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爲凌晨霜露重,還是因爲重監瀰漫着一股壓抑,全身上下感覺涼颼颼的。
江湖人最忌諱的就是蹲局子,雖然所有人都知道出來混遲早都是要還的道理,可沒人願意把牢底坐穿!
我難以想象二叔在這裡會怎麼樣,難以想象他那樣的人怎麼會甘心待在這種地方,但我知道他一定是經歷了人生最低的低估。
兄弟的喪命,女人的背叛,從風光無限到一無所有……換位思考如果是我的話。那我一定會心灰意冷。
進入第二道門發現這裡還是辦公區,只不過圍牆上拉扯着鐵絲網,牆面粉刷成藍白色。
“王醫生。這麼晚了還麻煩你過來。”一個穿制服的男人上前打招呼,看樣子應該是早就等待在這裡。
“不麻煩,今天晚上正好我值班,快點帶我過去看看吧。”
“請跟我來。”
在制服男人的帶領下所有人朝裡邊走,我看清楚這裡辦公室門口掛着的牌子,上邊還印着國徽。
“今天晚上什麼情況?哪個號的人出了問題?”王醫生隨口問了句,看起來他和這裡的人關係很熟。
“三區一號裡邊的人,聽說半夜發高燒迷糊了……又要麻煩王醫生了。”
“不麻煩,今晚我值班屬於分內之事。”
王醫生和帶路的人聊了兩句。很快走到提審室旁邊的康健治療室,已經有人在那裡等待。
走近一看幾個人全都是荷槍實彈全副武裝,面色冷峻沒有一點笑意,身上還都穿着制式的服裝。
“王醫生過來了,麻煩開一下門。”
“他們全都要進去嗎?”守衛很警惕的問了句,其實在場的就只有我們三個人。
“這兩位是我的助手,急救中心的小劉和小馬。”王醫生介紹了一下,我拎着藥箱在旁邊靜靜的站着。
迎着守衛打量的目光我不會膽怯,只是平靜的和他們對視,經歷過那麼多風浪讓我可以在任何時候保持平靜。
“大晚上的咱們抓緊時間吧,不要耽誤王醫生的時間。”旁邊的人催促一句,很明顯對守衛有些不滿。
“好的。”
守衛打開了康健治療室的鐵門,感覺周圍陰森森的,我的手心裡在不停的出汗。
馬上就要見到二叔我心裡忍不住的緊張,各種複雜纏繞在心頭,可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我要見到他的決心!
進入治療室還有兩個人在負責看守,身上穿着黑色制服後背印有監管字樣,我想這兩個應該是裡邊的管教。
一見面兩個管教立刻迎上前來。我平靜的看着他們,內心出奇的平靜。
“王醫生,這麼晚麻煩你過來。真是不好意思……”管教上前主動打招呼,看起來關係也都很熟悉。
“沒事沒事,病人情況怎麼樣了?”
“在裡邊躺着呢,麻煩王醫生進去看看吧。”
“行,我先看看情況再說。”王醫生立刻推門而入,我和旁邊穿白大褂的助手一起進門。
在幾個人的簇擁下王醫生進入了裡邊病房,我進門一眼看到坐在牀上的二叔,心裡咯噔一下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抓住了心臟!
二叔坐在牀邊腳上綁着鐵鏈,雙手被手銬拷在一起……哪怕我有了心理準備可還是抑制不住的難過!
我從沒想過二叔會有今天這一幕。從沒想過他被抓住的樣子……他瘦了許多,現在看到的一切都讓我眼睛發酸。
“我先看看情況。”王醫生上前準備檢查,我跟在旁邊上前一步放下藥箱。二叔那蒼白的臉色讓我鼻子發酸。
哪怕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當看見親人如此憔悴的模樣心裡還是會抑制不住的難受,但我極力忍耐不讓任何人看出來。
在場的人有很多,我必須要等到一個單獨見面的機會,在此之前絕對不能暴露出任何破綻!
王醫生示意二叔躺下,簡單給他檢查了一下,我的心始終都在半空中懸着,心裡的酸楚一刻也沒有消失過。
“你們幾個快點回避一下,很可能是肺結核症狀。”王醫生轉頭說了句。語氣中充滿了焦急。
“啊?”兩個管教瞬間懵了,我知道這是清場的一種辦法。
“小劉快點回醫院去拿呼吸機,帶上相關的治療儀器,馬上給他進行隔離!同一個監號裡的人也要進行檢查。”
“好的。”我身邊穿白大褂的助手立刻離開,兩個管教徹底站不住了。
“怎麼會這樣?很嚴重嗎?”一個管教捂着嘴巴問了句,王醫生點了點頭。
“現在還不能判斷,但憑藉我的經驗來說應該錯不了,必須要進行單獨隔離,傳染性很強!”
王醫生的語氣非常堅定。同時這也是一個鉤子,一個能讓人離開現場的鉤子。
“那我們去門外等着吧。”另一個管教說完就走,兩步就離開了病房。
“你們去吃兩片頭孢預防一下,儘量不要進入這裡,告訴外邊暫時隔離,如果確診明天立刻辦理隔離手續。”
王醫生特意叮囑一句,我知道如果二叔願意的話,那他明天一定能保外就醫!
“好的好的。”兩個管教一溜煙的跑出去,好像生怕晚了會被傳染一樣。
其實我知道這個王醫師是陳龍象的人,只有他才能用這種合情合理的方式進入這裡,還能順理成章的進行清場。
“你有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王醫生說完轉頭離開。還順手反鎖了房門。
“王醫生你怎麼出來了?”門外傳來管教的聲音,聲音中充滿了驚訝。
“讓我的助手先觀察一下,這個病症傳染性很強的……咱們去外邊抽支菸。”
我聽着門外傳來王醫生招呼管教離開的聲音,留下一個小助手處理情況合情合理,現在纔算是徹底清場。
我已經無瑕估計那個醫生怎麼樣,我現在全部的心思都在二叔身上。看他蒼白的臉色和憔悴的樣子,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
二叔躺在病牀上眼睛黯淡無光,我從沒見過他這樣的眼神。更沒見過他如此落寞的樣子。
“二叔,你看看誰來看了你。”我趴在他的耳邊小聲說了句,極力忍着自己內心的酸楚情緒。
“三明?”二叔不敢相信的問了句,我用力的點了點頭。
此刻我帶着口罩和防護帽,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邊,可是眼淚忍不住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傻叉子你不該來的。值得嗎?”
“二叔啊,我不能不來!我怎麼能忍心讓你一個人在這裡?”我小聲說了句,眼淚忍不住的往下掉。
哪怕我提前有了心理準備。哪怕我知道今晚一定要堅強,可是看到二叔如此一幕我真的忍不住……
“是陳龍象讓你來的還是你自己要來的?你在外邊受了不少罪吧?皮膚都曬黑了。”
“我自己要來的,我在緬甸耽誤了很多時間,我應該早點過來的……”
“你不應該來的,陳龍象來找過我幾次,其實是我自己不想出去,再也不想出去……”
二叔一番話所的格外滄桑,我能聽出其中的絕望,我從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更沒有見過他如此脆弱的模樣。
“二叔你糊塗啊!你怎麼能待在這裡啊!就算贖罪你也想個別的方式,牢底坐穿沒有任何意義啊!”
我深知內心救贖的滋味,我知道一個人在萬念俱灰的時候會想些什麼,因爲我經歷過常人難以想象的黑暗!
“別說了,我真的不想出去,我也不想讓你來看我……有煙嗎?”二叔話鋒一轉,我立刻從身上摸出香菸遞過去。
“打火機,好久都沒抽這個牌子了。”二叔調侃一句,我立刻拿出打火機幫忙點火。
我的手在不受控制的顫抖,曾經我爲二叔點過很多次煙,可從來沒有一次像是今天這樣。
他手上的手銬一定很涼,他腳上的腳鐐一定很沉重,他現在的模樣讓我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