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桓人也就安靜了一日,就又蠢蠢而動了。他們的天性好戰,他們的愚蠢,他們的剽悍、偏激和狂妄,造成他們就是如此一羣難以制服的野馬。現在,他們撫着胸上的血痕,手執彎刀,又一次嗬嗬嗷叫着,聚於朔方漢軍的陣前。
叫陣的依然是那個烏桓第一勇士兀突彥章。
漢軍陣前矗着大大的王字旌旗,今日主將王瑤親自領軍於陣前。先鋒黃彪已經不在陣前,因爲傷重,他還在軍營裡頭,接受軍醫的治療。
不過呂布卻也在陣前,雖說太守要求他再歇息一日,因爲呂布的腿傷不輕,這影響到他馬上的戰鬥力,而且一旦離了馬,就難以繼續作戰,這是郡守所顧忌的。出於愛護人才之心,太守舍不得再讓他參加這場惡戰。他也知道戰爭不可能短時間內結束,沒有長時間作戰的考慮,就不是一個好的指戰員。
從長計議,呂布是應當休息,這是我軍的重要實力所在。
但是呂布說,今日作戰,我將不再跟他硬碰硬的,而是以虛擊實。王瑤被他說得這句話打動了。王瑤知道呂布不是那個誇誇大言的黃彪,他說的就一定有主意,於是同意讓他參戰。但還跟他說了一句特別誠懇的話:“奉先將軍哪,我朔方軍隊就指望你,所以老夫就希望無論何時,你一定要讓老夫再見到你,勝負難以預料,但人身還得注意保存,你是老夫的最大實力和希望,明白嗎?”
這時呂布感覺到這話特別軟,特別暖。他遲疑了一下,作了稍許的停留,然後這才策馬出營臨陣而立。
那個兀突彥章已經用眼神在挑他了,那眼神落在呂布所持的馬槊上,他稍稍擡高了那一雙爛銀錘,似乎對他作一種威懾,好像在說你的大戟呢?你是不是還想嚐嚐捱揍的滋味?
今天天氣出奇地晴朗,陽光下那一雙爛銀錘閃着炫目的光芒。
呂布突然笑了,就在這微笑中,他向王瑤郡守致意,於是太守一揮手,呂布的棗紅馬便滴溜溜奮然馳去。
他手中的馬槊也在向兀突彥章揚起,似是向他宣告,看見了沒有啊,這是你的一個朋友留下的,你們就是這樣爲我軍相贈送武器的嗎?
還是沒有說話,只是嘴上都是掛着笑意。那兀突彥章和呂布在陣前相互凝視了一分鐘,然後兀突彥章終於放馬過來了。
一雙爛銀錘,一把馬槊,登時交戰在一起。轉眼間已經二十餘合。
突然兀突彥章感覺有異,那就是從呂布的馬槊傳過來的力量,已經正在逐步減弱,呂布怎麼會如此呢?這隻能說他在昨日一戰,已經受傷不輕。只有這個解釋。兀突彥章正這麼揣摩着,突然卻見呂布虛
晃一槊,回馬敗走。
好小子,看你往哪兒跑!這麼想着,兀突彥章追了上去。但很快他就又勒住馬。原來他尋思呂布身手不凡,怎麼這麼快就敗走,這其中莫非有詐?就這時呂布回馬笑道:“兀突彥章,有種的就來追呀?你是不是怕了呂布了?不怕中計的就來吧!”
說着呂布就又策馬疾走了。那兀突彥章雖說看起來是粗莽武夫,可是對有些事,他卻心思頗細,眼下就是如此。他突然發現呂布眼下的速度比先前更快了許多,就想他確實是逃跑,而不是詐敗,剛纔那些話只是用來糊人的。當下大怒,想到手下鐵錘將已經命喪他手,不由得頻催戰馬,心想這一回一定擒殺呂布爲他報仇。
於是這馬就去得疾了。呂布聽得馬蹄響,不用回頭,就知道兀突彥章上當了。當下暗暗取出弓箭,回頭射去,那兀突彥章未曾防備,待到箭將至,這才驚而避之,也是他武藝非同尋常,所以總算躲過了這一箭。
但又一箭卻又向他射來。
前面一箭是直奔他的中路,眼下一箭卻奔了下路。下路雖說難以傷到他的要害,但是卻更可能讓坐騎受傷。那也是挺麻煩的。因爲沒有了坐騎,形勢將急轉直下,自己馬上就將處於劣勢,很可能就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
可就在這時候,第三箭來了,直奔上路咽喉。這一箭纔是致命的。兀突彥章太佩服呂布之射技了,他幾乎懷疑是另外騎將所射,可是在呂布那邊,僅有呂布一人而已。
且說這一箭十分兇險,兀突彥章卻覺得無以爲避,就算是鐙裡藏身,也已來不及了,於是只有挨射的份。也是他念頭轉得快,避開咽喉,回馬遁離,速速回陣纔有救,否則逃到中途,也將難逃毒手。
這兀突彥章果然老謀深算,他回馬之時,肩上就中了此箭。不過他已經重鞭催馬了,那馬也深知人意,於是載着兀突彥章疾奔,呂布抓住戰機,揮鞭追趕,弓開滿月,又射中其後背,但這時已離敵陣甚近,兀突彥章終究被救了回去。
不過這卻爲我軍造了勝勢,於是立即掩殺過去,大獲全勝。
接下來的兩日,烏桓部隊不敢妄動。勇悍如兀突彥章,也只能負傷養傷。烏桓人由於懼了呂布之名,就按兵不動。
直待第三日那烏桓元帥前中山太守張純趕到,將那些將軍召集帳下,甚是責備、調訓了一陣。責令都回去思考,擬出作戰計劃來,以備近日交戰之用。分派已定,這纔去看了兀突彥章的傷勢,還好生安慰了一番。
次日張純元帥升帳,有將獻計道:“漢軍除了呂布驍勇且有謀略之外,餘皆不足爲慮。只要剪除之,則我軍無憂了
。”
張純點頭說:“說得不錯!可是以何法除了他呢?”
那將又說道:“呂布所恃之長戟今已折斷,現在他所恃者,就是弓箭了。不如就在弓箭上結果了他!”
“聽說呂布神射,曾有飛將之譽。即爲其之所長,何以卻能射殺之?”張純奇道。
“正因爲他自恃神射,所以這纔不加防備,反而因此而送了命!”那將見元帥頗注意聽,就接着往下說。那張純聽到最後,不禁頷首道:“好!就依此計!”
於是就讓有關將士作了佈置安排和特別訓練,只待來日襲殺呂布。
那麼獻計之人爲誰?正是銅錘將金遲璋。呂布殺鐵錘將,傷銀錘將,對他來說,正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所以他是非報此仇不可。何況他不僅精於雙錘,卻也頗善射,所以私下也有與之比試比試之意。
呂布又一次來到陣前,這一回他大長了精神,腿傷差不多完全好了,而且他又披上了赤色戰袍,又回來那種燃燒的火焰。
他的精神大振,還由於黃彪終於對他消除了成見。黃彪甚至當着衆將的面說,要不是奉先將軍,黃彪不會活到現在。呂布並不想人家報恩,只要人家對自己沒有反感,自己心頭就舒坦了。
他還認得對方陣前那人,正是銅錘將!所以自然不敢輕敵。可是方鬥十合,就見銅錘將敗走。呂布就知今日他們有文章了。當下將計就計,且追下去。
那將有時逃得快,有時逃得慢,他還是頗忌諱了呂布手中的弓,總覺得在射程之外會更安全。漸漸地來到了一個地帶,那是一片收割了的稻田。田野四周除了收割的齊茬茬的稻頭,就是稻杆垛,還有就是稻草人。
這稻草人好生古怪呢!呂布追趕到此,剛發現時,就覺得不對。
這時呂布立刻發現了自己四面受敵。
田野是空曠的,稻草人立在四面八方。呂布發現稻草人不對,是因爲這些稻草人比尋常的要大一倍。原來稻草人後面有埋伏,都是射手!這樣,呂布便處在四面受箭的危機中。
關鍵是目標的轉移!呂布念及此,當下施展馭術,讓馬高速橫向馳動,然後從馬上縱躍於地,一眨眼就隱入路側。銅錘將和埋伏的射手,萬沒想到呂布竟如此神速,當下都愣住了。
他們射出的箭都落空了,繼續射箭的目標卻又失去了。可是箭卻來了,是呂布的箭!
呂布的箭,通常是不會落空的。
於是,射手死了!銅錘將金遲璋死了!這就是最後結果!
烏桓軍的一個陰謀就這樣毀了。而呂布飛將之名,又一次轟動敵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