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底涌出一陣深深的無力感,同時也爲爺爺感到不值。爺爺不惜性命,就是爲了除掉這隻黑貓,它竟然還能復活?
回頭看了眼爺爺的屍身,我很無奈的嘆了口氣。爺爺如果泉下有知,會不會後悔?
“爲什麼,憑什麼?”我有些失神,喃喃自語道。
爺爺從小教導我,邪不勝正,哪怕是拼了命,也一定有肩負起身爲陰陽先生的職責。可是事實卻告訴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我不知道爺爺之前在跟黑貓纏鬥時,有沒有想過會是這種結局。可是陰陽先生憑什麼就要承擔這種責任,就算明知道要送命,也必須毫不猶豫的衝上去?
爺爺他死得不值,很不值!莫說這隻黑貓並沒有被除掉,就算真的除掉了黑貓,用爺爺的死做代價,我也難以承受。
爲什麼要那麼拼命?別人的生死與我何干?如果剛纔我沒有心軟,直接揹着爺爺的屍體離開,或許也不會有此一劫。
如果爺爺不跟黑貓對抗,不用在意別人的死活,他老人家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爺爺的道行高深,再怎麼樣自保之力總是有的,爲什麼要去蹚渾水?
我之所以會成爲陰陽先生,主要是爲了有生存下去的能力,同時也不願意辜負爺爺的期待。陰陽先生的職責跟我有什麼關係,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那都是屁話。
一直以來,我從未懷疑過爺爺的話。但現在,我真的覺得爺爺錯了,錯的很離譜。
我們陰陽先生就算是擁有強大的實力,那也是憑藉自己的努力,辛辛苦苦修煉得來的,跟別人有什麼關係?
曾經被秦佔山那一夥車匪路霸殺害的路人也好,死在黑貓以及秦雪奶奶報復中的那些人也罷,他們擁有什麼樣的命運,都是早已經註定的。
Wωω✿тт kán✿c o 一切皆有因果,都是天意。如果不路過秦家村,那些人不會死,如果不跟黑貓對抗,我的家人和田家的人也不會遭受報復。
命由天定,跟老天作對是沒有好下場的。我們陰陽先生,更應該看清楚這個事實,絕對不能做出超出自己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情。
“啪嗒!”一聲,我手裡的金錢劍掉在了地上。
現在我根本沒有反抗的心思,死就死吧,反正我也不是黑貓的對手。如果真的有來生,我絕對不會再成爲陰陽先生。
“喵嗚!”黑貓就懸在我眼前幾米處,用散發着陰冷氣息的眼神盯着我。
不知道爲何,我突然覺得黑貓的眼神中那凜冽的殺意逐漸消散。它盯着我的時候,反而讓我很舒服。
毫無疑問,黑貓的實力很強大,連爺爺都奈何不了它。如果它不殺我,我願意臣服,就算黑貓代表着邪惡,命都沒了,我幹嘛還要在意邪惡還是正義?
“小帆,醒來!”
突然,爺爺的聲音如同炸雷一般的迴響在我的腦海中。我的耳朵“嗡嗡”的,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
“喵嗚!”黑貓又叫了一聲,聲音變的很刺耳。
恍恍惚惚中,我發覺自己渾身都散發着白色的光芒,身上暖洋洋的。我的後背處一陣抽痛,一道白色的符籙虛影從後背處飛了出來。
“嗚嗚……”黑貓的眼神變了,弓起身子,張開嘴嘶吼着,露出白森森的尖牙。
“嗖!”的一聲,白色的符籙虛影飛向黑貓。
“嗷嗚!”黑貓徹底變了強調,發出悽慘的叫聲。
白色符籙穿過了黑貓的身軀,我看到黑貓的一條腿被白光切掉,轉瞬間化作一團黑氣,逐漸消散在空氣中。
黑貓揮舞着雙翅,狼狽逃竄。它的速度很快,我根本看不清它的行動軌跡,黑貓只在我的視線中留下一道殘影,再也不見了蹤跡。
白色符籙並沒有對黑貓窮追不捨,又飛回我的背後。我的後背又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疼的我意識都有些模糊。
“小帆,你太讓我失望了!你果然還是經歷的太少,心智不夠堅定。這種表現,怎麼能讓我放心的離開?”爺爺的聲音再次浮現在腦海中。
我感覺到自己的靈魂都在戰慄,爺爺生氣了,他老人家對我很失望。我不敢反駁,趕緊認錯。
“爺爺,我錯了,您老別生氣!如果您老人家真的不放心離開,那就回來啊!”我嘟囔道。
不知道這是爺爺入了我的夢境還是爺爺的陰魂製造了幻境,不過我可不會放過這個跟爺爺交流的好機會。就算是做夢我也認了,我寧願長眠。
下一個瞬間,爺爺的身影浮現在我面前,他老人家鐵青着臉,沉聲呵斥道:“胡鬧,就算我死了,你也要讓我在地下不得安寧?”
我心裡一抖,這種斥責實在是太重了。農村評價某個人不孝,最嚴重的話也就是“讓先人在地底下也不得安寧”。
是了,人固有一死,爺爺已經去世了。就算對爺爺再眷戀,我也不能去打擾爺爺安眠,這是大不孝。
我一心想着讓爺爺回來,某種意義上,這是我太過自私,沒有考慮過爺爺的感受。爺爺他老人家辛苦了一輩子,或許到了下面反而能得到久違的清閒。
“爺爺,我知道錯了。”我低着頭,老老實實的聆聽着爺爺的教誨。
“唉,這也不能怪你,是我以前太慣着你了!以後我不希望再看到你有類似的表現,不然你就別認我這個爺爺了。”爺爺嘆息了一聲,扔下這麼一句話。
我知道爺爺的意思,他生氣的是剛纔我竟然被那隻黑貓影響了意識,想法變的極端又陰暗,有入邪的趨勢。
每個人心裡都有陰暗面,不過有些人心中的光明把陰暗徹底壓制,而有些人的心卻是被陰暗佔據,形成了心魔。
剛纔那隻黑貓正是利用了我心中的那一絲不甘和憤恨,放大了我心中的陰暗,意圖讓我產生心魔。
回想起來,我自責不已。那些陰暗的想法,根本不應該出現在我的心裡,這跟我一貫的觀念不同,也違背了爺爺從小對我的教誨。
“我在你身上佈下的那道符籙,可暫時保你性命無憂,你好自爲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爺爺已經消失。
爺爺這次離開,我沒有阻攔,應該說我是沒臉哭哭啼啼的求着爺爺留下來。我要做的是好好處理爺爺的後事,把他老人家送走,而不是成爲爺爺的羈絆。
關於後背處的那道符籙,跟我猜想的一樣,那是爺爺留給我的保命手段。剛纔我已經見識到那道符籙的威力,爺爺沒騙我,符籙確實可以保我性命無憂。
得知這個消息,我心裡輕鬆很多。黑貓帶給我的壓力減輕了許多,雖然我也無法除掉黑貓,但至少不會輕易丟了性命。
“帆子,你怎麼樣了?趕緊醒醒啊!”一道充滿關切的聲音傳入耳中。
我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睜開眼,我的面前出現的是一張遍佈血污的大臉,這張臉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從聲音來判斷,眼前之人是個年輕男性,卻並不是小白和張揚兩人中的任一個。我不禁心生警惕,不由自主的往後縮了縮身子。
“帆子,你醒了?太好了,你可嚇死我了!”眼前之人吸了吸鼻子,聲音哽咽。
我納悶不已,我們倆認識?不過是昏迷過去了而已,他至於這麼傷心,哭的聲音都沙啞了。
醒來之後,我才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對方剛纔可能是抱着我的腦袋在痛哭。我坐起身,把他稍微推開,仔細的打量了他一番。
天色已經不再陰暗,夕陽西下,空中的火燒雲正嬌、豔。看清楚這個人的身形之後,我恍然大悟,他好像是我之前救的那個男人,而且他還認識我。
我心裡稍微舒坦了一些,我可是救了他一命,他這種知恩圖報的做法讓我很滿意,總算是沒有白白拼命救他。
後背處的暖流終於消失,可我卻感到渾身舒暢。試着活動了一下手腳,我發現自己的狀態好得不得了,不僅毫無疲倦感,連之前的傷勢似乎都已經悄然痊癒。
我不得不感嘆一句,爺爺留給我的符籙實在是太好用了。同時我也有些擔憂,威力越是強大的符籙,後遺症可能越大,這對我來說究竟是不是好事?
“帆子,你醒了就行了。不過,你爺爺他不行了……”眼前的男人說着說着又流出了眼淚。
這不是廢話麼,我爺爺早就去世了。估計他產生了誤會,以爲我爺爺是在剛纔的事故中去世,可我實在是有些難以理解他這種,比自己死了親人還傷心的情緒。
我忍不住微微皺眉,輕聲道:“我們很熟?你爲什麼哭的這麼傷心?”
他聽到我的話,猛然擡起頭,眼神有些複雜,似乎還夾雜着一絲委屈。這麼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流露出小女兒的表情來,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帆子,你不記得我了?我是大猛啊!”他又吸了吸鼻子,聲音幽怨。
大猛?這個熟悉的名字,讓我愣住了,腦海中塵封的記憶慢慢被掀開。大猛,他是那個鼻涕蟲大猛!
大猛的大名叫王猛,跟我們家是鄰居,小時候他是我爲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小時候的他瘦瘦弱弱的,鼻子下常年掛着兩串鼻涕。
那時候我每次讓大猛擦鼻涕,他都會憨笑一聲,然後用力的吸吸鼻子,把鼻涕吸進去。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幾秒後鼻涕依然會淌出來。
我盯着他的臉認真觀察了一番,他又露出憨笑,吸了吸鼻子。沒錯,果然是他,笑起來的時候眉眼跟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不對,他現在可比小時候壯實得多。小時候他比我瘦小,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經常跟在我屁股後面轉,算是我的小跟班。
說實話,如果不是他來跟我相認,單單看他的外表,我真的難以把眼前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跟那個瘦弱的鼻涕蟲聯繫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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