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華屬於破格參與御前會議的,他也清楚,所以來到之後,直接坐在了最外面的位置,沒有多大一會兒,朝中的重臣悉數前來,值得一提,樞密使高行周也來了,老將軍的身體很不好,一直纏綿病榻,高大的身軀佝僂起來,顯得形銷骨立,十分憔悴。
不過沒有人敢小覷高王爺,尤其是在軍事上面,就連郭威都要敬他三分。
另外就是太師馮道,他滿臉紅光,一掃頹靡,顯得很開心。
他的書法成了大周的印刷標準,這事讓老太師十分滿意,連帶着對葉華都給外上心,見面就跟他念叨,“我有七個孫女,大的35,最小的剛半歲,你要哪個,老夫一定答應!”
葉華送給而馮道一個大大的白眼,“你還是自己留着吧,我消受不起!”
“別急着拒絕,這年輕人啊,要常來常往,回頭你去我那吃頓飯,老夫給你引見引見?”見葉華臉色越來越黑,老馮道嘿嘿一笑,自顧自到了文臣的首位,一屁股坐了下來。
政事堂的諸公看着馮道的眼睛都冒火!
這老傢伙,越活越精神,霸佔着位置,早晚要把你趕下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恩怨情仇,哪怕身爲最頂尖兒的人物也是如此,別以爲他們都超凡脫俗,其實仔細看看啊,這幫人更俗!
葉華都懶得搭理他們,你瞧瞧,我排在最後,我驕傲,我自豪,我嫉妒過誰?這就是心胸氣度!
坐了沒一會兒,郭威和柴榮一起出現。
郭老大坐在了龍椅上,柴榮也有一張小一號的椅子,顯示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超然地位。
郭威不喜歡拐彎抹角,繁文縟節,他坐下之後,直接問魏仁浦,“魏相公,現在南唐的情況如何?”
“回稟陛下,李弘冀毒死了叔父李景遂,又逼迫李璟任命他爲太子。現在朝中大權,悉數落到了李弘冀的手裡,他能打仗,會用兵,算是江南最厲害的人物。”魏仁浦又感嘆道:“這次李弘冀出手果斷乾脆,擁護他的人極多,幾乎順風順水就登上了太子的寶座,真是不可小覷。老臣以爲,當務之急,應該趁着南唐內亂,再度揮師淮南,不能等着李弘冀徹底掌握大權,否則以前都晚了,這次務必要把長江以北都拿到手裡!”
老魏提出了這個看法之後,郭威顯然動心了,上一次南征,得到了豐厚的回報,郭威還想再幹一票。
按照慣例,要詢問範質和李谷,看看錢糧民夫,還有軍械武器,都準備如何。
範質語氣含蓄,而李谷直接是眉飛色舞了。
老天爺都站在了大週一邊,今年又是個豐收年,而且是連續第三年。
雖然京城遭了水災,但是大周的國庫還有錢!
200萬貫軍餉,50萬石糧食,20萬名民夫……足夠打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了!
葉華越聽越生氣,這幫老傢伙,真是摳門透了,他去討要,只能拿到5萬石糧食,還都是陳年的舊糧,皇帝一張口,就立刻什麼寶貝都拿出來了。
真是會拍馬屁!
讓人鄙視。
他又想起了李弘冀,按照上輩子的記憶,李弘冀的確是當了太子,也毒死了叔叔。只是他的作爲激怒了李璟,李璟廢了李弘冀的太子之位,選了李煜繼承南唐江山,很不幸,他選了個亡國之君,南唐隨着春花秋月一起了!
按照目前看,李弘冀在經歷淮南的挫敗之後,成長了許多,這傢伙出手更狠辣,不但弄死了他叔叔,還逼着他爹交權。
乍一看,還真有些唐太宗的風采。
不過葉華始終沒有把南唐放在眼裡,朝堂諸公,空前一致,都喊着藉機南下,葉華更是嗤之以鼻。
郭威幾乎準備再次御駕親征,卻突然看到了門口的葉華,還是看看這小子有什麼建議。
“葉卿,你又有什麼看法?”
問到了頭上,葉華緩緩道:“剛剛魏相公說,要趁亂出兵,那我想請教魏相公,你以爲眼下南唐很亂?”
魏仁浦幽幽道:“侄子殺叔叔,逼宮君父,難道還不算亂嗎?”
“亂,的確是亂,但是以魏相公的智慧,難道看不出來,還有更亂的在等着呢!”
吸!
魏仁浦臉色變了變,他很快想到了一種可能。
“冠軍侯的意思是就算李弘冀掌權,非但沒法興旺國家,還會弄得天怒人怨,徹底攪亂南唐?”魏仁浦又很快否定了,他搖頭道:“李弘冀很有才略,不是草包!”
“正因爲他不是草包,纔會出亂子!而且是大亂子!”
葉華極爲篤定道。
幾位相公都被他嚇了一跳,範質開口發問,“冠軍侯你不要賣關子了,直說就是!”
葉華微微一笑,“如果我所料不錯,李弘冀能夠上位,應該是那些北方出身的士人,鼎力支持的結果。李弘冀素來有雄心壯志,要逐鹿中原,對待南北士人都能一視同仁,人盡其才,物盡其用,才能得到北方士人的讚許和支持。”
葉華說了半天,講的可都是李弘冀的優點,
他們聽不出來有什麼亂子,相反,讓李弘冀掌權,他勢必勵精圖治,要不了多久,南唐就能恢復國力,成爲大周的勁敵兒。
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
“諸公是真看不出來,還是故作不知?”葉華譏誚道:“北方士人根基淺薄,他們能把李弘冀多少?接下來不管李弘冀幹什麼,都離不開錢,人,糧食……他要從誰身上割肉?總不是北方來的窮光蛋吧?他每砍李家宗室和南方士人一刀,這些人就會恨他一分,他們遲早會撕破臉皮,來個魚死網破。大周此時出兵,只會幫李弘冀的忙,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
葉華講了看法之後,並沒有向以往那樣得到贊同之聲。
李谷首先提出了疑問,“冠軍侯,你說南唐會更亂,不過是你的猜測而已。假使李弘冀才略過人,勵精圖治,那又該如何?”
“沒錯,冠軍侯又何以知道,李弘冀會推行變法,傷損南方士人的利益?他難道會做自掘墳墓的事情?”薛居正同樣出言駁斥。
魏仁浦道:“冠軍侯,你講的或許有理,可擺在眼前的良機不出兵,豈不是踟躕誤國?”
三位相公,話越來越重。
葉華聽不下去了,他憤然道:“我大周最兇惡的敵人永遠是契丹,從數月之前,全軍都被備戰,要和契丹決一雌雄。諸公眼睛只等着南唐,實在是讓人失望!”
提到了契丹,大殿的情況又爲之一變。
柴榮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他連續幾年,都在防禦契丹,當然深知契丹的壓力,朝廷的兵力就那麼多,該把重點放在哪裡,還真是值得思索!
這次御前會議無果而終,政事堂簡直立刻南下,而葉華極力反對,柴榮,馮道,高行周,這三位都沒直接發言。
柴榮是思索去了,馮道最爲瀟灑,回府邸立刻抄寫文字,充實字庫。
唯有高行周,回去之後,告訴兒子高懷德,一定要多和葉華親近,以後只有他能照着你們了!
高懷德不明白老爹的意思,他也不是個善於交際的人,和葉華只見,也只能算是不錯,相比而言,他姐夫趙匡胤纔是葉華的死黨,至少高懷德是這麼看的,以後抱姐夫的大腿就是了。
又過了三天,郭威還要召開御前會議,可是突然傳來了消息,契丹派遣使臣來了,正使叫楊袞,當然這個楊袞和楊家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他是燕雲的人,因爲作戰勇敢,屢立戰功,被拔擢爲刺史,還賜姓耶律,是遼主眼前的紅人。
他來到大周,只有一個要求,就是請郭威北上會獵,一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