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二月,陌上草色開始泛青。現在張援在扳着手指盼望着迎面而來的日子。心裡遙想着見面的那歡樂的一瞬。這次見面,兩人都已成家,而且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要敘話的內容就會更多。
應當請呂布兄弟去看戲!對,就看那幕《飛將呂布》!自從發生了採花大盜,後來縣署對各個戲班子也多了些考察,不過願意演戲的戲班子還是不會缺少。所以《飛將呂布》還在演。
張援也覺得,當初自己真是好主意,竟然還當了編劇,並使這場戲得以成功演出。
他在這麼想着往事,想着呂布兄弟的時候,他也會經常看到在眼前晃來晃去的妻子杜鵑的身影。現在杜鵑已經是年輕的母親了,她的身邊就是他和她的孩子張採。
孩子這名字,是張援母親孫夫人推薦採用的,認爲這男孩大吉大利,就是張家的采頭。祖母愛長孫,對長孫的期望也更多一些。不過張援不太喜歡這名字,覺得多少有些俗。
張援渴望着盼到重逢的那一刻。他甚至因爲掩抑不住欣喜,而跟杜鵑說了。甚至還要拿出那封信讓她看。
說了之後他才意識到這可能會觸怒杜鵑。沒想到她竟然只是臉色平靜中帶着一點欣喜,“這是你們兄弟之間的事。他來了自然好,不過我是不便多跟他見面敘話的。”她說。
杜鵑也許是真得開始變得成熟了。她既然如此說,也就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身份,現在已經是一位婦道人家了,不能再像姑娘時代那般想瘋就瘋的自由狂野了。
杜鵑能這樣沉着恬靜,情思深沉,張援也感到有些意外。不過他覺得她能保持這樣的心態,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了。
張援現在手裡有本書,那是丈人也就是師傅杜叔新給的,那實際上便是新近杜叔治病的實錄,裡頭也記述了一些張援治病成功的病例,大部分都是上次傷寒來襲的實際病例,應該說是很有意思的一本書。
張援有時覺得杜叔不僅是個好醫生,而且還可能是個好作家,只可惜他沒得到好機會。
這樣的書爲何都沒能流傳下去啊?他覺得現代書店還有圖書館,哪藏有這種好書啊!
這其中重要原因便是,無人收藏!或者就是收藏之後,不慎受到外因的影響,如戰火、洪水,或者受潮,被蟲蛀等等。
歲月太長,印刷術發明太遲,收藏人太少,是重要原因。
張援笑了笑,覺得自己怎麼從思念兄弟,竟然想到了收藏這事上來呢?於是就繼續想兄弟。可是等到春已暮時,還沒見到呂布雄壯的身影和爽朗的笑容。
呂布兄弟呀,你怎麼還不來呀?我都想把給你寫的那個戲《飛將呂布》,跟你好好說說。你不來,真是想煞人羅!這真是: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彼採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採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張援有點百無聊賴地吟着《詩經》王風中的《采葛》篇,吟哦三遍,然後
自己就提筆書之。這時突然發現自己的字怎麼看着就不對勁。
爲何會如此呢?憑心而論,自己的書法好像還略勝老爹。張巖縣令是有學問,可是字卻不怎麼好。其實這也是正常的,現在不是頗不少大學生,甚至研究生字寫得極醜嗎?
他終於想明白了,原來是因爲近些日子,他反反覆覆地讀着呂布兄弟的書信,所以就受了影響。對呀,沒想到呂布竟然也擅書法之精妙!
張援曾經在現代博物館見識過岳飛的書法,據說張飛也寫得一手好字,他卻未親眼目睹。顏魯公算文臣還是武將呢?他的好字就不必說了。
不過呂布的字確實寫得不錯。至少勝張援十倍!張援佩服讚歎之餘,突然又一次冒出了二字:收藏!
對呀!呂布的書法頗有收藏價值,這書信中的內容也有意義,應當收藏!還有他的兵器方天畫戟,不,他的真正大戟還沒問世。他先前徙邊,用的極普通的矛和盾,還有太軟的弓,都很有收藏價值咧!就不知還在麼?
對呀,將來有機會時,一定問問呂布兄弟!
張援這麼瞎想着,已經近於無聊了。他卻沒能想到,自己閒得無聊,而呂布兄弟卻忙瘋了。因爲又一場戰火,又將在朔方打響。人間邊關又起煙塵。
中平二年,185年,太平的日子又一次被粉碎了!
這次戰亂是烏桓人發起的,烏桓人,一直就是不安分的一羣,好戰,勇悍,北地動盪不安,其危機因素,除了鮮卑、匈奴之外,就是烏桓人和羌人了。
自從那年聯軍戰漢敗於朔方,退兵後檀石槐死,其子和連繼立,天性貪暴,不拘信義。鮮卑其勢日弱。而匈奴內也多有分裂,自顧不暇。故只有烏桓部隊最有叛亂之危險。
原來到了東漢末年,各地烏桓由於戰爭遷徙和民族融合,人口空前增加,地域分佈也越向華北和塞外西部發展。
這時上谷烏桓大人難樓之部有衆九千餘落,遼西烏桓大人丘力居之部有五千餘落,遼東烏桓大人蘇僕延有衆千餘落,右北平烏桓大人烏延有衆八百餘落,皆自稱王。
以上四郡烏桓再加上漁陽烏桓即是所謂的“幽州烏桓”。他們勢力日見強大,難以管束。
這些烏桓人素來剽悍,是以遊牧爲主的部族,史載其“俗善騎射,戈獵禽獸爲事。”“隨水草放牧,居無常處。以穹廬爲舍,東開向日,食肉飲酪,以毛毳爲衣。”
中平元年發生的以張角爲首的黃巾起義雖然不久便被鎮壓下去。但其他漢胡人民的起義仍連續發生,其中規模較大的有涼州邊章、韓遂的漢羌軍、還有張燕領導的黑山軍,都發展到十餘萬乃至數十萬之衆。
局勢總是動盪着,烏桓人早已蠢蠢欲動,急不可耐了。他們渴望着擴大勢力,這就需要發動戰爭,然後在戰爭中進行掠奪。
於是當漢廷派司空張溫徵發幽州烏桓突騎三千討涼州的時候,就給烏桓人帶來了機會。這支隊伍剛行到薊中,烏桓藉口
因軍中餉款虧欠,衆多叛歸。
在這樣動盪的時候,心有叛唸的故中山太守張純,乘機埋怨張溫不令自己帶領這批烏桓部隊,於是與同郡故泰山太守張舉及烏桓大人丘力居等連盟反叛,殺護烏桓校尉及右北平太守,發展成爲一支十餘萬的叛軍。
這前中山太守張純也是吃了豹子膽了,竟然就此背叛朝廷,欣然與烏桓人爲伍,併爲丘力居部的烏桓元帥,並自號彌天安定王,搶劫青、徐、幽、冀四州,無惡不作。
終於185年,烏桓叛亂。人間邊關煙塵生。
戰爭的威脅又來臨了,這次是烏桓的軍隊,是烏桓叛亂帶來的威脅。
所以呂布也甚是惘然,因爲突如其來的戰情,他只能錯過了與張援義兄相見的機會。他無法脫身,他也不願意脫身。他知道爲人行事,無論如何,私應當從公。
當此時,他是不能只顧一己之私情,而擅自離開自己守衛的國之疆土。當然他也知道這樣做,那將事態特別嚴重,將被軍法從事呢。
不過呂布的情緒並不低落,甚至還有些高昂。他一遍又一遍地撫着那把心愛的長戟,覺得也該是長戟出手的時候了。
他自己認爲自從大戟鍛造成功之後,還沒有執着它參加過一次像樣的戰役呢。現在是它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嚴瓊有時還會依偎在他懷裡。不過她更多的時候是抱着孩子挨靠着他,跟他說話,也跟小女孩說話。
她的眼睛還是那一片盈盈的湖波,潮溼着,溫潤着,好像有意無意地跟他提個醒:爲了我們母女,你一定要打勝仗,一定要順順利利從戰場上回來哪!
呂布沉思着,他的手還在撫着大戟的長杆。
他終於跟嚴瓊母女告了別,也跟丈人嚴準叔道了安,然後執戟跨馬,離家往軍營馳奔去。他擔任百夫長軍職之後又得連續擢升,現在已經是一位統領四五百騎兵軍士的將領了。
他必須統領他們走向戰場,並從而走向勝利。
朔方新任太守王瑤已經全身披掛,坐鎮軍帳了。見呂布入得軍帳,便起而抱揖道:“奉先將軍來了甚好,王瑤正要與奉先還有其他幾位將軍商議出兵禦敵之事!”
“郡守請言,呂布但憑郡守調遣!”呂布還了一揖。
幾位將軍相繼而來,除其中一位黃彪將軍面帶輕慢之意之外,皆面色凝重。王瑤郡守掃了黃彪將軍一眼,見衆將官坐定,然後開始說話。無非是說了一下眼前兩軍的局勢,重點強調烏桓軍隊的來者不善,警告諸將不得輕敵。
然後這才說到行動部署。
“當年朔方與盟軍結成聯軍,挫敗鮮卑、匈奴聯軍,先鋒呂奉先立下大功!不知今日諸將,可有哪位願爲先鋒?”郡守環顧諸將,緩緩問道。
呂布正要回答自己願意再當先鋒,不料卻先已聽到有人起而慨然陳辭:“末將黃彪願領軍爲先鋒,盡掃烏桓煙塵!”不禁吃驚,一看,正是那位最後進入軍帳的黃彪將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