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約莫夜裡二更時分。衆將中除了臧霸、郝萌、曹性、成廉、宋憲、侯成六人已經由魏續口述中知情,其餘的聽到急令,只道有十萬火急軍情,匆匆披掛,來到軍帳。卻見白布張掛,黑幡豎立,呂布麻衣縞服,立於帳前。
衆將不由得大驚,再看裡頭,分明寫着:執金吾丁原將軍靈堂。
衆人腦子裡都如中了一記悶棍,轟得一聲,真得以爲天塌下來。
但是奇怪呀?今夜沒聽說發生戰事,難道說是董卓派來刺客,殺害丁原將軍?
“衆將都進來,列隊上香祭拜,事畢,呂布有話與衆將說!”呂布說道,語聲不無悲痛,但神情冰冷,特別嚴肅。
見拜祭已畢,呂布突然掣出玄鐵劍,喝道:“衆將聽着,丁原不仁,吾已殺之。但念其以往,感其舊恩,故設靈堂以祭奠。衆將願意跟隨我呂布的,就留在這裡;不願意跟隨呂布的,就請自便!”
雖說此時雲散霧收,天已放晴,已不再有雷鳴電閃,但呂布此語卻擲地有聲。
秦同、翟德和高順等自然願從呂布,幷州八騎知張遼在董卓部下,也就作罷,隨董卓也好讓八位兄弟重新聚首。
衆將士愕然良久,作聲不得。最後就在默默中留下,或者在默默中離開。
轉眼間已經安定,雖說軍士也散去了不少,但願意留下來的佔了絕大部分。
此時深夜,呂布與衆將商議了明日將殺仇人魏興,以之祭奠亡親之後,再置辦棺木,擇地掩埋丁原主公,然後這才率軍往投董仲穎等諸事。臧霸、郝萌、曹性、成廉、宋憲、侯成和魏續以爲,若他日董卓確爲不仁,希望能夠追隨呂布而反出。
呂布說:“諸位將軍勿慮,董仲穎曾經爲我隴西英雄,人稱健俠,料應不謬。今有人稱其豺狼之心,恐怕是言過其實。若果真不仁,布自會棄之。”於是達成此議。
次日,先派李肅回報董卓。卓大喜,說:“呂布非常人也。我得奉先,何慮天下哉!”於是重賞李肅。
到了巳時,城門大放,董卓親率大軍騎馬在前列,他的後面就是魏興,已被紮紮實實地綁在馬上。魏興的後面,一左一右,是李傕兩員大將。
一路直馳到
呂布營寨外邊。此時呂布已經出營房迎接,拜見董卓說:“布盼殺仇人久矣,今幸得董公成全,布將感恩戴德,刻骨銘心!”
董卓滾鞍下馬,俯身扶起,說:“奉先將軍請起!久慕奉先將軍忠義驍勇,蓋世英雄,今日得將軍屈駕俯就,共圖大業,董卓幸甚,大漢社稷幸甚!”
此時董卓所率部隊及呂布身後軍士,也都感而附和,同聲轟響。
於是董卓率軍回城,留下魏興交給呂布,並囑呂布說,完事之後一定早早過來,以解思賢之渴。其語甚有誠意,呂布不禁爲之感動。
當下執魏興到祭壇前,綁在樁上,喝道:“魏興惡賊,你先設毒計害我父母,後又化名張興、秦童,屢次三番,加害於我。今日被擒,還有何話可說。”
魏興卻也死硬,說道:“呂布你要報仇,卻不能親手拿下我,還要依靠別人的力量,這算什麼英雄?而且你殺丁原投董卓,既不仁不義,又愚蠢至極,可笑啊可笑!”
呂布大怒,一劍直取其心窩,穿透其胸背。然後斬下他的頭,端放於案上。
這才淨手上香,祝辭禱告。
祭奠已畢,便往丁原靈堂這邊行事,丁原的屍體已經入了黑棺,將擇地掩埋丁原。臧霸、郝萌、曹性、成廉、宋憲、侯成和魏續等七人拜揖致辭道:“主公之後事,不宜草草,最好依禮節,斷七之後,再擇日下葬。故靈堂暫不可撤,且還需要有人守靈。”呂布點頭以爲然。
於是安排他們七人在此守靈。然後拔營寨,整軍列隊,往投董卓。董卓大開洛陽城門,放呂布兵馬入內。
董卓大悅,置酒相待。董卓先下拜說:“董卓有幸,今得將軍,這就像旱苗得到甘霖哪。”呂布也拜謝道:“布在兒時,即聽我父說到董公大名,威震隴西。後一直無緣拜會識面。今日遂我平生之願,得見尊顏,真是榮幸之至。”
當下兩人握手言談,抒懷達意,無不暢快。董卓吩咐下去,大宴羣臣,爲呂布將軍洗塵慶賀。這時呂布固辭說道:“故主方死,呂布飲食不得安,還望主公諒解。”董卓諮嗟點頭。呂布繼續陳說丁原事,說了留下幷州八騎中的七人爲之守靈。董卓感嘆幷州八騎有情有義,便令張遼出而相見
。
張遼見呂布來歸,也甚是高興。但知丁原已經身死,不免留戀舊主情深,竟然失聲而慟。董卓和呂布安慰了一番,這才止住傷悲。董卓感此,便讓他陪着先前那七人一同守靈。且跟呂布說,丁將軍雖爲你誤殺,但往日你與他也頗是親近。所以近幾日你就不要在帳前聽令,還是也到靈堂那邊盡責盡情,等完事後,再與幷州八騎壯士同到軍帳。呂布和張遼同謝了。
轉眼間丁原的靈柩已經入土。呂布與諸將同回董卓軍帳聽命。此時董卓的勢力愈是強大,朝廷大權盡爲所攬。
不久,人間仲秋節來到,月滿中秋,董卓自然留呂布共飲。此時秋高氣爽,皓月在天,和風惠顧,心情暢快,便多飲了幾杯,多敘了話。呂布說到了自己的父母被魏興及其師兄弟殘害,雖說得董公之助大仇得報,但心裡卻還是空落。又說自己雖有義兄張援,但又遠在九原他鄉。幸身邊有董公,纔不至於寂寞。
這麼一說,董卓的話也上來了。他與呂布共飲一杯之後,感慨道:“奉先此心,董卓與共哪!我董卓現在雖有年近九旬的老母在堂,但父親卻早已去世。董卓雖有二女,分別嫁給了李儒和牛輔,但卻膝下無子。我無父無子,寂寞猶勝於奉先。奉先正值華年,風華正茂,不患無子,而董卓垂垂老矣,哪還有指望?”
又說道,“也曾夢中見一兒如奉先模樣,可是醒來才知是空!唉!”說到此處,竟然傷心不堪,眼淚涌於眶間。
呂布甚是感動,也是酒喝到酣處,一時眼花耳熱,熱血上涌,便跪下,脫口而出:“呂布感恩尊顏已久,主公若不棄,呂布請求拜爲義父。”
董卓大喜過望,急起而扶將呂布,說道:“好好好!多謝奉先成全!奉先哪,我的兒!從此我父子同心,共創大業!哈哈哈!”
董卓隨即以金甲錦袍賞賜呂布,暢飲而散。董卓得到呂布之後,從此威勢越大,自領前將軍事,封呂布爲騎都尉。
當時呂布是感其義而拜爲義父,卻不料這一拜大錯了。毫不誇張地說,這一拜足以令天地變色,從此呂布也一度成了罪人,爲虎作倀。悲哀呀!而且連累了像幷州八騎,還有高順、秦同、翟德等一幫忠義之士。這能不悲哀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