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光影變幻,時明時暗,耳畔傳來呼呼的風聲。
時空穿梭靈符,茅山的一種逃遁之術,以密法將之煉入符籙之內,危機時可以逃遁於無形。
他們飛快地移動着,不斷穿越層層空間,這種術法絕不會撞在某物上,寧靜感受着空間的變幻,他知道每個靈符極其珍貴,即便花茗身份特殊,怕也沒有幾個。
茅山術法分爲道術和符術兩大類,道術是我們一般所知的,專門用來降妖除魔,這些人稱之爲道士;符術,畫符,煉符,主要起輔助作用,這些人稱爲符士,一般不爲人所知。
修習道術相對簡單,而符術則需要天分,不然花再多的力氣,不一定成功。道士可能修習不了符術,但符士絕對可以符術道術兼修,他們的成就往往最高,而且因爲煉製各種符籙,所以常常受到異人們的歡迎,待遇自然最好。
符術領域內又分爲兩種形式,一種是靈力凝聚而成,該符籙的強大與否,和施法者對於符術的掌控有關。另一種是實體符籙,這種符籙需要依託各種材料,然後符士施以密法,才能煉製出。
符士也身懷道術,可退可進,靈力畫符已夠使用,之所以煉製實體符籙是爲了方便其他人,及自己危機時使用,實體符籙可以瞬間驅使,而靈力畫符則需要一定時間。
據傳,符籙之術到了高明之境,可以借用天地之力打擊敵人,讓敵人以一人之力與天地抗衡!
……
柳茜茜低低地抽噎,她沒有掙扎,任寧靜和花茗帶着她離開是非之地,她絕不能讓父親的犧牲毫無價值。
不知何時,寧靜忽然發現眼前的所有景物漸漸停止了流動,花茗也一樣,她與寧靜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震驚:追兵來了,河底恐怖的存在,突破柳樹的阻攔,追了上來!
頓時,他們感到了寒冷,天空飄起了雪花,寒風凜凜。
天地之間變成一片白茫茫的,除了白色,再無其他顏色。白得可怕,白得冰冷,白得沒有絲毫感情。
“捨己救人,你們讓本座好感動啊……”忽然,白色的世界裡出現一抹淡淡的“人影”,倏然長成一人高。
它也是白色,又有些黑色可見,不過,它的白色和這個白色世界有區別,它更凸顯。
它浮在空中,看不出是男是女,有着人的普遍的特徵,獨獨沒有性別特徵,聲音如同空氣一般冰冷,說:“可惜,我們是對立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本座當然不希望自己去死,所以……”
“你敢?!”寧靜擋在柳茜茜和花茗的前面,毫不畏懼。
“寧靜……”柳茜茜和花茗同時叫道,寧靜已是強弩之末,根本撐不了多久。
寧靜沒有退讓,他有一種奇異的感覺,現在不僅身體寒冷,心也覺得寒冷,這個白色的,飄着雪的世界太過詭異。
“呵呵……英雄救美……”它搖了搖頭,兩團白芒倏然出現,寧靜身影一閃欲要截住,但這兩團白芒有意識般與他的身體險險擦過,直接襲向了身後的柳茜茜和花茗。
花茗帶着柳茜茜立即往後退去,同時,單手結印,她身周出現一道道遊移的道家符文,發着微弱的光芒,形成一個八卦,抵擋住了兩團白芒的逼近。
豈料,那兩團白芒直接鑽入八卦裡面,亂竄了幾圈,直接將它擊散,剩餘的力量擊中花茗和柳茜茜,她們一下暈倒在地。
“你……”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說起來漫長,實則快如電光,寧靜閃身來她們的身旁,她們昏迷不醒,除此外發現不了其他。
“放心,我只是讓她們休息一會。”
這時,那個“人影”落了下來,來到寧靜的面前,仔細地望着他,寧靜靜靜地呆在原地一動不動,暗下做好了拼命的準備。
“人影”的身體忽然顫抖起來,聲音也在顫抖,沒有了之前的冰冷,指着他問:“你是他的後人嗎?是的,肯定……不然、不然怎麼會有這麼相似的面貌、眼睛,還有氣息……”
寧靜皺起美眉,他沒有從對方身上感到殺氣。
“能讓我再看看那個戒指嗎?”它問,聲音有點悲傷。
寧靜想了想,正要拿出,這時,有一個聲音像從遠方傳來,轉瞬間接近:“……可以啊!”
忽然,一道劍氣破空而來,“刷”的一聲,擊穿白色世界的“牆壁”,又一道劍氣衝入進來,傾刻,更多道劍氣出現,破壞着白色世界。
轉眼,空中出現無數道劍光遊走,白色的世界頓時破裂,像是寸寸粉碎的陶瓷,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裂縫瘋長。
“啊!師傅……”寧靜驚喜地叫道,聽這聲音,還有無盡的劍氣,正是他師傅楚行健!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可恨!”那個“人影”一下子飛了起來,隔着世界“牆壁”,彷彿發現了外面來人,雙手一伸,喝道:“曉風殘月!”
此時,拂曉風起,殘月將落。
寧靜忽然發現自己身處黎明時分,頭上有明,殘月。忽爾有風吹來,有點刺骨,轉眼看去,楊柳岸邊的葉子飄下,打在他的臉上。
悽風哀月。
他好像忘記了自己是誰,心裡竟充滿傷情,頭腦昏昏沉,好像與自己重要的人剛剛別離,又好像別離許久,離情痛心、傷神……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寧靜有淚落下,遠處依稀可見一座小橋,橋上有一道模糊的人影閃過,那背影像是柳茜茜。
他快步上前追去,到了橋前,杳無人影,迷迷糊糊,一切又不真實。
醒時何處,奈何橋……
忽然,楚行健的聲音喝來:“靜兒,小心,這是它的精神世界,不要被迷惑!”
“啊!”寧靜聞之如醍醐灌頂,他的眼
裡出現了一抹灰色,無盡的灰色,眸子裡的傷情頓時不見。
——天之眼,可觀本質,追溯過去,望眼未來,毀滅萬物!
曉風殘月不見,“呼”的一聲,白色世界也全部破碎,他們原來身處野外,頭上可見點點星光,是“人影”的精神世界改變了原來事物的外貌,讓他們如入冰雪的白色世界。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跳了出來,他穿着一身極其普通的衣服,像是一個極其普通的老人。
楚行健,寧靜的師傅,也是異人四大門派無極的掌教。
他遠遠地伸出手,空中頓時出現一個巨大劍氣,如同真的劍一樣,劍氣浩蕩,向“人影”迫來!
這是靈力凝聚的巨劍,不僅具有劍形,更重要的具有劍的真義,無劍即有劍,天地萬物可爲劍也。
這就是劍聖之境!
“誰敢傷我徒兒,吃我一劍!”他叫道,單手一推,劍氣在前,人在後,衝了過來。
“人影”輕蔑地笑了一聲,只伸出手來。
難道它的手,能夠承接如此巨劍?
“魂-牽-夢-繞!”它輕輕地說道,聲音裡是萬分思念,不似戰鬥,倒像囈語時叫着夢中思念的情人,魂牽夢繞,癡心不改!
思君憶君,魂牽夢縈……
它身處的小範圍空間發生了變化,寧靜即便隔着些許距離,也感受到了相思的愁。
巨劍攜着無上威勢洶洶而來,一往無前,但接近“人影”的時候,竟緩緩停了下來,好像陷入了沼澤地,劍身變得柔軟,像是受了情傷的人一樣,毫無活力。
這一變化,楚行健看得一怔,他二話不說,大手一揮,寧靜和柳茜茜、花茗頓時消失了。
“哼!美麗的小子,以後不許來此,不然,休怪我忘記舊情!”“人影”自顧自地說,沒有去追,也不管對方聽到沒有,而那把巨劍化爲霧氣,隨之消散。
……
夜色濃重,靜寂可聞蟲鳴之聲。
某處空地上,倏然閃過星星點點的劍光,楚行健帶着寧靜一行人變魔術般出現。
柳茜茜和花茗仍在昏迷中,寧靜把她們小心地放在地上,他看向師傅,現在他的身體極度虛弱,根本無力救醒她們。
楚行健低頭看了看,說:“沒事,不過昏迷而已,並無大礙。”說罷,他皺起了眉頭,對於“人影”說的“舊情”感到不解。
“誰?!”
突然,遠處響起聲喝問,一股灼熱的氣息在逼近,彷彿聽見了火焰燃燒時“噼噼啪啪”的聲音。
“莫要驚慌,是我!”楚行健說道。
聽聞這聲,遠處的人鬆了一口氣,他拿着刀跑了過來,劫火在黑夜中像盞明燈,照亮了四周。
正是柳樹,當時“人影”出現後並沒有理會他,而一眨眼消失不見,他暗叫不好,極有可能是追殺茜茜他們。於是,他立即追了上去,奈何他近身戰鬥了得,術法上卻不精通,施展簡單通用的術法勉強,要說用來追蹤,遠遠不夠。
追來此地,他遇到楚行健,他說,讓我去吧,你留在此地等侯。說完,他沒了身影,於是柳樹左等右等,終於等到了他們出現,聽見對方的聲音,他立即跑了過來。
他看到地上躺的柳茜茜和花茗,焦急地問道:“她們……”
“她們沒事,一會可以自然醒來。”楚行健說道,他沒有轉過身,而是看着遠方,留下一個背影。
柳樹鬆了口氣,“咣”的一聲,把劫火插在了地上,刀身上的火焰漸漸熄滅了,成了一把普通的刀,這時,他的神色瞬時變得疲憊。
“你……沒事吧。”楚行健問道。
“你……”柳樹把目光從女兒的身上移開,凝視着他,身材挺撥如松柏,和同當年一樣,只發頭髮已華白。
他是異人,術法精深如淵,壽命該比普通人多上不少,雖不能青春永駐,保持在壯年時期卻不難,就如柳樹也是壯年的相貌,實則他的年齡不止如此,但他……
他見柳樹不說話,於是自己說道:“好久不見!你看起來還是老樣子啊,還是那麼魯莽,以後可要注意些纔是,那麼大的人了……”
柳樹不滿地打斷了他的話:“要你管……還有,你幹嗎背對着我,難道老得見不了人?”
天空孤星點點,偶有夜風拂過,吹起衣角,吹皺髮絲,吹亂記憶……
一別經年,他不想讓柳樹看到自己老去的相貌。
“哈哈哈……”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茜茜和弟妹長得真像,我記得那年……如今已經長成大姑娘了,時間過得長快啊……”
“說那些做什麼?”柳樹的聲音忽爾悲痛起來,他知道楚行健說的是什麼,那是他永遠的痛,那日是妻子的葬禮,茜茜在靈堂上幾次暈厥過去,那時她不到十歲。從那之後,他再沒有見過楚行健,不想再見時,白髮蒼蒼,這需有多少愁緒?
“不說,不說,是我勾起你的往事了……”楚行健嘆息了一聲,對寧靜說:“靜兒,咱們走。記住,以後不要隨便出入那個地方,這是不是你能來的!”
他在說柳樹,但前面偏偏加了個“靜兒”。
柳樹哼了一聲,他知道老頭的意思,反駁道:“要你管!若不是你的好徒弟若禍,我們怎會以身涉險?回去之後,你還是好好管教一下他吧。”
“好說,好說,所以,老夫纔過來救局嘛。”
寧靜一句沒說,看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明明心裡彼此關心對方,卻總在逃避。
他來到柳茜茜身邊,看了幾眼,轉身對柳樹說:“伯父,麻煩你照顧好茜茜,我先走了。”
“哼!要你管,我的女兒,我自己會照顧,之前是迫不得已,現在你走吧,不用你管!”柳樹好像氣不打一處來似的。
寧靜張了張嘴,不知說什麼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