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 什墨水雖然得了個比其他組金牌選手都要低的分數,但她還是拿了“鴛鴦雙刀”的金牌。
午休時間到了。
主辦方專門闢了一處公園的茶水間做爲餐廳,爲選手和相關工作人員提供免費午餐。當然, 若是有其他人想在餐廳就餐, 只需要支付相應的金額。
張小白想到黑子特意跑來給他送的警告, 他徵求了下湘元道長的同意, 便要給什墨水發消息, 讓她等他們一起用餐。結果一打開某信,什墨水的消息就已經過了來。
墨水師姐:帶師父到餐廳來,我跟你們一起吃飯。
張小白刪除之前編輯了一半的消息, 回覆了個“好”字。
餐廳提供的盒飯價格還算公道,因此, 湘元道長和張小白到的時候, 餐廳裡已經進了不少人。
張小白一眼就瞧見了什墨水, 同時,他也瞧見了站在什墨水身邊的, 跟她比比劃劃的另一個人。
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忙三步並做兩步走了過去。
“……要不是看在你師父的面子上,就你那幾個老掉牙的招式,誰會給你高分?要不是我知道你,跟其他評委會的成員講了一下, 你連及格線都……”
“咳!”張小白使勁咳嗽了一聲。
他聽出來了, 這人是評委會的成員, 在跟墨水說已成定局的事。已成定局的事, 還有什麼必要可說呢?
這人聽到身後的動靜, 止住了話頭,轉過身來。
張小白看清了他別在身上的姓名牌——沙緒東。
不是劉德迅, 不過也不能排除他會不會是劉德迅派來的。
“怎麼,我倚老賣老一下都不行?”湘元道長几步邁了過來,“你們這些傢伙,以爲我沒來,就開始欺負我徒弟?”
“沒沒,哪兒敢吶,我就是來給墨水挺好的小姑娘提個醒。”沙緒東一見到湘元道長,忙換了副笑臉,“這不,我特意給她送的盒飯,多加了個雞腿。”
他說着,放下手裡的盒飯。
他們不歡迎他。這種趕人的話,張小白覺得自己說不出,他等着湘元道長出聲趕人,湘元道長卻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打開他們帶過來的袋子。
“我們自己帶了飯。”湘元道長拿出老掉牙的不鏽鋼飯盒,往桌上一擺,“你們這兒外面的伙食油大,墨水吃不慣。”
“嗯嗯。”墨水忙表示應和的點頭,迫不及待地打開飯盒。這裡面裝的,可不是以前她師父給她做的水米混合物,而是張小白專門準備的四菜一湯。
哪有“大廚”的手藝擺在面前不吃,非要去吃什麼盒飯的道理?
“這兒提供的盒飯其實還不錯,你們真的不考慮嚐嚐看?”沙緒東依舊沒走,“加雞腿的盒飯很少的。”
“師兄要是覺得浪費,儘管拿去。”張小白還在想要怎樣組織語言將人趕快打發走,什墨水卻已一語道破了沙緒東的心思,直接將加了雞腿的盒飯送給了他。
沙緒東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結果湘元道長也說:“拿去吃吧。”他這才把送來的盒飯,連同他自己的那份,一起端走了。
三個人分了筷子,開動起來。
看着什墨水和湘元道長分菜時互相數燒土豆塊是不是均分的情形,張小白扒拉着米飯,覺得人生有些幻滅。
吃了一會兒,什墨水想起什麼,說:“其實剛剛那盒盒飯,我看到劉德迅動過,他好像打開蓋看了一眼,然後又放了回去,離得有些遠,人又多,我沒太看清。”
劉德迅?一聽到這個名字,張小白立刻緊張起來。
湘元道長用筷子一敲張小白的手背:“鎮定!他若是真想對墨水不利,也不會用下毒這種爛法子。而且,他在山上,也就能放點瀉藥。更重要的,咱不是沒吃那盒飯?”
“嗯——”張小白維持住表面的平靜,偷眼向四周瞧了瞧,“師父,哪個是劉德迅?這裡有他嗎?”
什墨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很好認的。”
湘元道長眼睛一骨碌:“那邊那個穿道袍的就是他。”
張小白仔細看了看,果然看到了一個身着道袍的年輕男子,隔着三五個人,距離他們有些距離。
就連整天道袍不離身的湘元道長,下了山也換了身普通的衣服,劉德迅的這身打扮,在一衆人裡確實有些顯眼,很好辨認。
“妮子。”快吃完的時候,湘元道長突然小聲叮囑什墨水,“一會兒抽籤的時候,抓手感最小的球。”
什墨水這次和張小白一起眨了眨眼,不知道她師父暗中做了什麼動作。
“這本就是圖個熱鬧的比賽,我絕不能讓心法孤本公開。”湘元道長說。
張小白在山上這麼多天,也沒弄明白湘元道長和幾位師伯之間的主要矛盾到底是什麼。如今聽湘元道長這麼一說,他立刻就明白了,原來讓湘元道長最忌諱的是要公開秘籍內容。
“師父,我們不是說好不要讓小白知道真相嗎?”什墨水有些嚴肅。
湘元道長也不示弱:“這傻小白,你能護得了他一時,你能護得了他一輩子?他既然成了你的師弟,就有必要知道這事。”
什墨水嘆了口氣,事已至此,說出的話斷沒有收回的可能,時光不會倒流,以張小白的聰明才智,他聽到湘元道長的那句話時,一定就已經明白了其中關節。
“小白,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什墨水幫張小白一起收拾碗筷,“以後,你可要好好習武。”
張小白笑:“就算不知道這事,我也會努力的。”
“不過,師父,我不太明白,現在都已經是信息時代了,古本秘籍什麼的我看都已經不是秘密了,咱們何苦還守着這本秘籍不放?”
“哼,你懂什麼!”湘元道長有些着惱,一甩袖子,徑自走了。
張小白求助似的看向什墨水:“我不會是惹師父生氣了?”
“嗯,生氣了,你惹的。”什墨水將收拾好的包裹遞給他,“如果是一般的典籍,公佈出去還有物質獎勵,師父哪裡會拒絕。只是這本不同,我們這一脈的心法裡,有太多一般人看不懂的詞彙,或是容易理解出偏差的句子。沒有明師指導,貿然照着字面意思練習,傷筋斷骨事小,走火入魔丟了性命事大。到時候再想做點什麼就難了。”
“會這麼嚴重?”張小白半信半疑。
“當然了。”什墨水回想往事,“早在咱們師父的師父那一輩,就有外門弟子偷偷自學,而筋斷骨折了。”
“這樣的心法,學起來豈不是也很危險?”
什墨水卻笑了:“不會,只要能正確理解,就沒有任何問題。”
“這樣的話,也可以配套出一本修煉說明啊。”他看市面上有很多的什麼什麼秘籍詳解,如果怕出事,他們也出一本不就好了?
“紙上寫的,畢竟會與口頭傳授的有很大區別,而且有句話你聽過沒?非其人不授。”什墨水說完看了看時間,“快到比賽時間了,我去做做準備。去吧,師父應該回你們上午的位置上了,等你想明白了,再找個適當的時機跟師父討論。”
“嗯。”張小白拎起揹包,沒有直接回場地,而是走出了茶水間,在外面看了看銀裝素裹的景色和碧藍的天,呼吸了幾口富含負氧離子的空氣,才轉身往回走。
什墨水說的,他從來沒有考慮過什麼非其人不授的。
他只是聽新聞或是他人所說,秘籍珍本公開有多麼多麼好,是件有益於全人類的大工程,可一旦這些文化瑰寶落入了歹人手裡,那些心術不正的人運用起來,是不是也是禍害一方?
越高深玄妙的東西,越不可言說。
昔有“道可道,非常道”微言大義,也有佛祖傳經拈花一笑。
時間,空間,人與人面對面交流所包含的一切信息因子,又豈是幾段文字幾截錄像所能全部記載下來的?
想到這些,張小白便突然覺出自己之前的淺薄,若他是湘元道長,方纔也不會有什麼好臉色。
他回到比賽場地,發現湘元道長果然已經坐在了上午的位置。他拎着袋子走回去:“師父,我……”
沒等他說什麼,湘元道長就瞪了他一眼,然後拍了下身旁的座位:“知道回來就好。快坐下,比賽快開始了。”
他這是,已經不生氣了?
張小白暗自鬆了口氣,坐下來,聽主持人宣佈抽籤結果。
上午的比賽一共有二十八人獲得金銀銅牌獎勵,可最後決定參加下午“大亂鬥”的,僅有十一人。
這十一人裡,不僅有劉德迅,還有他的三個同門師弟。
要在這十一人中決出最後的優勝,着實是個不小的挑戰,參賽前大家都現簽訂了一份人身傷害保險。
因爲共有十一人,主辦方爲了增加點趣味性,增設了抽籤環節。
一共十一個小球放在封閉的盒子裡,其中十個白球,一個黑球,選手們挨個上前摸球,摸到黑球可以直接等其他十人決出一人後,再與那人比試。
於是,做爲全場分數最低的什墨水,就第一個上去了,然後她摸索了一陣,拿出了黑色的小球,獲得了輪空資格。
本來大會進行到這裡好好的,可主持人宣佈什墨水輪空的時候,劉德迅突然跳到了臺上,他大喊着:“主持人,我懷疑有人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