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毫不留情地砸來,呼嘯着風聲,如同隕石橫空,威力無窮,直接與怨靈強者的竹竿撞在一起。
“轟!”
能量激射,捲起塵埃,難以目視,附近之人連連後退。
“六道無常!”
寧靜身影瞬間消失在當場,這一剎那,他與天空中六道輪迴的投影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一股毀滅的力量從天而降,凌厲無匹,緊緊鎖定了怨靈強者。
感受到強大的氣勢,怨靈強者皺了一下眉頭,眼中閃過一絲怒色,但卻毫無懼意,手中竹竿向上刺去,一道光芒迸發而出,將降下的力量瞬間擊潰。
“轟!”
能量波動再次產生,這此勝過先前許多,怨靈強者雖然擊潰了這股力量,但顯得很勉強,這時又處在能量對轟的中心,頓時被炸飛到地面之上。再起身時,魂魄的力量弱了一些。
“好!很好!一上來便是傷人之招,看我的——人間正道是滄桑!”他的氣息陡然一變,站在那裡給人一種無懈可擊的錯覺,任你如何攻擊,也無法敗他。
寧靜見此心裡不由發苦,上來便動殺招,實在迫不得已,怪只怪對方太強,只想速戰速決。何況,他的每次出手也是極費靈力的。
忽然,怨靈強者動了,一股無可匹敵的力量往上衝去,它的目標赫然是六道輪迴的投影!
“萬嶽朝宗!”
天空之中,陡現一個巨大的寧靜身影,負手而立,睥睨天地,甫一出現,往天上而去的那股力量停了下來,彷彿被無形之中的一隻大手緊緊扼住。
“呼!”
怨靈強者的緊咬牙齒,額頭上大滴的汗珠滾下,一股股力量不斷從體內耗出,補充着那股與寧靜人影較勁的力量。
地上的異人和怨靈們目光緊緊鎖定戰鬥,此時竟無一人出聲,都屏息關注時局。
“嘭!”
巨大的寧靜身影忽然擡起右手,兩指輕彈,指向那股欲要衝天而起的力量,一剎那,原本一往無前的力量居然潰散開來。
怨靈強者的魂魄不由自住地撞向身後的地上,直砸出一個幾米深的人形大坑。
寧靜的身影也瞬間縮小,從天空之中落下,臉色蒼白如紙,實力力量不夠,硬強借了生死輪迴盤之力,而且又是施展強大招式,所以疲憊不堪。
“勝利!”
忽然一聲歡呼打破了沉悶的現場,這是異人一方的歡呼。怨靈一方見此,則沉默了下來,自己的強者被打敗可不是什麼喜事。
然而,作爲勝者的寧靜卻安靜的出奇,目光緊緊盯着那個大坑,一股不安從他的心頭升起。他的目光剎那變成了灰色,緊接着,一股光芒從眼裡透出。同時,他的身體忽然往後疾退。
這時,一道身影從大坑中飛出,緊接着,手中的竹竿化爲流光射向前方,並以一種不符力學原理的角度,險險讓過天之眼中透出的光芒,向着疾退的寧靜而去。
而他自己則退無可退的迎上那道光芒,“噗!”,穿透了魂魄之體的胸部,然後,全身顫抖起來,不斷有東西從魂魄的體表掉落,化爲飛灰。剎那之間,他形體一變,恢復了本來的面貌。
但此時卻沒有關注的他變化,衆人的目光都緊張地注視着寧靜,此時,那化爲流光的竹竿甚是怪異,哪怕左右騰挪也甩不掉,它也會隨之轉彎,看樣子誓要重創敵人不可!眼看着,即將鑽入寧靜的體內,因爲他的速度已經慢了下來!
“噗!”
血花飛濺,寧靜的身體從空中落了下來,但他的身體安然無恙。濺血花的是另一個身軀,花茗——她在那一秒之前衝到了寧靜向前,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竹竿。
乍見此景,寧靜大吃一驚,立即落到地上,將她躺在懷裡,並感受着她的受創程度,“花茗,你怎麼這樣傻?”
鮮血從後背流出,瞬間染紅了大當,花茗躺在寧靜的懷中,強笑道:“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江如詩也在場,此時聽了花茗這話,頓時心如刀絞,在被拒絕之後殘留的一丁點希望也在這時被粉碎。他痛苦地搖了搖頭,離開人羣,獨自一人悄悄地走了。
“你還記得我和茜茜做伴的一夜吧,那時她已經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便讓我不論如何也要答應一件事,就是從此以後如她一樣愛你。其實,我是自私的,所以我拒絕不了她一再的懇求,只這是一切都是因爲我愛你……”花茗虛弱地說道。
寧靜點頭,有淚水掉下,自己何德何能,讓兩位女子如此付出。
“花茗,你要不要緊?”焦急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一個步履蹣跚的身影往這裡走來,還未靠近便被攔下。
花茗轉頭看了一眼,就是這一眼,讓她愣住了,爾後失聲叫道:“舅舅!”
這是一個五十六歲的老男人,望着花茗,眼裡充滿了擔憂,他就是那個怨靈強者,用一種法寶遮掩了本來面貌,這麼做就是不想讓認識他的人發現,儘管世上所認識他的已經不多。其中,花茗就是一個,而且還是他的外甥女。
攔阻的異人看他們竟有這關係,頓時愣住了,趁他們沒有回神的片刻,伏清來到了花茗身邊,面露憂色地看着她。
“孩子,我沒想到最後傷害到的是你,你怎麼……唉!”伏清擡頭看了眼寧靜,搖了搖頭。
見怨靈中的強者靠近寧靜,頓時有不少異人要動手,寧靜見此立即讓他們住手。異人們見寧靜神色堅決,便圍住他們,手上或兵器或術法,只有伏清不軌,合衆人之力便足以瞬息奪其性命。
“舅舅,你怎麼成了怨靈之中一員?”花茗臉色蒼白,聲音微弱。伏清的最後一擊雖未要她性命,但也令她受了重創。
伏清從懷裡掏出一個藥丸,讓花茗服下,又讓人幫她撥了兵器,並及時止血,以他之意,要讓她立即去往醫院。但花茗如何也不肯,強撐着苦痛有話要問他。
伏清着答應了,他的魂魄受了天之眼的傷害,支撐不了多久了,這是他這一
生最後的一刻,能夠與親人相伴自然願意。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這對我一個將死之人,又有什麼可以隱瞞的?”伏清沒待花茗開口,便自顧自的說:“這一切要從當年萬象小區施工開始,那時我已經有足夠的能力來完成父親的遺願,那就是將這裡的怨靈永久鎮壓,直到湮滅。
世上之人提起大能伏昊的,少有不知曉者,因爲他是伏羲氏的後人!而對於他的兒女,卻知之甚少,或者認爲他沒有兒女,實際不上是這樣的,他有兩位妻子,分別給他生下一男一女。我娘生了我,二孃生了妹妹,我與妹妹相差三十歲。因爲各種原因,子女分離,各走一方,即便是我這個長子與父親相處的日子也極少,他一天到晚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總是很忙,沒有時間照顧家庭。
妹妹跟着二孃遠走他鄉,而我則進入了江湖,憑着天賦以及刻苦修習,我也成爲了一個能夠降妖除魔的異人。偶然之中,我見到父親,他便託我,到實力足夠強大的時候,去昔日女間七百城之地,在那裡集聚民居,用人氣鎮壓地下數萬怨靈,直到灰飛煙滅爲至。這是我一生中見的父親最後一面。
幾十年之後,我終於有了這個實力,那時父親已經去世,便帶着女兒來到了這裡,並想方設法建了小區。小區的名字是取的,萬象意謂世事如雲萬象。爲了鎮壓怨靈,使居民平安落戶,我不惜將雙眼摳出,用以強化這裡的封印。要知道封印就父親設的,我對此也知之甚詳。
小區建成之後,人越來越多,這些地下的怨靈不斷削減,只要再過上些年,必然能夠全部消失。可就在這時,發生了一件令我痛心的事情。那是特殊時期時期,我被打成右派,原因是妖言惑衆,對此我並不在意,不過換個睡覺的地方罷了。反正我問心無愧,過些時候自然能夠正名。
可在這時,一件事情的發生令我再難淡定:我的女兒生產那日,因爲他爹是右派,大夫不肯出診,讓她活活痛死,腹中孩兒同樣死去!父親當年佈置封印時,便用了自己的精血,並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而現在他後人的怨恨的鮮血浸入地下,一下使封印遭到不可修復地破壞,飲了怨恨之血的怨靈更加強大,此消彼長,地下的怨靈漸漸不安起來,但因爲人氣強盛,他們也無法作怪,但只要有機會他們一定會衝出地面的!
而我則爲他們提供了這個機會,從知道女兒死去的那時起,我便發誓:毀了這一切,讓怨靈出世,禍害人間,用所有人的命來償還我的女兒——我恨透這個世界!
從此,我想方設法,讓住在這裡的人離去,並不斷製造各種橫死之人,讓他們的魂魄幫着消磨封印。如此持續下去,封印終有一天會破滅,數千強大的怨靈出世!偏偏在這要緊的關頭,你出現了!”說着,伏清還特別看了寧靜一眼。
“當然,只你一人也成不了氣候,不會影響我的計劃,其實你的出現是讓我意識到,這裡已經引起了異人的關注,因爲在之前,就有異人探頭探腦想在這裡發現什麼。我也是異人,自然知道他們早晚會過來妨礙我,但我不能失敗,經營了這麼多年,眼看成功在即,我不允許失敗!
於是,我捨去肉身成爲怨靈的一員,我的血肉之軀如同當年一樣,懷恨浸在這片土地之上,幾乎將封印全部破壞,但這還不夠,雖然只剩下外圍的封印,但如此不能出去,就如甕中之鱉,永遠處於被動局面。這纔有了怨城的這件法寶的出世,原本他是榮寧涵的構思,卻被我更好的使用,將它發揮最大的效益!
但是,你們的到來,徹底瓦解了我的一切努力,一切籌措……”
伏清的聲音漸小,圍在身邊的異人們聽了他的經歷,多少起了惻隱之心,紛紛收了防範。
花茗掙扎着想要撲入舅舅的懷中,卻是撲了一空,險些摔在地上,幸好有眼快者扶住了,她的聲音顫抖,不可思議地道:“舅舅,你……”
伏清笑了一笑,在這一刻感到了無比的輕鬆,終於解下了屬於他的,不屬於他的一切,“是了,我的魂魄虛弱到了極點,馬上化作飛灰。”
這時,他看向了寧靜,道:“替我好好照顧她。之前對你對手,是因爲我看到這些怨靈沒有抵抗的被殺,與他們相處的久了,知道他們原本是無辜之人,誰對誰錯很難說得清楚,站在他們一方,他們是沒錯的。”
“我明白的。”寧靜點了點頭。
“我記得父親經常唱頌的一首詩,當初不明其意,經過了這麼多年,我終於明白——
誰記得,燧人氏點亮了人族地前路。
怎能忘記,神農嘗百草,埋骨他鄉。
還有人是否知曉,女媧泣血補天,以血肉之精讓我人族得以延續昌旺。
千百年後,琴瑟和鳴,絲竹悠揚,讚頌至聖大道永昌。
盛世歡歌,大道在上,和諧永高唱,隻字不提炎與黃。
小小的牌位都早已遺忘,半尺神龕都無處安放,可否記得有個名字叫炎黃?
莫名心傷。
莫名心傷。
……”
聲音落下,場內一片沉默,無論異人和怨靈,都覺得心裡難受,歌聲喝出了他的不平,唱出了被遺忘者的悲涼。
“再見了,最後替我向你的母親問好,妹妹,我們已經好多年沒見了,我比你大了整整三十歲,記得把你抱在懷裡之時,你是那樣的小,那樣的可愛,那樣……”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魂魄便如沙子一般,點點散落,又飛入空中,進了六道輪迴的投影。
“舅舅……”花茗痛叫一聲,眩暈了過去。
……
千里之外的天機山。
黎明將至。
林妙然臉上掛着淚痕,目斷西方,那裡似有她的牽掛所在。
“哥哥,走好……”
在這一刻,她忽然想起小的時候,一個大男人總是叫自己妹妹,也讓他的孩子,那個比自己年紀大了不少的孩子,稱自己爲姑姑。
昔時的一切都那麼美好,只是經歷了時間洗練,一切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