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走在路上,心情歡悅地左蹦右跳,突然間不知道從哪裡飛速開來一臺汽車,猝不及防地直接撞上,心膽俱裂、靈魂出竅----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震驚的目光中,樑顯龍也緩緩地舉起右手----
金玉腦袋嗡的一聲響,耳朵在再也聽不進任何聲音,就算剩下的那個朱華文一言不發、一動不動,也於是無補。
當初知道董事局是實行舉手投票的規則時,金玉還有絲不屑,都什麼年代了,還玩這種簡單的把戲?
但如今她切身體會到,這種簡單把戲帶來的衝擊。
一次投票定勝負!
現在勝負已定,她連選都沒選,就敗了。
敗得好徹底。
她的食指指甲死死地掐進大拇指,疼痛讓她還保持着幾分鎮定和優雅,可以輸,但不能難看。
看着劉京和樑顯龍那兩張如釋重負的面孔,金玉已經在心裡把他們撕裂成千萬片。
竟然背叛她?
她一定要他們知道背叛的下場!
她腦裡高速而激烈地轉動着各種念頭,對眼前進行的一切茫然無覺,只是憑本能地作出機械反應,比如拍掌恭賀莫梓期當選。
直到會議結束,直到莫梓期走到她身邊,輕輕喚着她的名字,她才突然清醒,對接上莫梓期那雙疲倦的雙眸。
“恭喜莫總裁,如願以償。”這幾個字,她是一字一頓地說,帶着刻骨的恨意。
她敗了,精心佈局的所有一切,連日來奔波的籌謀,全部化作泡影,更重要的是,她連如何敗都不知道,仇恨加上失利,讓她恨不得一刀捅死他,如果此刻有刀的話。
莫梓期並沒有勝利的喜悅,他此刻的臉色並不太好,有些發白,嘴脣有些青紫,眼神其實有點渙散。
他的身體本來一直很精神的,不知道什麼,在會議開始的時候就感覺周身無力,疲倦感很重,只不過爲了壓倒金玉,他才強作鎮定。現在事情按着自己設定的方向結束了,他繃緊的神經一鬆,感覺有點不妥,他想,可能是自己太累了。
既然再次當選總裁,事情完美結束,他得好好休息休息。
莫梓期深深地抽一口氣,聲音保持着平靜,冷冽:“你一定很奇怪,爲什麼劉京、樑顯龍會臨陣倒戈吧?”
“不用說,肯定是你從中作梗。”金玉冷冷地說。
是的,是莫梓期從中作梗。
劉東害怕老婆,衆所周知。所以,當金玉手握劉東和情人幽會並且有孩子的證據時,他被迫答應支持金玉。可前兩天,他的情人卻流產了,據說是老婆派人做的。迫於老婆的權威和勢力,劉京只得認栽了。既然情人都曝光了,劉京哪裡還能被金玉要挾着?
另外就是樑顯龍的女兒樑錦鈺,正在跟市長的兒子交往着,卻無意中得知市長的兒子是GAY的,樑錦鈺嚇得直接分手。而前男友又在此時回頭求複合,她本來還愛着男朋友,否則就不會拍了那麼多視頻和豔照,看見前男友回心轉意,她馬上同意。
如果這時誰還敢拿她和前男友的豔照要挾,沒準會被警察以敲詐罪逮捕。
所以樑顯龍肯定不會再支持金玉的。
這些信息,金玉壓根就不知道。沒了提馬在身邊出謀劃策,她就想折了翅膀的天鵝,再也擡不起高貴的頭顱。
樑顯龍和劉京臨陣倒戈支持莫梓期,就算她手裡還有朱華文這張王牌,也已扭轉不了局勢。
“如果告訴我你是誰,我就把總裁的位置讓給你。”莫梓期忍着身體內那股強烈的疲倦感,認真而虔誠地望着她。
他只求一個答案。雖然他知道她是誰,但她的變化實在太大,對他而言就是一個陌生人,除了那雙眼睛熟悉之外。
金玉一怔,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隨即冷笑起來。
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爲了一個名字而拱手相讓總裁位置?
她已經不再相信他。
他詭計多端、陰晴不定,智謀又超羣,她壓根就不是他的對手。
即使他想讓,真有那麼容易讓?當董事局那幫董事吃素的啊?人家堅定地選擇了他,他卻退讓,轉而支持自己,哪些狡猾精明的董事會答應?不反了纔怪!
所以,金玉根本就不理會,狠狠地瞪着他,眼眸的怨恨之深,讓莫梓期悚然心驚。
“金玉......”
金玉轉身就走,不給他說完話的機會。
莫梓期疾步去追,卻突然眼前一黑,腦裡一陣暈眩,他馬上停住腳步,扶着牆在大口大口地呼吸。
好一陣子才緩過氣來,只是疲倦感更加濃重。
他暗暗心驚,怎麼身體如此虛弱?難道是這段時間太勞累了?想來也是,這段時間他四處奔走,情緒大起大落,晚上又夜不能眠,身材不跨了纔怪。
就這麼一緩,金玉已經閃進電梯離開了。
他還有很多話想對她說,這時顧不上身體,吸一口氣,感覺精神了,又去追她。
今天金玉是開車來的。
堂堂一個上市集團的董事,哪裡還能打車?這不是掉身份是什麼?
所以她從53層電梯直下到負一層的停車場。
才走到停車場的過道上,莫梓期已經追上來,一把拉住她的手。
“金玉!你能否聽我說幾句?”
金玉想甩甩不掉,氣憤地說:“莫梓期,你現在已經勝利,你還想我怎麼樣?”
“我說過,我只知道你是誰,你費了那麼多心思,接近我,做我秘書,現在又控制惠海,以惠海控股人的身份入主安寧集團,你做了那麼事情,你究竟是爲了什麼?爲財富?爲地位,還是爲了我?或者是爲別的其它目的?”
莫梓期審視的目光在她臉上掃來掃去,就像一把鋒利的刀,颳得她臉龐很痛。
她已經敗了,再說目的有什麼用?只會引起他的戒備和警惕,下一次再下手就難上加難。
所以,金玉是打定主意不透露任何信息。
她現在最着急的是,要找到提馬,沒有他在旁幫忙籌謀,她根本就不是莫梓期的對手。
“你不是警察,我也不是犯人,所以對於你的質問,我拒絕回答。”
她再一奮力,這時莫梓期疲倦感又襲來,手上無力,金玉就抽出自己的手。
“我的事情很多,沒空陪你閒聊。”說完,她轉身就走。
莫梓期搶上前兩步攔住她:“金玉,你就這麼恨我嗎,一點都不想向我透露嗎?”
金玉冷冷地說:“你說對了,我恨你!既然知道我恨你,那就請讓開!”
莫梓期並沒有退讓,依舊攔在她面前。
金玉正要發火的時候,袋裡手機響。
她顧不上理會莫梓期,從手袋掏出手機,一看,卻是提馬的助理楊輝打過來。
她心頭一跳,難道楊輝有提馬的消息?
馬上接通,語氣有些焦急:“楊助理,我正想找你,你就打過來了,提馬他怎麼啦,我找了他好幾天了......”
莫梓期看着金玉關切着急的表情,又聽見她在找提馬,心一沉,醋意翻涌。
電話那頭的楊輝聲音有些沉重:“金小姐,我知道你在找總裁先生。他......”說到這裡,他語氣停滯。
金玉被他的停滯勾起心中的不安,急問:“他怎麼了?你快說,快說!”
楊輝似乎猶豫着,電話裡充滿他粗重的呼吸聲,半響,他咬着牙說:“總裁突發心臟衰竭,昏迷住院,現在還在ICU房搶救着,醫生說如果不能儘快移植心臟的話,就有生命危險......”
金玉渾身一震,臉色一下子發白,失聲地叫道:“怎麼可能?!你騙我你騙我,你一定在騙我!叫提馬聽電話!叫他聽電話!”
到後來,她幾乎瘋狂叫起來,握住電話的手都在抖。
“是真的,我沒有理由騙你。總裁已經在醫院昏迷兩天。他在昏迷前,不准我告訴你這個消息。我看今天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總裁怕是不行了,纔敢打給你的......”楊輝的聲音帶着哭腔。
金玉腦裡一片空白,恍恍惚惚的,感覺身體不屬於自己,她的腿軟了,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涌出來。
連莫梓期攙扶着她,在耳邊連聲叫着她,她都沒有反應。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知道提馬在她心中的分量。
不到生離死別的那一刻,她都不清楚自己的情感!
曾經有句話說得對,誰先動心,誰就輸。
當初是她對莫梓期動心,她付出了所有,結果輸得一敗塗地。
而她和提馬之間,卻是提馬先動心,爲她付出無怨無悔。她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溫柔,他的呵護,他的付出。
她一直就這麼拔高姿態身段來對待提馬,她總覺得,無論她做了多少錯事,哪怕是傷害到他,他最後都會原諒她。
而現在突然告訴她,這個一直溺愛她的人,生命垂危,那一刻,她覺得身體像是被撕裂一樣,好像有什麼東西離她而去。
她不能忍受,失去提馬的日子。
如果連他都失去,這個世界上還有誰值得信賴,值得她愛?
莫梓期嗎?
她望了一眼這個攙扶着自己的男人。
他此刻也定定地望着自己,幽黑的眼眸深沉如海,看不到底,因爲在總裁的位置上歷練兩年多,他的眼角眉梢多了幾分高貴尊崇,五官依舊剛毅硬朗,氣息冷冽。金玉眼睛微微眯了眯,不可否認,莫梓期正是她喜歡的類型,冷冽、沉默,不苟言笑,像有滿腹心事,隱然散發着一股神秘氣息,勾引着人去接近、探究,甚至征服。
可是,他就是一個奪命的深淵,爲了看到深淺不惜靠近,卻不知道一不小心就會掉進去就會萬劫不復!
“金玉,金玉?”
莫梓期看見她望得出神,那雙漆黑的眼珠裡,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如此濃烈卻又不明意味的目光,讓他莫名地覺得不安,忍不住開聲叫喚着她。
兩人在對視沉默間,渾然不知不遠處,一臺黑色汽車悄悄地發動着,緩緩地滑行過來,猶如看見獵物的猛獅,屏住呼吸,輕輕地、輕輕地走過來,悄無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