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1

這句話一出, 哭紅眼圈的尹美梅立刻哭笑不得起來,張棟樑忙着安慰她,兒子大了, 不由他們了。周琨則是給了他一個“你厲害, 我不如你”的眼神。

“我們知道你着急那女孩, 你放心, 她沒事, 大夫說她有些失血過多,就在你隔壁病房。”尹美梅靠在張棟樑身上,言語間再沒對什墨水的輕視, 隱隱還多了一絲欽佩的感覺。

張小白立刻炸了:“失血過多還說沒事?怎麼可能沒事?不行,我要去看她……”他說着, 就要拔掉鼻子上的吸氧裝置, 要站起來, 可一動才發現,他根本連站都站不穩, 腦袋暈乎乎的,整個世界似乎都在轉。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快歇歇吧。”尹美梅將他推回牀上,“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墨水姑娘那邊我們請了最好的外科醫生, 她不會有事的。你現在需要吸氧, 等你力氣恢復了再去看她不遲。”

“不對, 外科?她怎麼會受傷?”張小白恨不得自己現在有穿牆術, 能一下躥到什墨水的身邊。

周琨按了一下張小白的頭:“奇怪, 只是短暫性缺氧,應該不至於傻了。我親愛的表弟, 你以爲那是我家按時有人清洗的游泳池嗎?那可是包含了雜物的積水,裡面什麼都有,當時她也真敢下去。你被困在水坑的最深處,需要有人下水將吊索綁到你所在的車上,可救援隊員都認爲貿然下水有生命危險,想等水再抽出一些,水勢再退退再下去。要不是那姑娘當即搶了一個人的裝備跳下去,恐怕你現在已經因爲大腦缺氧成了一個植物人了。”

周琨說的意猶未盡,這時,張棟樑的電話響了,他看了下屏幕,表情立刻變得緊張起來,看起來是有急事。

“對了,我爺爺呢?我爺爺怎麼樣了?”張小白忽然想起那張病危通知書。

尹美梅笑罵:“這時候想起你爺爺來了?放心吧,老爺子已經脫離了危險,大夫說再觀察幾天就能出院了。”

“真的?”張小白又驚又喜。

“自然是真的。”尹美梅的眼淚又冒了出來,“這一天之內發生的事,實在是轉折太大了,還好你們都足夠幸運。”

“這份幸運可是墨水帶給我們的,媽,我的親媽,你以後可要對她好點。”張小白生怕尹美梅過了這段時間又要拿墨水的家庭背景說事。

尹美梅難得地點了點頭:“經過了這次的事,我看明白了,也想明白了,以前我是有許多做得不對的地方。會功夫能打架的姑娘家家有什麼不好,至少這次,就救了你的命。她能冒着生命危險跳下去,我也看得出來她對你用情也很深,這從今往後,我不再摻和你們的事了。”

張小白心裡鬆了口氣:“老媽,你這道歉的話,不應該只對我說,還應該跟墨水也說一遍,畢竟,你傷害她傷得深。”

“是嗎?我還以爲她那樣的人兒,活脫脫的仙氣兒,不會在意我說過什麼呢。”尹美梅心裡嘀咕,她纔不要跟那小丫頭道什麼歉,以後多對她好,補償她便是。

“好了,你們祖孫倆這一輪險情,公司那邊都快忙成熱鍋上的螞蟻了,我和你爸得去看看。”

“等等,老媽。”張小白用力吸了一口氣,覺得腦袋清醒了不少,“我覺得這次的事故太巧了,需要調查一下。”

“不愧是我的兒子,你老媽我也覺得有問題。你先在這裡養着,調查出什麼我再來告訴你。”尹美梅整了整衣服,又變成了那個幹練的職場精英,推着張棟樑出了病房,“你們聊着,我們先撤了。”

等兩位“家長”走了,周琨再不似方纔那般拘束。

“表弟,真沒看出來啊,那麼猛的妹子你都能製得住?改天教你表哥兩手?怎麼追到的?”

張小白扶了扶鼻子上的吸氧裝置,若有所思:“首先,表哥你需要更正一個詞,墨水一點都不猛,她只是很厲害。其次,你不一定比她大,所以別總妹子妹子的叫,叫姐我聽着舒服一點。再其次,墨水可不是我追的,這是上天看我可憐,送到我身邊的。”

“看你這尾巴要翹到天上去的模樣,我真恨不得給你兩拳。”周琨握了握拳頭,“你小子知不知道,我前天剛分手。”

“又分了?”在張小白的印象裡,周琨似乎總是在跟女友分手,關鍵的是,每次分手的對象還不一樣。

“什麼叫又?還有你這平淡的語氣?虧我爲你擔驚受怕,你個兔崽子!”

“那什麼,表哥,你現在罵我打我之前,是不是該考慮一下墨水的感受?而且我現在有師父和墨水師姐的栽培,已經脫胎換骨了,你不一定是我的對手。”張小白打定主意,他現在有傷在身,周琨不敢對他動手,“不如等我好差不多了,我倆練練?”

周琨摩拳擦掌:“你小子,別以爲你現在是病號我就不敢動你!”

周琨本就是嚇唬嚇唬張小白,這小子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裡了。不過,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有人進來,而且悄無聲息地,等他發現的時候,這人已經走到了張小白的牀前。

“什,什墨水?!”周琨驚訝地險些咬到舌頭。這女孩昏迷的時候他見過,瘦瘦的,臉色蒼白,混合着污泥的雨水,那時看起來就是個很普通很普通的女孩。可現在,她一睜開眼,即便穿着病號服弱不禁風地站在他面前,他也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了無窮的力量,這力量讓他很震驚。

“墨水!”張小白這時哪還顧得許多,扯下氧氣管,光腳就下了地,一把抱住什墨水,忽又覺得不妥,囁嚅着補了個字,“姐。”

什墨水拍了拍他的背:“你比你想象的要沉,站都站不穩就乖乖回到牀上去。”

張小白感到一陣頭暈,他知道自己支撐不住了,可還是勉力用下巴在什墨水的肩膀上蹭了蹭,這纔不舍的坐回病牀,吸上氧。但即便如此,他也一直不放開什墨水的手。

“不至於握得這樣緊吧?”什墨水試圖動了動手指,發現很難移動。

張小白卻用力點頭:“至於。我生怕你又一聲不響地跑了,害我擔心。”

周琨揉了揉眼睛:“喂,我說你們倆,沒注意到我還在這兒呢嗎?瀟柏,怎麼說我也是你表哥,你就一點都不考慮你表哥的感受嗎?偏要在我面前秀恩愛?”

“你就是小白的表哥?周琨?”

周琨發現什墨水聽說了他和張小白的關係後,再看他的時候,眼裡的光柔和了不少。

“多謝你一直以來對小白的幫助。”什墨水早就想好好感謝一下這個只聞名未見過面的周琨,尤其是要感謝他給張小白提供的金條,要不是那些錢財,張小白或許捱不過早期的艱難生活,早就向家裡妥協了,那樣的話,她也不會遇到他了。

周琨有些卡殼,這發展是怎麼回事?什墨水好歹是他將來的弟妹,這樣一本正經的跟他道謝,他怪不好意思的。

“沒什麼,這沒什麼。”周琨笑地沒心沒肺,“我這幾個表弟表妹,我就看他最順眼,從小就是。”

說完,周琨就發現更尷尬了。

什墨水不再說什麼,張小白也不再說什麼,兩人只是牽着手,一同看着他,不對,用觀望這個詞更準確些。

兩人的目光彷彿都在問,他怎麼還不走?

周琨無法,只好硬扯了個微笑,找了個藉口逃出了病房。

真沒想到張瀟柏找了這樣一個“弟妹”,以後他再想欺負他的時候,可要反覆在心裡掂量掂量了。

病房內,周琨一走,什墨水立刻脫開了張小白的手:“你握得太緊了,我這胳膊上還有傷。”

“你怎麼那麼傻?讓我在下面多待幾分鐘也不會死,爲什麼非要冒險下去?還爲我受了傷,你知不知道,我寧可,寧可徹底傻掉,也不願意看你受傷。”

什墨水抿嘴笑:“其實,我想說,你現在已經夠傻了。”

“……”

“這傷也不能都算在你身上。”什墨水輕輕抓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傷口位置,“小白,有件事我以前一直瞞着你,現在,我想在不違背保密條例的前提下告訴你一點。我和我師兄一樣,都參加過特種部隊的訓練,即便現在能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但實際上經常會有任務。所以,我這次不告而別,實在是任務來的太突然,我來不及向你打招呼。”

張小白原本早已想好,等再見到什墨水,他一定要假裝跟她生氣,讓她知道這種消失的行爲所造成的“後果”有多麼嚴重。可現如今,經歷了這樣的事,再加上什墨水這樣一說,他是半分火氣都沒有了,反而還擔心起什墨水執行的任務危險程度了。

“我胳膊上是以前的舊傷了,這次不過是新傷舊傷撞到了一起,所以顯得嚴重些。”

張小白看着她胳膊上若隱若現的紗布,只覺心裡一抽一抽的痛。

“太危險了。”

“是很危險,可人總是要到生死關頭才能發揮出最大的潛力,領悟到一些平時早已忽視的道理。”

“這次你領悟到了什麼?”

什墨水卻只是笑了笑:“我說不上來,但是應該有什麼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