彌補俺們這些老人,給予的一些特權,被他們用在了其他地方,你覺得我有臉下去跟我的老首長見面嗎?
但外面那丫頭以及河馬不同,他們有信仰,有榮譽感,有責任感。也許他們不是最好的接班人,但絕對會把李家帶向正向的接班人。
現在你該明白,我爲什麼在這件事上如此強硬了吧?一旦有一天,李家的存在意義變了味,那麼李家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這樣跟你說吧,河馬可以繼續跟你在外再跑一段時間,但門外那個丫頭必須得留下。趁我還有口氣,幫她樹立起威望。”聽到這話的肖勝,沉思了許久,微微的點了點頭道:
“這事我來勸,既然你老退了這麼大一步,我這個做晚輩的也不會得寸進尺。老爺子,其實我這次來,還有一件事……”
“我知道了,喬半斤給我通過氣了。龜孫子的,裝什麼不好,非要裝狗。你能來親自,替李家拔釘子,是我老頭子半輩子積攢的福分,也算是跟李家留足了面子。
人我都給你召集來了,外面我也讓小澤的部隊,圍了水泄不通。該殺殺,該刮刮,我聽不到,也看不見……”
“老爺子,沒這麼誇張。最多也只是連帶責任。沒有哪個間諜會在腦門上寫着自己的身份,要怪只能怪這些‘內鬼’太精明瞭。”聽到這話的李老爺子,輕輕的搖了搖手臂,喃喃道:
“錯了就是錯了。沒有原因……納蘭老賊,未有在豫中療養的事,既然是從李家漏出去的,這事李家人就得負責到底。
沒信仰,真可怕。仨瓜倆棗的就能從他們嘴裡哄出這麼重要的消息,差點誤了老班長的大事,我慚愧啊……”
“老爺子,別這樣講。凡事都有兩面性,誰也不是孫猴子,火眼金睛。說真的,今晚有您老坐鎮,我心裡踏實多了。”聽到這話的李老爺子,臉上雖然依舊露出燦爛的笑容,但這份笑容多多少少夾雜着幾分苦澀。
擡手看了下時間,緩緩起身的肖勝,微笑着對李老爺子說道:
“AK那邊應該已經動手了,我這邊……”聽到這話的李老爺子,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在肖勝起身之際,老爺子突然開口道:
“把屋裡的大燈都開着,幫我放一段豫劇吧……”
“哪一段?”
“包公辭官!”當肖勝聽到老人說出這段曲目名時,先是一怔,隨後點了點頭。
當曲子響起之際,躺在藤椅上的李老爺子緊閉上雙眼。他讓肖勝把音量開到最大,並囑咐他走的時候,把房門關緊。
這一系列的叮囑,已經表明了老人此時的心境……
正如他所說,手心手背都是肉……也許眼不見清閒,耳聽不到……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