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寧聽見“顧少輝”三個字,臉色一下子凝固,放在牀邊的手,下意識地抓緊被單,她緊緊地盯着電視畫面,眼裡的怨恨和哀傷幾乎要電視穿透一樣。
金玉看見張桂寧神色有異,也順着她的目光落在電視屏幕上,看見西裝革履的顧少輝,面對着鏡頭,淡定從容一笑,口吻輕鬆,說:“這都是無稽之談。我非常感謝安陽電視臺給了這麼好的一個機會,讓我可以面對安陽所有市民包括集團的合作伙伴來澄清這個傳聞,第一,龍城集團沒有遭遇資金危機,集團的一切運作正常,資金充裕;第二,你剛纔有一點說對了,就是我即將與莫嫺小姐舉行訂婚儀式,我們之間沒有利益關係,我們一見鍾情,兩情相悅,壓根就沒有出賣色相出賣感情一說。第三,我想借助這次採訪的機會,對鏡頭後面的莫嫺小姐說,親愛的,嫁給我,你一定會很幸福……”他身邊看熱鬧的人們馬上發出熱烈的哄叫……
金玉看見這一幕,震驚不已,顧少輝要與莫嫺訂婚!那張桂寧呢?
她馬上側過頭,看見張桂寧眼裡已經升起水汽,神色哀痛悲傷,她緊緊地抿着嘴脣,控制着情緒,不讓眼淚掉下來,只是,她的心已經被顧少輝的話割得鮮血淋漓……
“轉檯!”
她咬着牙,吐出了這兩個字。
金玉一愣神,隨即反應過來,她馬上起身找遙控器。
電視裡,顧少輝春風得意的聲音繼續傳出來:“……我也沒想到那麼快就要結婚,但是,愛情來臨了,擋也擋不住……”
“轉檯啊!”張桂寧終於控制不住情緒,嘶喊着,“我不想看到他,我討厭他,我憎恨他!顧少輝,你騙我,你騙得我好苦啊……”她的眼淚洶涌不止,整個人都激動得發抖。
看見張桂寧傷心的樣子,金玉心裡也難受,她知道電視上的顧少輝刺激到她,一時間找不到遙控器在那裡,一急起來,她直接把電視給關了。
“電視我關了。你不要激動,你腿有傷的,一動的話容易移動關節,影響癒合啊。”
張桂寧側過頭,沒有看金玉,眼淚哇啦啦地流下來。
“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
金玉一呆,她不明白張桂寧爲什麼要趕她走,站在那裡,猶豫着,試探着,輕聲問:“桂寧?”
“你走啊!”張桂寧突然間大叫一聲,伸手拿過桌上的水杯,狠狠地扔在地上。
“啪”的一聲,玻璃碎了一地,把金玉嚇了一跳,對於她的突然暴怒,她心有慼慼然。
“你走不走?”張桂寧嘶喊着望着她,樣子失態,十分可怕,“你在這裡是想看我笑話嗎?”
“不不不,我只是關心你……”金玉搖手解釋。
“誰要你關心!你知道不,你現在站在我面前,你讓我想起我昨晚替你頂的罪!我是爲他頂的!但他現在拋棄了我,我的付出完全就是一個笑話!我爲了他,這麼好的工作沒有了,還因爲過馬路想着他的涼薄而分神又被撞斷了腿!我蠢啊,我是世界上最蠢的女人!一心一意爲他付出,結果到頭來他說他最愛的人不是我!我是有多愚蠢纔會相信他啊!”
張桂寧放聲大哭,哭得十分淒涼。
金玉終於明白她要趕自己走的原因。
她默默地退出房間,靠在牆邊,聽着張桂寧無助的哭聲,指甲死死地掐進肉裡,牙齒在堅硬地磨動,暗暗發誓:“顧少輝,你負了桂寧,我一定要你付出代價!”
***
金玉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盤算,一方面爲好友的癡情付出扼腕嘆息,另一方面憎恨顧少輝的涼薄無情、始亂終棄。
她同樣被莫梓期玩弄過過,憤恨着混合着恥辱的滋味,刻骨難忘!
不知不覺中,她恍惚間回到自己的住所。過道的燈懷了,顯得有點陰暗。
她緩緩地掏出鑰匙,準備開門時,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她一驚,鑰匙掉在地上。
還沒來得看清對方,一股熟悉的氣味欺近過來,如潮水般擁抱着她。
“你……”
沒有一點點的防備,就被拉進一個溫暖寬厚的懷抱,一個火熱的吻就壓住她的脣。
她下意識地掙扎,但對方力道很大,緊緊地擁抱着她。
她只能本能地仰起脖子,承受着肆意的熱吻,那吻狂熱,從不吝嗇呼吸的空間,粗暴地撬開她的封鎖,和她的舌頭糾纏着。
“唔……”金玉又羞又怒,卻發不出聲音,意識陷入了模糊,說不清是意亂情迷,還是呼吸不過來的迷糊。
熟悉的氣味中帶着一絲絲酒的甜香。
是莫梓期!
她腦裡倏地清醒。
他,喝酒了!
喝醉酒了就找她,當她是什麼?
她緊握着拳頭,從緊貼的兩個身體之間塞進來,她要奮力推開他,她不能承受這種侮辱。
正在暗中積蓄力量時,脣間的壓迫一鬆,她終於獲得呼吸,在大口大口地喘息,而肩膀,則開始承受莫梓期的重量,他把頭俯在她的脖子上,像個小孩一樣無助。
“雨桐……”細若嘆息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於她,驚心動魄。
她的身體立刻僵硬,失去了抵抗的力氣,被他的重量推得往後退兩步,抵達牆邊,身體得到牆壁的依靠,才能繼續被莫梓期擁抱着。
“你……說什麼?”
她試探性地問着,想再次確認。
“嗯……”莫梓期含糊不清地應着,他呼出來的氣體在她脖子間亂竄,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酒氣。
她正正地期待着,卻等待了很久,沒有迴應。
幽暗朦朧的夜色中,眼前的一切虛幻不可信。
或許,剛纔是自己出現幻聽了。
這時肩膀痠軟,莫梓期的分量不輕的啊。
她承受不住了。
“喂!”她開始推他。
沒想到,這一推,莫梓期竟然能離開她的身體,腳步踉蹌,幾乎要跌撞在地。
她嚇了一跳,趕緊攙扶着他。
顯然,他醉得很厲害。
沒辦法,她只能把他攙扶進房,按在沙發上休息。
藉着燈光,發現他臉色潮紅,雙目緊閉,呼吸很深,看來,他喝大了。
從來沒有試過像現在這樣,可以安靜地近距離凝望他。
實話說,莫梓期的五官剛毅硬朗,臉上皮膚因爲歲月而開始粗糲,隱隱透出男人的滄桑成熟,薄薄的嘴脣輕輕抿着,估計是缺水而有點乾澀;而眉毛卻是緊緊地皺着,眉心中心有不明顯的川字,彷彿積藏着很多煩惱。
金玉失神地望着眼前這個人,心裡涌着複雜的情愫。
這個人她愛得刻骨銘心的人,同樣也恨得咬牙切齒的人,就這樣沒有任何抵抗力地癱在她面前。
她呼吸開始急促,腦裡轉過千百個念頭。鬼使神差般,她忽然從身邊的茶几上,取過一把鋒利的水果刀,在他胸口的位置,高舉起來。
握住刀柄的手開始顫抖哆嗦。
這一刀插下去,或者就能做個了斷,這兩年積累起來的恨都會隨着涌出的鮮血而消失。
但是,她下不了手啊!
腦裡在激烈的鬥爭、掙扎。
他曾是她愛的人啊,她扎得下去嗎?
還有,殺人是要償命的啊!
從小到大接受的正統教育在提醒她,她沒有殺人的膽量啊!
她掙扎着掙扎着,最終低着頭,牙一咬,啪地把到按在茶几上!
再擡頭時,眼角已經有淚光。
不知道是這麼一睡,讓莫梓期緩過神來,還是因爲她把水果刀按在茶几上的聲音太大,深睡中的莫梓期忽然發出“唔唔”的鼻音,深深的呼吸幾下後,睫毛抖動着,緩緩地睜開眼睛。
那一抹深邃銳利的目光刺得金玉心尖兒一顫。
心頭迅速掠過狐疑:他醒得好快!而且他的目光不像是醉酒後的茫然!
但她的反應也快,馬上換上柔和的臉色,似乎驚詫於他的醒來,說:“你醒了?”
“你怎麼像是哭了?”
莫梓期答非所問,凝望着她,目光帶着疑惑。
“我看見你醉得那麼辛苦……”金玉遲疑着,話語沒有說完,越說越低,意猶未盡的,帶着淡淡的關切。
“你關心我?”
莫梓期似乎想得到肯定。
“你是總裁,如果醉死在我房間,明天我怎麼跟董事局的人交代?”
金玉不着痕跡地遮掩過去,又恢復了慣常的淡漠。
莫梓期暗暗嘆口氣,她忽冷忽熱的,始終探究不到她的心思。
“放心,這點酒量醉不倒我的。”
“既然你都醒了,是不是時候離開了?”
金玉開始下逐客令了。
“你就那麼討厭我嗎?給杯水我喝也可以吧?”莫梓期語氣中帶些可憐。
金玉想起他那乾澀的嘴脣,心一軟,便倒了杯白開水給他。
莫梓期倒也老實不客氣,骨碌碌地喝了大半杯,可能是比較急,嗆到,忍不住咳嗽幾下。
“喝口水也嗆到。”金玉沒好氣地埋怨。
莫梓期咳嗽兩下後,感覺喉嚨有些癢,突然想起什麼,問:“對了,上次我過來你不是給我喝了杯鹹金桔水嗎?感覺喝完後,咳嗽好很多了。最近吃多了辣的東西,又開始咳了,能否再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