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北辰掙扎了一番，腦子一片空白，兩條腿好似不是自己的，交錯着往前進，跌跌撞撞地進了衛生間，啪，燈開了，鏡子裡照出寧北辰的臉，不知爲何，懸掛在脖子上的旗袍儼然泛着光，一股從未有過的奪目，那光讓寧北辰無法挪開視線。
“好看嗎？”那個聲音又傳來，寧北辰的下巴繃得緊緊地，那聲音清脆得像風中的搖鈴，絲毫不讓人厭惡，可是，寧北辰握緊拳，一拳打向牆壁，手背磨破皮，血滲出來，痛襲上來，寧北辰的頭腦便清晰些了。
“一口糖，一口辣椒，無法入口，說得再好聽，看似太美好，於我，都是沒用的。”寧北辰握住脖子上的旗袍，掌心微微用力，裡面傳出聲慘叫：“手下留情！”
寧北辰扯下旗袍，用力往鏡子上一甩，鏡子裡多了一個影子，但定睛一看，旗袍上什麼也沒有，但鏡子裡分明有一個影子，身有雙翅，雙翅中央赫然是個人形，此時雙腳翹起起來，居然有如一隻蜻蜓，正奮力掙扎，雙翅卻只能在原地撲閃，不是鬼，是一隻靈！
吸天地元氣而成的精靈，怪不得蘇雪的羅盤毫無反應，本人也沒有生出提防，寧北辰的用力一甩，把這隻靈甩進了鏡子裡，結果被縛在其中，無法出來，只能發出哀嚎聲。
“它是什麼？”蘇雪不知何時來到洗手間門口，首先看到的便是寧北辰拿着自己的旗袍，旗袍被揉得皺巴巴地，完全沒有當初的鮮亮，鏡子裡的小東西她也看到了：“靈？”
“吱吱吱……”鏡子裡被縛的靈扇動翅膀，一雙灼目的眼睛死死地看着蘇雪，露出祈求的神色：“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主人。”
“主人？”蘇雪此時渾然沒有之前的渾渾噩噩，居然清明瞭許多：“原來是它藏在旗袍裡蠱惑人心。”
再細看這隻靈，她的人形是個小姑娘的樣子，身上一層鵝黃色的薄膜，人形雖小，但女孩子該有的曲線她都有，頭髮籠在腦後，露出她精巧的臉龐，眼睛鼓起來，大大的眸子上沒有眼睫毛，看上去頗有些怪異，她緊緊地趴在鏡子上，與他們臉對臉。
眼眶裡盈出淚水，可憐兮兮地說道：“放我出來，主人。”
“每件衣服上都沾着一隻靈嗎？”蘇雪握緊拳頭：“你居然可以蠱惑人心，到底是什麼化成的靈？製作這些衣服的是什麼人？你們附在上面蠱惑我們有什麼用處？”
寧北辰重重地咳了一聲：“重要的是我爲你勇於犧牲的精神吧，我甚至想着把旗袍穿身上，不過，尺碼太小，掛在脖子上，但還是被她牽着鼻子走，覺得自己……美噠噠。”
“噗嗤。”蘇雪其實早從門縫裡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寧北辰先自己一步起來，剛纔穿上旗袍的就是自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穿上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等蘇雪正盤算起牀時間的時候，睡在地板上的寧北辰已經先一步偷偷摸摸出去了。
接下來便看到令人忍俊不禁的一幕，寧北辰拿着旗袍上下比劃，西瓜紅的色和他身上的灰白格子睡衣格格不入，自己憋得很辛苦，纔沒笑出聲。
不過，蘇雪倒是清楚地看到那隻靈從旗袍裡鑽出來的情形，當旗袍掛在寧北辰脖子上時，鏡子裡浮現出衣靈的樣子，她展開雙翅矇住了寧北辰的眼睛！
那一刻，寧北辰肯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像個娘們似地撫摸着脖子上的旗袍，一臉沉醉，那幅陶醉的模樣讓蘇雪又驚又想笑，好在寧北辰畢竟不是普通人，並沒有被這假象矇蔽很久便產生了抵抗心，將旗袍扯下來的一刻，寧北辰腳上生風，將那隻衣靈逼進了鏡子裡，在五行當中，鏡子不在五行之中，反而可以困住靈體。
這就是衣靈現在被困在其中的原因——她要避開寧北辰的鋒芒，見蘇雪笑了，寧北辰悻悻然地說道：“你全看到了？”
“穿上才知道美不美，你可沒穿。”蘇雪說道：“玻璃也好，有機玻璃也好，塑料也是，其實都不在五行之中，看來她在裡面一時半會出不來了。”
“主人，我若是不出來，只會在這裡慢慢消融，救救我吧，我不是壞的。”衣靈揮散着翅膀，但越扇動，氣力越衰，也只有收起翅膀。
“行蠱惑之事，還敢說自己不是壞的？”蘇雪搖頭道：“讓我們像中了邪似地沉迷於旗袍，幾乎要喪失自己的心智，這就是你們店主的目的？說，你們店主是什麼人？那名店員還有你們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開在鬧市中央，只有部分人可以踏及？”
“我們是衣靈不假，是被培育出來附在旗袍上的，能夠進入店內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心思純良，通了七竅的，還有一種，七情六慾中有一種已達到極致的人，她們眼中只能看到自己，被一欲蒙心，她們挑的旗袍上面所附的衣靈與我不同。”
“你不是壞的，那附在那種旗袍上的反而是壞的？”蘇雪不以爲然：“我們對你們不知情，隨便胡亂編造也能過關，是不是？”
“冤啊，你曾經進入店裡，有沒有發現店裡的旗袍雖然樣式不一樣，但卻大致分爲兩種——純色，有暗花，”那衣靈扇動翅膀，氣勢果然有些漸微：“你選擇的是純色。”
“傅怡選擇的是帶有水墨的暗花旗袍。”蘇雪仔細回想一下，的確，雖然有長有短，有傳統式，有改良式，但大體看下來，的確分爲純色與帶有花紋的，而帶有花紋的部分佔據絕大部分，姚娜卻看到貨架上最適合自己的純色，也正入了自己的眼。
“選擇純色，說明是心思純良的人，我們附在上面，雖然也有蠱惑之意，但不致於讓您喪失心智，只是——讓你喜歡我而已。”衣靈可憐兮兮地說道：“這樣，才能做您的靈者。”
衣靈只有一指長，嬌小可憐，寧北辰說道：“你說的是自己，那麼，另外一種呢？”