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5

第二天一早, 什墨水像往常一樣起了早,打着哈欠一出臥室門,就看到張小白也已經醒了。

他正在掙脫沙發上的捆繩, 動作緩慢而困難, 一看到什墨水, 便立刻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臉色唰地一下漲得通紅。

“我昨晚, 不會是睡在這裡吧?”

什墨水點了點頭,這是個白癡問題,她不需要回答, 她上前去幫他解開繩子。

他清醒了,就一切好說了。

張小白扯落身上的繩子, 坐起來, 那邊的什墨水已經端上了洗漱用品。

“我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什墨水散亂着頭髮, 走進洗漱間,也不轉頭, 將牙刷放進嘴裡,支吾着:“你不記得你都做過什麼?”

這種酒量也能喝“斷片兒”?簡直聞所未聞。

“我昨天想找你聊聊,特意買了酒,後來說着說着,喝得太快, 就醉了——”張小白看到桌子上還擺着一瓶完好的易拉罐, 臉上的羞色便又多了幾分, “我後來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吧?”

他想到電視裡看的, 醉酒後人就會原形畢露的情形, 結合什墨水將他捆起來的舉動,他心裡覺得, 自己一定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可什墨水卻對他的話毫無反應,該刷牙刷牙,繼續散亂着頭髮,頭也不回地繼續支吾着:“嗯,沒做什麼,但是說了不少。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

“啊!我都說了什麼?”張小白緊張地站起來,緊張地看向什墨水。

她剛剛起來,還套着白色的絨毛睡衣,下身也是配套的白色絨毛睡褲,整個人立在洗手池邊的樣子,就像一隻剛睡醒的小獸,讓人想要去靠近,卻又害怕被鋒利傷到。

什墨水將漱口的水吐掉,嘴角的牙膏還沒洗淨,稍稍偏頭正要回應他的問題,就有“咚咚咚”地敲門聲響了起來。

“幫我開下門,別忘了掛防盜鏈。”什墨水吐掉嘴裡的最後一口水。

張小白默默地去開門,當然,如果他知道門後面是誰的話,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去開這個門的,但很可惜,他並不知道。

他那不耐酒精的當機的腦袋瓜,此時只是有些好奇,誰會在這麼早的時間,來找墨水。

答案很快揭曉。

他掛上防盜鏈,打開門後,看到的那張臉,是他媽——尹美梅。

尹美梅畫着精緻的妝容,據他估計,這樣的妝,她至少要畫一個小時以上,足見尹美梅對開門相見這一瞬的重視,然而現在,一切都幻滅了,包括尹美梅臉上的那個得體笑容。

“媽?你怎麼在這兒?”

張小白有些時候也很佩服自己,明明該是他有一股類似被人“捉姦在牀”的心虛,但不知怎地,冥冥之中一股無形的力量,就賦予了他此刻的厚臉皮。

他臉不紅心不跳的問題,讓尹美梅氣得差點跺壞她新買的高跟鞋。

“這話該是我問你纔對吧。”尹美梅拿出她統御下屬的氣勢,“張小白,你怎麼會在這扇門後面?你昨晚一直在這兒?”

張小白卡殼的腦袋終於反應過來,忙擺手解釋:“不不不不,我剛來,我是早上起來想到跟墨水有點事要商量,所以我就……”但顯然他的話尹美梅是一點都不信。

“誰呀?”洗漱完畢的什墨水走了過來,張小白心裡暗道不好,正想着該怎麼隱瞞他在這兒住了一晚的事實,就被尹美梅看到了什墨水身穿睡衣的模樣。

尹美梅看了看什墨水的毛絨睡衣,再看看張小白皺巴的衣服,隱約再聞到股酒精的味道,立刻便沒了好臉色。

什墨水這時也看到了來人是尹美梅,愣了一秒之後,便笑了出來:“阿姨好,阿姨是來找小白的吧,您等一下。”

她說着,把門關上,摘下防盜鏈,再打開門,將張小白推了出去,前後用時不到三秒。

等尹美梅反應過來的時候,什墨水家的門已經再次被關上了。

她氣得用力砸門:“開門!我是來找你——”

尹美梅的大聲吼還沒完,她面前的房門就再次被打了開,只不過這次,又掛上了防盜鏈。

“您是來找我的?”什墨水站在門後,着重強調了“我”字的字音,不解地看着她。

尹美梅在來s城之前,拜託“黑子”查了不少張小白的近況,也得知他被當地人欺詐羣毆,是一個身懷武功的民間高手救了他。但她當時思子心切,完全沒有多關注這個所謂的高手姓甚名誰,是男是女,只當是腦海裡一貫認爲的,長白鬍子飄飄的老人家。

可到了這裡之後,她見張小白一時半刻都沒有回家的打算,便想着跟那些欺詐他的地頭蛇溝通溝通,如果要錢,她倒是可以給一些,就是希望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們不要再來打擾她兒子的生活。

但經過黑子搭線,見到了遊四海的尹美梅,卻是吃了一驚。

原來,那個看起來“勾引”她兒子的女人,竟然就是那個高手,而她,還派人跟蹤過她。

之後,在尹美梅表示一定要親自上門拜謝什墨水時,她從遊四海口中得知了更加難以置信的消息,這個女人,竟然就住在她兒子的對門,他們兩人,是鄰居。

不過,尹美梅總覺得,以她混跡商場三十幾年來的眼光,她兒子對什墨水的情意,可能更多的是種感激,只要她把這份感激替他還了,他說不定就不會再有什麼掛礙,就會開開心心地跟她回家去了。

所以,她纔會在此時此地出現,並敲響了什墨水的房門。

可她怎麼也想不到,門口出現的第一張臉,不是那天在昏暗的樓道里沒看清的女人,而是她睡眼惺忪的兒子,張小白的臉。

看他衣服上的褶皺程度和宿醉模樣,尹美梅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的兒子,以前從未夜不歸宿,更別提喝酒這種事,在他們全家的嚴加看管下,說他滴酒不沾都不爲過。

可這個女人,聽說她不過剛剛搬來兩個月,不僅帶走了她兒子的心,更帶他染上了醉酒陋習,看來,她今天的“談判”內容要臨時改一改了。

也幸好,她準備了一張底牌,而這張底牌,現在就站在她身後。

康曉靈,康建集團老總的小女兒,康建三個分公司的總負責人,張小白小時候的唯一玩伴,這女孩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現在出落的前凸後翹,除此之外,她和張小白還是同一大學的畢業生,之前還聽說過他們兩人戀情的消息……

尹美梅想的很美好,既然康曉靈肯被她一個電話就推開手頭所有事務坐航班飛過來,她就必定對張小白有些小女兒心思。她就不信,在老媽和女色的“誘惑”下,他張小白還能不願意回家。

當然,這些念頭,都是在她大吼着敲門之前產生的。而當什墨水再次打開房門,靜靜地站在門後面看着她的時候,尹美梅突然便覺得,上面的那些念頭,都變得淡了,淡淡地,像是水流一衝,就能全部沖走。

有句家喻戶曉的歇後語說:門縫裡看人——把人看扁了。

這話放在此情此景可不成立,她透過防盜鏈框出的門縫看到的人,一點都不扁,反而還很立體,像是無形中就有寧心靜氣的力量,讓她一眼就望見了純粹。

這是不同於康曉靈的那種大衆標準的美,而是一種難得一見的令人望而卻步的美。

有那麼一瞬間,尹美梅覺得,她有些理解張小白爲什麼會被她吸引了。

康曉靈這時一下子從兩位保鏢身後冒出來,挽向張小白的胳膊,卻被張小白躲了開。

“你怎麼在這兒?”張小白隱藏住眼裡的嫌惡,掩脣打了個酒嗝。

他雖然沒喝多少酒,但他對酒精的消化能力實在很差,他自己都能感到這股酒氣的噁心,更別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康曉靈了。

康曉靈皺了下眉表示自己對這股酒氣的不喜,不過,她神情轉換的很快,立刻就變成了委屈模樣。

“瀟柏哥,你失蹤了這麼久,我好不容易聽到你的消息,連夜就坐飛機趕了過來,還麻煩伯母接的機,你見到我,不高興嗎?”

張小白卻不理她,轉而問尹美梅:“我在這兒的消息,是你告訴她的?”

尹美梅還在想要怎麼得體的回答什墨水的問題,被張小白突然問了一句,有些遲鈍。

“對,我叫她來的,還特意起大早去接的她。”

張小白看到康曉靈眼裡現出一絲得意。

“我親愛的老媽,我在這裡的消息,你還告訴誰了?”

尹美梅的回答不經大腦:“都告訴了呀,你在哪活着,又不是什麼秘密。”

張小白看着眼前的康曉靈,只覺一陣頭大。

“你是叫墨水是吧?我是張小白的媽媽,我有些話想跟你聊聊。”尹美梅理了理自己的紗巾,找回了最初的笑容。

什墨水卻沒有立刻迴應,而是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睡衣,疑惑地問她:“現在就聊?”

“現在就聊。”

“在這兒站着聊?”自從看到了突然冒出來的那個女人,什墨水身上的氣息就開始變得有些涼。

“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去你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