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廿三
宜嫁娶祈福求嗣沐浴開市
……
這日,清空萬里,豔陽高照,天地澄明。
異人界四大門派之一的無極之所在。
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各地各處都張貼着紅色的吉祥之物,人來人往,無不喜笑顏開。
隨着一陣陣“噼啪啦”的鞭炮聲響,把這裡的喜慶的氧氣推向高潮。
一處喧鬧的場地,坐滿了各色各樣的人等,但要是仔細,不難發現,這其中多是目光有神,氣度非凡之人。
這些氣度非凡之人,都是異人界有頭有臉的人物,如四大門派的掌門或者長老等等,一般異人是坐不到裡面的。
因爲今日是無極掌門寧靜和茅山掌門花洪昱、天機掌門林妙然的女兒結婚的日子!
這兩個的身份擺在那兒了,不來也不行,何況,能被邀請參加婚禮的,也倍覺臉上有光。這可是大人物的婚禮!
林妙然感受場中熱門的氛圍,她雙眼失明,雖然看不到自己的女兒花茗,但卻能感覺到。於是,她的臉上露出由衷的臉容,小花終於等來這天,與自己相愛的人結合。
此時的林妙然與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婦無異,皺紋橫生,一道道如同難以逾越的高山。泄漏天機,不僅讓她雙目失明,也讓瞬時老了。
她做這一切,都是爲了人間安寧,所以,當每個人看到她時,都會不由地流露出尊敬之色——天機先生,異人的導師,人類的賢者!
花洪昱就站在她的旁邊,看着自己的“老伴”,既感到滿足,也有心痛。滿足的是,林妙然終於原諒了他當年的過錯;心痛的是,她身爲天機先生,爲人類付出了太多,但爲自己呢?
“想什麼呢你?”林妙然沒有把頭扭向花洪昱,“看”着他。
花洪昱笑了笑,牽起她那皺紋交錯,已無了絲毫彈性和柔軟可言的手,“攜妻,嫁女,我感到了幸福。”
“呵呵……”林妙然也笑了,忽然道:“這麼多人看着,你不怕別人說我老牛吃嫩草,我還替你抱不值呢。”
花洪昱愣了一下,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看就他們看吧,他們要是不服,也跟我一樣,找一個老太婆做妻子。”
“什麼?老太婆?我真的老嗎?”林妙然佯怒。
花洪昱連忙道:“不老,不老,你快看,新郎新娘馬上要拜天地了。”
不時,寧靜牽着花茗的手走了出來,此時的寧靜身着筆挺的黑色西裝,英俊不凡的他更顯幹練;一身白色婚紗加身的花茗,如同天上的仙子一樣純潔美麗,她掛着甜甜的笑容,因爲她是今天最爲注目的人——不是之一。
寧靜的父母,還有師傅楚行健也在場,他們臉上也掛着笑容,孩子長大了。
在這場中,唯有一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色,這人四五十歲年紀,鬍子邋遢,皮膚黝黑,指甲縫裡還藏着深深的泥垢,連腰也是向前傾的。從衣着姿態上看,他像是一個幹了半輩子苦工的下層人士。可這樣的人,怎麼能進來參加婚禮?
因爲他不是普通的人,他的名字叫柳樹。
十年前,收伏萬象小區怨靈之後,柳樹便沒了蹤影,轉眼間消失在人間。十年後的今天,他突然出現了,這十年之間,沒有人知道他的蹤跡,不知道他幹了什麼。但從他的外表來看,顯然這些年活得並不好,人也跟着老了不少。
這不是物質的貧乏導致的,他是上武的長老,只要願意,可以很容易得到許多的錢。
弦子望了一眼隱在人角的柳樹,不由搖了搖頭,他已經變得沉默寡言,連她也無法走進他的內心。
……
千里之外。
石門市。
翰林大學的所有學生到場了,所有能來的重要領導也都來了,總之,人非常多。
因爲今天是燕北文理學院併入翰林大學的慶賀日子。
其實,燕北文理學院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學校,而翰林大學則北方數一數二的重點大學,一個小小學校的併入實在不算大事,但此事的背後另有一段故事。
幾十年之前,翰林大學現任的校長和他的兄弟來到翰林大學一起工作,兄弟因某種原因而離開翰林大學,在旁邊辦了一個學校。過了幾十年,留下來的兄長成了校長,而兄弟則經營的學校面臨着破產倒閉。
爲了不讓自己的學生無法畢業,他求兄長讓自己學校併入。兄長自然樂意之至,他其實早就想了,只是兄弟不肯罷了,現在有這個機會自然不會放棄,並答應他,併入的學生享受翰林大學的學生的待遇,畢業頒發翰林大學的畢業證。
所以,這場慶賀典禮的意義不同一般。
秋靈兒站在無數的人羣之中,感到無比的欣喜。曾經的她也是燕北文理學院學生中的一員,畢業已經有些年頭了,現在的她已是翰林大學的一個老師。
……
“磨磨嘰嘰,等得我心都急了,終於要拜天地啦,哈哈……”
說話的是朱熹,幸好是朱熹,要是換作別人,早被訓上一頓了。堂堂的異人掌門,就算是他婚禮之際,也沒人敢這樣隨便亂說話。
他在畢業
之後就被家長安排了婚事,與一個姑娘閃電般結婚。只是,此後的人生並不順利,一是職場鬱郁不得志,二是結婚許久卻沒有孩子。不過,他仍然樂觀開朗,從來不說痛苦。
“嘿嘿!臭胖子,你急什麼,又不是你結婚的,看把你急的……”說話的是一個相貌平平,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子,他有一抹黑色的鬍鬚,看上去甚是老成。他是江如詩,已經是一個六歲女孩的父親,他與一個普通的女子結婚生子。
認識現在的妻子是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她滑倒在公路上,眼看一輛轎車飛速行來,一個生命即將消逝,他在那危急的一刻忽然出手,並將她救走。於是兩人就這樣認識了,女子開始追求他,他便答應了。這也許就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吧。在婚後的那些日子,他漸漸對她有了感情,現在他們生活得很幸福。
對於花茗的愛戀,早已看淡在風塵。他是真心地祝願,花茗和寧靜能夠白頭偕老。
司儀看着新郎新娘已經到位就緒,於是張口喊道:“一年過了又一年,一生只爲這一天!新郎新娘,一……”“拜”字還未出口,他的身子顫抖了下,生生的把那個音嚥了下去。
一滴冰冷水點打在他的臉上,一瞬間,讓他如置冰窟,一股股寒意無邊無際襲來。同時,一股憂傷涌上心頭,不知爲何,他忽然想起自己的初戀,想起種種美好,想起得不到時的悲痛。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緊接着,一滴、兩滴、三滴……更多的水點落下,啪啪啪地打在地上,打在人的頭頂……
下雨了嗎?
有人抹了把臉上的水,擡頭望天,不可思議的是,日光正盛,卻偏偏有無數的雨滴從天而降,打在地下,打得生疼,不僅身體疼,心更疼。
這雨似乎有着某種魔力,讓人不由想起自己的戀情,觸動心裡那抹柔軟,然後心痛,淚流滿面。
但凡,感動者、流淚者皆是有過傷心的戀愛記憶的人。
寧靜連忙拉着花茗退到屋裡,即便如此,還是觸着了雨,頓時,他想起了柳茜茜。臨別前,翰林大學的三十三層上,她那訣別,她那笑顏,她那憔悴……忍不住欲要流下淚來。
他的眼睛忽然變成了灰色,蒼茫而無情,就如同千古不變的滄桑。他望向天空中急下的雨水,和躲避在房間內哭泣的人們,發現了截然不同的一幕:每一滴雨,在他的眼裡變成帶着畫面的小水滴,畫面在動,上面的人物經歷着人世的悲歡離合種種,但都有一個共同點,男女情,離別意。它們都在訴說着,男女之間生離死別的種種痛苦,無一美好。
“這雨有怪,大家快用法力衝擊它!”終於有人反應過來,他的聲音如同黃呂大鐘,振聾發聵,讓傷心流淚的人有了一絲清醒的時間。
在場所有的異人,顧不上參加婚禮的普通人驚奇的目光,紛紛出力,轟擊天空中不斷落下的雨滴。
就在這時,一道灰色的光線,不起眼的進入天空,與那些華光異彩的術法能量彙集,一同擊在天空的雨幕之上。
“轟!”
這雨驟然停了。
有人望着地面,驚駭地叫道:“什麼?明明下了一陣的雨,怎麼地面上寸土未溼?”
果然,大家看自己衣服上,也沒有被雨水淋過的痕跡。
一聲聲抽息響起,一個個互相望着,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
寧靜望着遠方,若有所思。
“這是祥瑞之兆!這是祥瑞之兆!”司儀的聲音突然響起,充滿了激動,握話筒的手都配合着在抖:“婚禮之時下雨,這是上天給予新人眷戀啊,我曾聽老人說起……”
一個有身份的異人跟着應和:“對,對,小哥說的沒錯,下雨可大吉大利的象徵啊。”
他的話音一落,又不少人說這說那,把這場突如其來的怪雨,捧得天上有地下無一般。
……
前一刻。
無名的海岸。
一個身着古衣,風華絕代的柔媚女子站在岸邊,望着水中的倒影,悲泣而立。
她的美眸之中的眼淚,有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滾落而下。
可以望見,她的每滴眼淚之中都包含着一個個畫面,每個畫面之中就是一場悲歡離合的故事,但無一例外的是,全部都是悲劇。
兩情相悅與勞燕分飛。
忽然,一道道光幕自天際划來,穿透虛空,瞬間便來到她的眼前。
抽泣之中的弱女子,忽然擡起頭,長袖如水,一泄而出,空氣爲之一蕩,那些華麗的術法能量統統消失不見。
她收回衣袖,低頭看時,卻有一個小小的孔洞,這是被一道不起眼的灰光所洞穿的。
“天之眼……唉,是我失控了,攪了你的喜事。不過,你放心,等我法力大成,我一定要喚醒你前世的記憶,讓你再度歸來。不管當年發生了什麼,我依然愛你……”
這女子名叫陳婉。
爲什麼寧靜和花茗會選在是二月廿[niàn]三結婚?
答:這天是我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