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面的光線太暗,我看不太清楚,應該是有吧,要不然早倒了。”
“你別急,我再想想辦法。”
張濤從五樓上跌落下來,腳踝就摔斷了。剛好有一塊石板,在他的頭上跌落,斜靠在了旁邊的牆壁上。這樣支撐着,剛好是形成了三角形的穩定結構,而他?就躲在這個縫隙的空間中,沒有被周圍倒塌下來的磚頭、木頭給砸到。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想要出去也勢必登天。
緊接着,張濤身後的牆壁外又傳來了樑浩的聲音:“你在這個牆壁的後面吧?這個牆壁裡面有沒有支撐的,或者是破損?”
“沒有。”
“好,你儘量離牆壁遠點兒,我過去。”
這就過來?張濤有些不太明白,這是一堵牆壁,哪能說過來就過來的?但他還是往邊上爬了爬。嗤嗤的聲音響起,他看不到,但是他聽得到,就見到一小塊方形的牆壁,被取下來,然後一束燈光從外面照了進來,一個聲音道:“張濤,你在裡面吧?”
冷不丁的見到燈光,又這樣近距離的聽到人聲,張濤又驚又喜,激動道:“我在,我在裡面呢。”
那聲音道:“好,我這就過來。”
剛纔的第一塊,是捅進來的。這回,就不一樣了,切下來一塊,樑浩就伸手掏出來一塊,很快他就在牆壁上掏出了一個方形的洞口。同時,他還用木頭將洞口的兩邊給支撐上了,這才爬了又問道:“你能爬出來嗎?”
終於是看到了活着的希望,張濤連忙道:“能,我這就出來。”
他的腳不能動,但是爬行還不是什麼問題。這裡面黑咕隆咚的,隨時都有再次倒塌的可能,樑浩也沒有時間來查看他的傷勢,他在前面帶路,張濤在後面跟着,就這麼一點點,一點點的爬了出來。當重新見到陽光,呼吸着新鮮空氣的那一刻,張濤痛哭流涕,從來沒有感覺到生命如此可貴,這就是重生。
張老拐扶着張濤,一起跪在了樑浩的面前,磕頭道:“謝謝,謝謝您救了我兒子的性命。”
樑浩連忙將他們給扶了起來,又有人搬來椅子,讓張濤坐下,這纔來得及檢查他的腳傷。這才發現,他的右腳原本平滑的腳背,鼓起了一個大包,形狀可怖,烏青發紫。憑肉眼,就能感覺得到這個大包裡面似乎是有個硬物在頂着,就好像是一隻巨大的毒蛇潛伏在地表之下,但隨時有可能會破土而出。
這傷勢可不輕啊,那硬物應該是斷裂的骨頭。
樑浩蹲下身子,在張濤的腳上輕輕揉捏的兩下,感覺着裡面的情況。過了一會兒,他站起身子,皺着眉頭,若有所思的模樣。
“樑專家,你還會看骨傷呀?”一個姓劉的專家走過來,語氣有幾分不善,他也有些看不起樑浩。要不是憑着葉院長的關係,他憑什麼代表着第一人民醫院去省城參加醫學大會?現在的這些專家,哪個不比樑浩有實力,有資格。
樑浩微笑道:“我就是學過一點兒,懂得點皮毛。”
一個專家蹲下身子,也捏了捏腳上,惹得張濤哇哇大叫,實在是太疼了。那專家站起身子,皺着眉頭道:“我看,可能是骨頭斷了,還是趕緊去醫院拍片,看看吧。”
這樣的行醫手段也對,摸骨不是每個醫生都會的手段,憑的是一種手感,骨頭有沒有斷,一上手就能摸出來,是需要多年的行醫經驗。當然,樑浩也不反對拍片子觀察,如果醫生的手感經驗不足,最好還是拍個片子,這樣可以作出更直觀準確的判斷。
張老拐和張濤都是面色劇變,這事兒可耽擱不得,馬上去醫院。
那專家又道:“你們也別急,顧組長是我們華海市最厲害的骨傷科專家,還是讓顧組長來給看看吧。”
顧憲章輕咳了兩聲,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張老拐連忙過來又央求他。就連賴永福和孫信,還有周圍的一些村民眼神中也都迸射出了迫切和渴望的光彩。以顧憲章這樣聲望的人,也頗有些得意。
“那好,我來試試。”顧憲章往前走了兩步,俯下身子,在張濤的腳上輕輕捏了起來。
周圍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顧憲章是怎麼摸骨的。每一個手法細節,可都是不傳之秘,從中學的一點兒,都是受益無窮。
顧憲章每按一下,就要停下來細細感覺一小會兒,然後換個角度再按,再去感覺,如此幾下子之後,他基本上是摸清楚了裡面骨頭的情形,這才站起身道:“我看骨頭沒斷,就是被錯位了。”
“只是骨頭錯位了,沒有斷裂。”
這話一出,讓周圍的人都暗暗舒了口氣,倒是剛纔那個給張濤最先摸骨的專家,臊得紅了臉。還好,這些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顧憲章的身上,也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變化。
錯位,總比斷裂的好。
張老拐和張濤都看到了希望,連忙道:“大夫,那……那怎麼看呀?還有治癒的希望吧?”
顧憲章笑道:“這個傷雖然說是比較小,但是傷的是腳踝的位置,單憑手法是很難復位了。我看,還是開刀將錯位的骨頭放回到原位,再休養兩三個月,應該就沒事了。”
張老拐連忙道:“行,行,我這就找車將小濤送第一人民醫院去。”
賴永福衝着人羣中的一個滿臉橫肉,額頭上還有一道刀疤的粗壯漢子,喊道:“昌生,你把家裡的車開出來,送張濤去醫院。”
他就是賴昌生?根據牛二的介紹,還有手中的資料,葉子萱差點兒尖叫出聲音來,這人就是沙河村的一把,採砂的生意就是他領頭的,他也是第一個堅決反對河東村的拆遷項目的人。要是將他給搞定了,拆遷項目指日可待。
賴永福是賴昌生的本家叔叔,又是村長,賴昌生不敢不給面子,答應着,轉身回家去取車了。
那劉專家又上來了,笑問道:“樑專家,剛纔你也摸骨了,不知道你是什麼見解?”
樑浩道:“我跟顧組長是同樣的意見,張濤是骨頭錯位。”
現在,人家顧憲章把診斷結果都說出來了,再來個馬後炮還有什麼用?那劉專家的眼神中滿是鄙夷,不陰不陽的道:“這麼說,樑專家的處理結果也是跟顧組長一樣的了?”
“不太一樣。”
“哦?怎麼不太一樣呀?”不僅僅是那劉專家,連顧憲章和其餘的幾個專家,以及在場的那些村民們都把目光落到了樑浩的身上。
樑浩看了眼張濤,沉聲道:“他的腳骨突起本身並不嚴重,可這個突起的位置實在是太壞了。你們看,骨頭剛好頂住了神經線和血管,如果開刀,肯定要傷到神經線,那這條腿就算是廢掉了。而如果不開刀,血管被壓迫太久,導致供血不足,那隻腳也肯定難以保住。我的意見,是趁病情還沒有惡化之前,截肢吧,把這隻腳切掉,反正也是長痛不如短痛。”
“啊?”這話一出,把在場的所有人都給驚呆了。那些村民倒也還罷了,他們不懂醫術,可顧憲章和那些專家們懂。都說樑浩的醫術精湛,可實現看來卻是虛名,也就是一個骨頭錯位的小病,竟然讓樑浩扯到了神經、血管,而且還要截肢,這不是扯淡嗎?他到底懂不懂醫術啊。
顧憲章爲人還算是不錯,至少是沒有因爲樑浩否定了他的解決方案而氣惱。張濤那麼年輕,要是沒了一條腿,這下半輩子還怎麼過?作爲醫生的立場上來看,當然是能不截肢,儘量不要去截肢,否則,後果難以想象。
往前走了幾步,顧憲章低聲道:“樑專家,我們是來搞義診的,沒有必要再攙和這些事情。走,我們還是回村小學去義診吧。”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顧憲章自然是不能說樑浩這樣做不對,那就是拆自己的臺子了。給樑浩一個臺階,讓他下來就是了。至於截肢,還是不截肢,等到張老拐將張濤送往醫院,那裡的主治醫師一樣會給診斷的,那就跟顧憲章、樑浩等人沒有關係了。
這年頭,什麼最不高幹?是醫生。
把病人的病情治好了,怎麼都好說。可誰又敢誇下海口,說一定能把病人的病情治好呢?萬一治不好,那麻煩就大了,輕則是捱罵,重則是捱揍,或者是被捅死。在網絡上、新聞媒體上,這種事情屢見不鮮,都已經不是什麼新聞了。也正是因爲如此,有些醫生寧可不去治療,也不願意去得罪人。
顧憲章可以理解樑浩的心情,年輕人都有衝勁,有股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可這種精神,不能說明什麼問題,他也是這麼走過來的,現在還不是一樣被磨沒了棱角?誰想到,樑浩卻絲毫不領情,反而還大聲道:“張濤,不是我危言聳聽,我勸你最好是趕緊截肢,再等下去,要是這個骨頭頂到了你的血管,或者是神經線,你就真的麻煩了。”
血管破裂,很有可能會影響到生命。
壓迫神經線,一樣很嚴重,成爲傻子、植物人。
相比較而言,還是截肢比較穩妥。
聽了樑浩的分析,張老拐和張濤臉都嚇白了,喃喃道:“那……那除了截肢,就再沒有別的什麼辦法了嗎?”
樑浩略微猶豫了一下,嘆聲道:“有倒是有……”
這就像是溺水了,終於抓到了一棵救命的稻草,張老拐連忙道:“有什麼辦法?我們家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保住他的這條腿。”
“這不是錢的事情,而是我也沒有把握能不能治好這個病。”
“啊?那你說怎麼辦都行。”
樑浩這麼一驚一乍的,別說是張老拐和張濤了,把在場所有人的神經都揪了起來,他們都想看看樑浩想幹什麼。氣氛異常凝重,甚至於他們都忘記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樑浩的每一個動作,生怕會錯過什麼畫面。
見樑浩臉上凝重的表情,把顧憲章的好奇心也帶起來了,他倒是想再提醒提醒樑浩,可終於是忍住了。倒不是說,想看樑浩出糗,而是他也想看看,樑浩是用什麼方法治療張濤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